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却没往心里去,反而看向苏洋。
“饿了吗?妈去给你做饭。”
苏洋还没回答,一道愤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吃吃吃,你倒是想得美,打了我的好大孙,你还想吃东西?”
申春娇站在门口,一手提着菜篮,一手牵着眼泪还没干的沈天伟,满脸气愤。
她关上门,劈头盖脸就是训斥。
“苏红,我对你好,你就蹬鼻子上脸是吧?你都敢欺负到我家天伟头上来了?”
苏红以前最怕申春娇垮脸,每天小心翼翼讨好她,就盼着得到她一个笑脸。
但现在,苏红不怕她了。
苏红像护鸡仔一样把苏洋护在身后,表情淡淡,跟申春娇对峙。
“道理我刚刚说过,是沈天伟先欺负洋洋,他不懂得爱护弟弟妹妹,我这个当长辈的,不能不教。”
“那也轮不到你来教!”申春娇呸了一口,转脸看向沈华,“儿子,你说是不是?咱们沈家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指手画脚了?”
沈华头疼地拉长尾音,“妈,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事儿就当过去了,谁也别提,行吗?”
“怎么不提?谁不提?”申春娇声音拔高,“我孙子就这么被她白打了?”
沈华按着太阳穴,“天伟也不对,他还打洋洋了,人家洋洋第一天来我们家。”
“那是她活该被打!沈华,你胳膊肘子往外拐是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不是?”
申春娇忽然幽怨起来,她拉着沈天伟往厨房门槛上一坐,哭天抹泪。
“天伟,你可怜啊,小小年纪没了妈,奶奶把你拉扯大,现在你爸娶了后妈就偏了心,后妈打你,他也不管你的死活!”
“我就知道,从古至今有几个后妈心眼好的?以后奶奶要是走了,你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沈天伟一听,更慌了,也跟着哭。
苏洋大摇大摆走过去,歪起脑袋天真又无辜地问:
“奶奶,你什么时候走?去哪里?我送你啊。”
“奶奶,你放心的走吧,家里有我在呢。”
申春娇差点没被苏洋这话给噎死。
她都怀疑这拖油瓶是不是故意的。
可在其他人眼里,苏洋只是童言无忌。
申春娇要是计较,反倒显得她这个当奶奶的不懂事了。
她气得布满皱纹褶皱的眼角抽了抽,决定找个机会给这对讨人嫌的娘俩儿一点颜色瞧瞧。
让她们清清楚楚知道,来了沈家,就得夹好尾巴做人。
正巧,下午申春娇路过街道居委会。
看到居委会的张主任正提溜着一个蛇皮编织袋。
申春娇眼尖,三步并两步就拦住对方,腆着脸笑道:
“张主任,这是又有什么活计儿要派给咱们?”
“嗯,有些装灯泡、灯管儿的皱纹纸套要找人糊。”张主任回答道。
这年头,四九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居委会都有一些手工劳动。
比如折页子、糊纸盒、绣花、缝补、穿书之类的,主要分给胡同里那些没有正式工作的家庭妇女。
虽然赚来的钱微薄又辛苦,但多少能补贴些家用。
申春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袋子。
“您看能不能把这活计儿派给我们沈家?”
张主任微微皱了皱眉。
申春娇是洗衣机厂的工人,福利待遇都不错,以前她没找居委会要过这种劳累的活计儿去干。
“这回灯泡厂那边要得急,明天中午就得交付,而且钱给得也不多,糊四个皱纹纸套才一分钱,怕是要熬一宿才能糊完,你这身体熬得了么?”
张主任考虑到申春娇上了年纪,忧心忡忡。
“我能行。”申春娇信誓旦旦,“交给我,请组织上放心。”
申春娇才不说她是给苏红要的这活儿。
毕竟苏红才刚出院,她可不想被胡同里的人背后编排。
“那行,就交给你了。”张主任把蛇皮编织袋往申春娇手里一放,叮嘱道。
“明天中午之前,一定要连这袋子全部交还给我。没完成的话,可是要给灯泡厂赔钱的,耽误了他们工期。”
“我知道,保证完成。”申春娇笑得眼睛眯起来。
她掂量估摸了一下。
这袋子里差不多有一千个半成品的皱纹纸套。
全部糊完的话,能挣两块五毛钱。
到时候存下两块钱,还能够给她的宝贝孙子还有儿子买一顿好肉。
这两天沈华太辛苦,沈天伟也受了委屈,都得好好补补身体!
沈家。
苏红正带着苏洋躺在床上补觉。
这两天她们娘俩儿各种折腾,都累得够呛。
尤其是苏红,毕竟脑袋磕碰是严重的伤。
虽然出院了,她身体还是有点虚。
苏洋缩在苏红怀里,睡得正香呢。
门忽然被人不打一声招呼就推开,申春娇刁蛮的声音直往她耳膜里刺。
“你们咋这时候睡觉呢?都起来!快起来!”
申春娇手上还提着那个蛇皮编织袋,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早就睡了,她到底是娶了个儿媳妇还是一头猪回来?
猪养肥了还能吃。
她苏红有什么用?
地没扫,屋没收拾,家里什么活儿都没干。
娶她之前那些贤惠能干难不成都是装出来的?
屋里黑,没点灯,申春娇使劲儿翻的白眼都白翻了。
她把蛇皮袋往苏红面前一放。
“我给你找了点活儿干。你明天中午之前把这些都糊了,挣点家用给家里的男人们买点肉补补身体。”
要是以前,苏红肯定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儿。
但现在,她对沈家早就心死如灰。
更别提申春娇这话说得可笑。
这么多的皱纹纸套,至少得熬一宿,十几个钟头才能糊完。
她大病初愈,累死累活,就为了给沈家男人挣肉吃?
苏红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傻了。
她抬起手,撑住额头,略显虚弱地说道:
“妈,我头有点晕,手也没力气,怕是糊不了这些……”
申春娇不以为然。
“你慢慢糊呗,明天中午才交。再说了,苏洋不是也能帮忙嘛。”
“咱家孩子本来就多,你又带了一个过来,家里开销更大了。而且你还没有正式工作,就沈华和我挣钱,要是再不做些闲散活儿补贴家里的话,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呢?”
苏红垂下眼,对申春娇的这套话烂熟于心。
上辈子,申春娇就总这样敲打她。
因为她没工作,还带了一个“拖油瓶”,所以在沈家就永远低人一等。
她很自卑,拼了命地糊纸盒缝衣服接各种零散活儿补贴家用。
眼睛熬瞎了,身体累垮了,把沈家几个继子继女养得白白胖胖,到最后捞着什么呢?
这一次,苏红没有因为申春娇的嫌弃抬不起头。
她根本不在乎沈家人了。
申春娇把蛇皮袋扔下后,笃定苏红会熬夜强撑着糊完,所以把门一关。
苏洋打量着黑暗中苏红模糊不清的神色,小声问道:
“妈,我们要糊纸套吗?”
“不糊。”苏红笑了笑,揉揉苏洋头发暄软的脑袋,“被吵醒了吧?咱们继续睡。”
说罢,她搂着苏洋躺回去。
申春娇的话完全就是耳旁风。
母女俩很快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苏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反正她又被申春娇给吵醒了。
外边的天已经透黑,申春娇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