皇上闻言,更觉难以理解了。
“这是咱们两口子的船队,你是皇后,朕是皇上,这天下都咱们的,咱们怎么还用交税呢?”
柳明月也觉得难以接受,“陛下是皇帝,臣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需为天下人做表率,怎能不交税呢?”
“可是,朕是皇帝,真要说起来,那户部大库中的财物,朕也有权调用,朕内库里的财物,更是从朕登基以来,被朝堂上的那些家伙想方设法的往外掏,凭什么朕做生意赚点钱,还要给户部交税?”
这般争执下来,皇上早没了之前那患得患失的焦虑感,生气动怒,倒也谈不下,就是不甘心的抱臂坐到柳明月的椅子上,一副他打死也不愿意交税的模样。
柳明月理所当然的回道,“商税乃是朝廷的主要收入来源,我们的船队虽然是与海外做生意,但是也属从事商贸活动,当然应该交税,我们是皇帝、皇后,更要以身作则才行。”
大安的商税收得可不低,一想到要从自己的钱中,拿出那么一大笔交税,皇上就心疼不已,正想再挣扎一下,就见苏福难掩尴尬和惶恐的带着一行人走了进定。
这些人中,不仅崔相、何相、户部李尚书,还有户部的两位侍郎,以及负责做记录的郭永章。
皇上迅速收起之前打算耍无赖的模样,若无其事的放下手,坐回自己的御座上。
柳明月这才想起她令苏福速去叫来这几位,想要尽量确定好税率的事,知道两的争执可能被这些人给听着正着,她的情绪比皇上平静多了,反正理不直、气不壮的人又不是她。
“都不必多礼,陛下与本宫组建的船队即将靠岸,将你们叫过来,就是为了商量一下这出海船队的税收比率问题,大家要在尽量兼顾朝廷与百姓利益的前提下,各抒己见,不要顾虑这次要交税的人是本宫与陛下。”
皇上冷哼了一声,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崔相等人下意识小心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从善如流的应下,李尚书喜于言表之余,不吝溢美之词的恭维道。
“娘娘真不愧是母仪天下的贤后,为人敞亮大度,做事公正无私,实乃我辈之楷模,令人钦……”
皇上不耐烦的打断道,“赶紧说正事,不是召你们过来给皇后歌功颂德的。”
户部李尚书连忙应道,“是、是,说正事,咱们可不能让陛下久等,要尽快落实下来。”
这话听得皇上脸一黑,可是户部尚书随后的一句话,更是让他脸沉似水。
“前朝实施的是细物十抽一,粗物是十五抽一,进口细物十抽二,进口粗物十五抽二的税率,这个比率还是颇受百姓认可的,依臣之见,我们大安完全可以承旧制。”
想到皇后曾说过,为实现两头赚的目标,船队会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从海外带回一大批珍贵物货物的事,立刻高声否决道。
“不行,不可,不能承旧制!”
面对迅速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皇上语气坚定的回道。
“我们大安开国以来,第一次有船队出海,为摸索出成功经验,付出颇多,为了能将船队组建起来,且可顺利出海平安返航,更是投入巨大,岂可就这么按旧制抽取高额税率?”
进来前,正好在外面将帝后二人因税收问题发生的争执听个正着,崔相此刻当然清楚皇上的心思,可他身为左相,在这件事情上,必须要有自己的态度,斟酌着回道。
“陛下所说的这些成本问题,可以适当的折算一部分,税率一旦定下,就不再是针对某一家的船队收取,而是要一视同仁,向所有人都抽取相同比率的税收,而这项收入,直接关系到国库收入,前朝在海贸方面的税收,曾一度占到朝廷收入的两成。”
户部的李尚书更是直言道,“陛下与娘娘日理万机,哪里还有时间与精力负责船队的事务呢,臣等愿意为陛下和娘娘分忧。”
两位户部侍郎紧随自家上司的步伐,跟着请命,气得皇上握着手中的茶杯,恨不得给李尚书来一下。
他还不知道此行的收获有多大,就被这些人惦记着要交税,也就是分钱不说,现在更是迫不及等的提出,让他们将船队充公。
哪怕早就对此有心理准备,真正事到临头时,他还是不甘心就此将船队交出去。
“船队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惦记了,朕与皇后正值壮年,精力正充沛,还能忙得过来,不必让外人帮忙分忧。”
李尚书笑着道,“陛下说这话,也太见外了,臣等都是您与娘娘的子民,国库对您二位来说,与宫中内库差不多,户部上下也只是为二位效忠的一群账房而已,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
何相与两位侍郎都纷纷附和,各种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听得郭永章都不知该不该如实记录。
不得不说,语言果然是这世上最能打动人的武器,皇上满心的郁闷与不甘,在这些好话的冲击下,逐渐出现松动。
柳明月却不买账,这才开口道。
“本宫与陛下冒着巨大的风险,花费巨大代价,才组建起这支船队,劳心费力不说,更是耗资巨大,若想将船队收归朝廷,你们必须要拿出应有的诚意才行,包括船队和护航战队的人员安置问题。”
“而且船队这趟出海,也承受了臣大风险,说是为我大安重新开辟海外商道也不为过,本宫与陛下不好提什么要求,但是你们必须要有所表示,在既定的税率上,给出应有的优惠政策以资鼓励。”
皇上瞬间领会到柳明月的这番话中的核心思想,船队可以给,朝廷必须要承担他们的前期投入费用,还要给船队和战队的人身份,都得是有诚意的那种。
税可以按朝廷的税率来抽,但是必须要在这次给出优惠政策。
皇上的心情瞬间彻底好转,事实表明,皇后其实与他站在同一立场,只是皇后比他的反应快,更能看清利害,一边让他们夫妻站在大义上,摆出要主动交税的姿态,一边又要据理力争,打着以小赚大的主意。
不过皇上反应过来后,并没有及时改变口风,而是不满的皱眉道。
“皇后怎么能如此心软,听他们说几句好话,就同意将船队交给朝廷?就算朝廷再有诚意,也不过是想花点买蛋的钱,就抢走咱家能下金蛋的鸡,这也太便宜他们了,朕这些年,可没少吃他们的亏,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又让他们如愿。”
众臣都觉得这件事情仿佛是在一再反转,在外面听了帝后的争执,他们以为皇后是个心怀大义好说话的,只要他们能说服皇上,事情就妥了。
好不容易将皇上哄得态度软和下来,皇后又变得难缠起来,刚觉得皇后的条件有些严苛,皇上就来告诉他们,他觉得皇后的要求太低。
而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的是,皇上的那番比喻,还真是话糙理不糙,没有冤枉他们,他们想要船队,还真能算得上是在抢人家好不容易养成的鸡,能下金蛋的那种金鸡。
【作者有话说】
120
第120章
先机
双方你来我往的谈判着,柳明月与皇上配合默契,最终在落实好税率的同时,也商定好该给船队首航的税率优惠折扣。
至于船队与护航战队收归朝廷后的安排问题,双方目前只商量出一个基本意向,具体的结论,需各部经过讨论,提交正式的章程后,再拿到大朝议上进行决议。
柳明月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为免出现外行领导内行,辜负了她与皇上在船队与护航战队上投入的心血,必须要保留原有管理班底的权力和地位,她与皇上需要以私人身份占成分红。
也就是说,再往里面适当的安排些人,可以,但是新人顶多只能起到监督作用,绝对不能染指船队与护航战队的主导权。
听得出这是帝后二人的底线,李尚书等人虽有些不甘,但也只能应下,反正对他们而言,关键在于船队被收归户部辖属后,能给户部赚钱,且是赚大钱。
至于崔相与何相,当然也要代表朝廷为相关的权力与占比,进行反复的争取和拉扯。
哪怕船队此次出海的收益还没统计出来,但是谁都知道船队能提前这么早回来,而且不是因为遭遇了什么意外,损失惨重才不得不提前返航,肯定是因此行太过顺利。
而载有那么多货物的船队出海顺利,也就意味着船队此行的收益,绝对是个非常惊人的天文数字。
有了这么一只下金蛋的金鸡,对大安朝野上下而言,都将是件天大的好事。
也就他们的皇上、皇后大度,虽然在税收方面表现得锱铢必较的样子,可事实上,他们都是真正心怀天下百姓之人,才会愿意将船队充入朝廷。
换成别人,莫说是皇帝、皇后,就是一般的王公贵族,都不可能愿意,因为这里面所代表的利益实在太过巨大。
周围没有外人后,皇上迅速收起之前的不耐烦和反感,心情舒畅的说道。
“还是皇后的这招高,化被动为主动,让我们站在大义上提要求,他们终究要棋差一着,底气不足。”
在之前的谈判过程中,听到那些人不仅引用前朝的一些法规条例,又拿大安现行的法规律条说事,皇上才发现,除非他想仗着自己的皇帝身份,为大安开个坏头,要不然,这个税是不得不交,必须要交的。
还好皇后反应快,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或者说是找上门,主动将人召过来商讨税收的事,一下将他们两口子遵纪守、公正无私的形象立起来了,再跟这些家伙谈条件,明显要更占优势。
“是啊,陛下的反应真快,将分寸拿捏得也刚刚好,才能有此效果。”
名利双收的效果,皇上笑着连连点头,已经开始琢磨,该如何将这件事传扬出去,将影响最大化。
不管怎么说,他与皇后这次对朝廷的贡献和付出都很大,怎么算都是吃了大亏。
不仅要让朝野上下的群臣和百姓们都知道,还要让人在史书上记上一笔,再写上几篇能流传后世的赞诗、赞词。
想到这些,皇上这才发现,他这辈子好像就剩下对身后名的追求了,至于别的,只要他真能不管不顾,除了长生,想要什么没有?
至于长生,在他之前的那么多皇帝,谁不想长生,谁又能长生?真有长生,这皇帝的宝座怎么可能轮到他坐?所以在这一点上,皇上早就想得很透彻。
柳明月更在意商队和战队的人员安置和未来发展问题,并不怎么在意交税的问题,对她而言,依法纳税,乃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莫名其妙的当上这个皇后,她不认为自己就能拥有可以超脱于这些法规之上的权力。
当然,这可能也跟她本身的物欲较低,在没没有特别需要的情况下,对金钱和物质享受都没有什么执念的性格有关。
但她也不想被人当成是冤大头,同时还让皇上感到太憋屈,所以她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该争的她是寸步不让。
而商队和船队在她与皇上手中的意义,与归属朝廷后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这里面不仅关系到相关人员的身份前程问题,还直接关系到未来的发展问题。
归朝廷后,商队和船队都能拿到有编制的正式身份,可以没有顾忌的持续扩大规模,拥有更强大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还能名正言顺的以朝廷的名义,在从事商贸活动的同时,宣扬大安,重新树立起大安在外的声望,重现炎黄在这个世界中的天朝上国之威。
不管这个时代的海外各国目前的发展如何,是否会如期开启她所在历史上的大航*海时代,柳明月这辈子都想让大安占据先机,率先开启这个世界的大航海时代。
所以商队和战队,绝对不容有失,在大安周围海域开展商贸活动,不过是进一步的实践与探索而已,他们将任重而道远。
皇后在皇上的支持下,从三年前开始折腾的船队,在去年秋季首次出海后,已经提前回来的消息,迅速传遍皇宫内外。
随后又有消息传出,宫中在接到船队提前返回的消息后,立刻召见多位重臣,商讨海外商贸的进出税率问题。
也就是说,皇上、皇后在朝廷还没确定海外商贸进出税率的情况下,主动提出要交税。
这般高风亮节、公正无私、以身作则的做法,迅速引起无法讨论,各种赞誉纷涌而至。
当宫中又有消息传出,说是皇上、皇后已经同意将他们辛苦筹建数年,才初次试航过一次的船队,交由朝廷管辖时,更加赢来无数的钦佩和盛赞。
而且皇上按照柳明月的建议,在派人一波接一波的陆续往外放消息时,还做好了舆论引导。
例如放出他们主动交税的消息的同时,就有人负责引导大家议论,朝廷理应给皇上、皇后税收优惠折扣。
既然皇上和皇后跟普通人一样需要交税,那么朝廷就应该像对待普通人一样,给予嘉奖和优待,因为这是皇上、皇后冒着巨大风险,为大安开辟海外商路,而前朝在开辟海贸初期,直接给予的是免税优待。
放出船队将被交给朝廷管辖的消息,同时还有引导百姓议论朝廷应当给皇上、皇后相应补偿,不能仗着皇上、皇后大公无私,就使劲占人便宜的话题。
这般下来,可谓是丝毫没给某些有心人留下可发挥的余地,早前布下的局,根本就来不及利用上。
当朝堂上还在为税率高低的问题争执不下时,船队的船已经排着队缓缓驶入码头,周边海域和码头周围,都已被清场,就近调过来的驻军与府兵,分别守在岸上与河道边的船上。
这般声势浩大的场面,足以震慑一切宵小之辈,即便如此,战队这边的人也没掉以轻心,时刻守在那些装载着巨额财富的船只周围。
紧随苏福一行这后赶过来的户部官员,也在现场做记录、核实、查验工作,十分仔细。
蒋清言抱臂站在旁边的战船上,见那官员仔细查验一箩筐出现破损现象的琉璃制品,那锱铢必较,还很心痛的模样,心里有些不爽。
“他们应该知道咱们东家都是谁吧?他们户部的人,敢将我们当成是普通商户,查验仔细了好抽税吗?哼,真是可笑!”
左子兴倒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很眼明显?人家不就是为了抽税,才在这里仔细核实吗?”
蒋清言惊愕的看着他,又看看斜前方。
“不是吧,这就是娘娘和陛下的生意,他们户部也敢来抽税?”
魏长延则道,“你听谁说娘娘和陛下的生意,就不用抽税了?我听说,凡宫中产业,在交税这块,从不含糊,我们船队当然也不例外。”
意识到他们带回的金山银山和无数宝物,都要被抽税,蒋清言瞬间露出肉痛之色。
“你们知道会抽多少吗?都说户部穷得很,他们会不会想着要抽笔大的?我们不跟东家那边沟通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