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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_分节阅读_第599节
小说作者:御井烹香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6.14 MB   上传时间:2024-12-17 19:12:59

  “就是,就是!”

  这话,满街坊的人竟没几个反对的,都是七嘴八舌地跟着叫好,更有好事者叫道,“我们的这些民意,不敢说叫老父母们一定跟从,但也要发出来,让衙门听到才好!这也是我们这些本分百姓,正当的要求罢!我们老老实实交人头费,跟着规矩做事,从来循规蹈矩,不敢有一丝枉法,没奈何城里如今好些小偷强盗、骗子流莺,招摇过市,一分钱不交,倒用我们的民脂民膏修起来的路,建起来的房子,不见有一点心虚!”

  “就是,就是!这些人倒也不叫他们死——”

  因为自己的不顺意,便叫一个人去死,这样的主张的确是太激进了一些,但如果只是把他们远远地赶走,那几乎没人不赞成,大家都附和起来,有人立刻站起身,朗声道,

  “乡邻诸位,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羊城小报》的编辑黎蔷,兄弟姊妹、阿叔阿婶们的话,我也觉得很有道理,我们的话既然正当,如何不可说出来?

  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眼下就拟个‘艇仔粥宣言’出来,大家联署,我立刻回去编辑部,增加一个特版,额外多印出几千份来,我们在城里到处一分送,令更多羊城港百姓也知道我们的主张,增添起我们的声势来?”

  要说联署,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胆量,但要说买份报纸送给亲朋好友,别说羊城小报的特版,可能两三份才一文钱,就是买活周报那样一份两文钱三文钱的报纸,买个七八份到处去送,这个人人都是做得到的。

  当下,有些被偷过自行车的,热血沸腾,振臂高呼立刻就要把宣言写出来署上名字,也有些人悄不作声转身离去,还有些人就当没听到联署这两个字,而是说起了报纸特版,“快发,快发,发了我买十份——不,百份送人。”

  “对对,蔷女,你这个主意好——阿叔都多买的——就是这个宣言现在立刻写下来啦,大家人多,都帮你斟酌一下笔墨——”

  众人言语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气质严肃、神色冷峻的高个子洋番女人,沉着一张脸,快速从人群中穿过,走进巷子,而是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

  “这些没有规矩没有法度的外来户,不论什么南北、汉番、贫富,远远逐出也是应得的结果,我们当呼吁衙门再来一次澄清整肃,再把羊城港的治安,好好地整顿一番,这些不该留下的人,统统赶出去!”

第1241章 这里没有外来人

  “什么?!民间竟掀起了排番的声浪?!这……这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问话何等出奇, 史老爷该问的,除了‘这怎么会’之外,难道不是‘怎么是这时候才开始’吗?”

  港区到了夜间,温度总是要比城内更加清凉, 只是带了一些海风的咸涩, 稍微远离人潮汹涌的中枢大道, 再往街巷里钻上十来分钟, 连绵的宅院便成了建筑的主流:这些院子,平时很多是用作仓库,以区别于大交易所附带的,几乎是另一个奇观的交割储货场,来存放一些已经交割提货完成的私人货品。

  但也有很多是大商人的住宅, 只是受到社会风气的影响,买活军的达官贵人, 行事都非常低调, 几乎从不夸耀门楣, 但从围墙来看, 也很难辨别这是仓库还是人家。

  对话,真是在这么一个外表看来毫不起眼的院子里发生的, 这屋子, 从外表看来真是平平无奇, 甚至水泥墙面都没有做拼花装饰, 更别提镶嵌瓷砖、马赛克、花窗等等,瓦片也没铺, 内里却显得奢华舒适。

  风扇、电灯、冰箱一应俱全, 红木圈椅上搭着弹簧坐垫, 墙角各安着最新款座钟和留声机、幻灯片机, 还有一个博古柜,红木柜子里放了一整排,犹如化学试剂一般的各式花露——就看这个博古柜,就可以知道,这是个洋番富商的家了。

  除开这些没有关系,压根买不到的奢物之外,屋角还有一座包金嵌银、象牙,明显是应用了螺钿技法,雕琢得非常精细的神龛,其中供奉了一个面目模糊不清的女神像,粗看好像是神母,仔细看,这女神身姿健硕,胳膊鼓囊囊的,腰间还挂了武器,又不像是移鼠教传统以来对神母的想象。

  这样的一尊神龛,造价至少就在一千五百两银子以上,主人的身家也可见一斑了:这是个装了玻璃眼珠的中年汉子,因此,在晚上他的眼珠总是特别的流光溢彩,犹如猫眼一样,令人注意。

  此人身形彪悍富态,虽然身躯庞大,但举止有力,看得出来,厚厚的脂肪下,是结实的肌肉,行动间,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说起话来,声音隆隆,对旁人往往是一种隐形的压制——在如今的世道之下,在买地能发财的洋番,一般都有航海经验,能在海上带着大量本钱前来移居,并且累积更多财富的,随意想想也可知道,必然是能文能武,智勇双全之辈。

  这种老海贼转过来的富豪,才是洋番中现在身价最丰者,其次是学者、教士,总之,这些人不是有武力有心思,就是有智力有学识,反而是从前的贵族,倘若两不沾边,那也就只能抱着自己的那点子本钱,依附亲眷,竭力维持自己的体面了。虽然在洋番的交际圈中,似乎仍然很吃得开,但地位已经隐隐有了动摇,颇有一些外强中干的味道了。

  不过,到底也是出身寒微,这些富豪虽然如今爆发了,但在老贵族面前,还是有点抬不起头来——如果是贵族还叠加了学者、女性、吏目身份的女洋番,那就更不用说了。

  卢马姬虽然生活清贫,服饰简朴,但在这史蜜思老爷面前,却是半点不落下风,她的语调颇有一些讥诮。“听到这样的风声,史老爷,你的脖子也有些发痒,忍不住想要盘点盘点旗下的产业,生怕被谁攀咬出来,连累到自己了吧?”

  史蜜思这个名字,起得有点儿不伦不类,这也是如今这些洋番起名的特点,往往不顾其原本的含义和印象,只往自己喜欢的东西靠去。史蜜思自然是很爱吃糖的,也因为如此,几年间就吃得比从前庞大了两倍。

  这个人虽然名字里有个蜜字,但性格和甜丝毫关系没有,听到卢马姬这样开门见山,直接嘲讽起他来,不悦之色一闪而逝,在最后‘攀咬’两个字出头以后,双眸就更加是凶光闪闪了:“马姬老师,可不要乱说话——我是个清清白白的人,除了交易所,几乎哪里都不多去,我旗下那有什么产业,禁不起更士的盘查?”

  卢马姬一听这话,起身就要告辞,“是我说得不好,也来错了地方——我的试探,请不要放在心上,史密斯先生,既然你清清白白,那么也就不必担心任何事情了,请尽管休息吧!”

  “哎——你这——马姬老师,马姬老师!”

  虽然是两个洋番,但彼此交谈用的还是汉话,因为史蜜思是弗朗基海盗,他不会说英吉利语,而马姬的弗朗基话也只懂得皮毛。或许是因为说着什么话,便会不自觉地向着说话的人去学习,这会儿,史蜜思着急起身,拦住卢马姬去路,这模样这语气,简直就和汉商没有区别了。

  “别啊马姬先生——您这性子,嗐,怎么就这么倔性呢!我就是……我就是有了两个臭钱,身边的人都捧着,平时霸道惯了,说话一时也没想太多,没那么客气,是我的不对,我的不对,我张嘴还不行吗?您留步、留步——好歹把茶喝完再走哇!”

  弗朗基海盗、英吉利仕女,两个出身南辕北辙,平时也没有什么交情的洋番,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之前在知识教或者一些洋番教士的茶话会上,也通过姓名,但夜间登门,密室商谈这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而史蜜思又怎么可能不猜疑卢马姬的来意呢?

  要知道,卢马姬的意思,可是暗示他和港区私底下一些行业,关系匪浅甚至提供了庇护,这种事,如果是捕风捉影的猜测,那他还能泰然处之,可要是从他嘴里承认了,这……谁知道卢马姬是不是来钓鱼的?他这边一答应下来,那边就成了卢马姬所说的羊城港治安整肃中落马的第一头肥羊祭品?

  就算卢马姬没有这个意思,这么一个兼职做采风使的女教师,上来就能道破史蜜思私下的一点勾当,也足够让他心惊胆跳乃至于矢口否认的了。要不是卢马姬如今算是攀上了官家,前途恐怕比《万国报纸》的那三个玛利亚还要好,史蜜思说不定都能把人给扣下,审问一番——信清教的英吉利人,他还真不怕得罪,手上都不知道沾染过多少清教徒的鲜血了。

  自然,在羊城港,卢马姬背后又是《买活周报》,副刊上的稿子,哪怕只是发了一篇,她的身份也就立刻非同寻常了,在洋番中的威望更高。尤其是在港区平民窟这里……

  想到此处,史蜜思也明白过来了:卢马姬发了那篇什么《低收入螺旋陷阱》的文章,为贫民窟的洋番穷人声张利益,自然得到了他们的爱戴,要打听到他们背后的一些利益链接,比如说,每每来盘查的时候,那些洋番的身份文书是从何处来——这之类的事情,要比更士简单太多了。

  她能从种种蛛丝马迹联想到自己,也不奇怪。再者,从那篇文章来看,这个女采风使,是有一定胸怀的,她自己已经够体面了,却还能看得到那些不够体面的同乡,这也让史蜜思对她的来意更信任了几分:没准还真是为了保住平民窟的那些洋番,前来寻求他帮助的。所谓的“排番声浪”,只是危言耸听,用来吸引他注意力的噱头罢了。

  “马姬先生,这《艇仔粥联署》,虽然是民间的呼吁,而且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所反感的那些扰乱治安、违法乱纪者中,的确有洋番的身影,但似乎也不能说这是在排番吧,他们那些人,做了错事,公道处置也是应该的。我们能做什么呢?总不能还要阻碍执法,为这些没有身份的人,大声呼吁,甚至说主动地庇护起他们来?”

  史蜜思倒也不是不愿伸出援手,只是身为商人,讨价还价,乃是天性,习惯性地要削减这个突发现象对自己的影响。不过,一如既往,这种商人间的手段,在卢马姬身上是半点都不管用的——

  这女人不但直来直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而且,也半点没有秉持贵族间必备的婉转礼貌,不论是嘲笑和鄙视,都表现得相当的明白。史蜜思话音刚落,她立刻就冷笑了一声,眼神轻蔑,毫不遮掩自己对史蜜思的真实评价。

  “如果我是您,获得了足够的财富,一定就会转移重心,去接受足够的教育,哪怕最后留不下什么智慧,能把大脑在智慧的池水里泡一泡也是好的。”

  她说,“您对交易所的大盘价格,难道也和现在这样短浅吗?居然不能透过事物,看到其背后的本质?

  固然,在内城的街坊心里,他们对洋番也好,土番也好,北方也好南方也好,任何人都是一般,讨厌的是小偷、窃贼,是那些不交人头费,从事着法律禁止而利润丰厚,手头比他们松快太多,迟迟还得不到惩戒的人。他们愿意发出这种维护自己的利益的声音,也完全是正当的。”

  这话没有任何问题,史蜜思不由得跟着点起头来,面露疑惑。卢马姬说,“但是,您没有看到的是,这种不满的产生,其实是因为社会上的机会已经变得太少了。少到人们开始盘算起了别人拥有的机会——而一旦从增长年代,开始转化为停滞年代,民间对于社会弊病的容忍度就会随之不断的下降,排外程度也随之增加。

  这是社会学上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我随意打个比方您就能明白:一个早出晚归的工人,可不会理会邻居家什么时候打扫卫生,只有活没那么多了,他开始闲在家里了,才会注意到,邻居家扫地搬桌子的动静也未免有些太大了。”

  “而恕我直言,在买活军这里,一旦开始排外,我们这些欧罗巴洋番,就一定是第一个被排挤的对象。眼下,民间排挤的还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他们中只是有一部分洋番而已。可当他们发现,不论清洗几次,自行车还是容易丢,那些不法之业还会死灰复燃的时候,他们必然也会变得更加偏激,从理性的‘排挤作恶者’,转为非理性的‘只要是某某人,就一定不清白’!

  他们会认为,自己的生活之所以没有变好,不是因为这种发声无用——而是因为上一次的发声,还不够到位,力度还没到那个份上——这,就是从理性到非理性,从客观到偏见的滑坡。

  而这一切的起源,只是因为这些人永远也不会正面承认,甚至没有自我认识的一个道理——他们无法接受,身边很多人为了娶妻生子,为了有一口饭吃,要背井离乡去内陆地区,甚至去遥远的袋鼠地讨生活时,港区有这么一群非我族类的洋番,吃香喝辣,过着他们难以想象的富贵生活。”

  史蜜思的眼神,也不由得跟着卢马姬一起,逡巡在了这一屋子的奢侈品上,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反射性地握住了手腕上的大金镯子,“这,这……”

  “有欧罗巴洋番的时候,排挤欧罗巴洋番,没有欧罗巴洋番,便会排挤其余洋番、土番、外乡汉人……只要资源有所匮乏,让许多人的后代无法在本地获得令人满意的发展,社会体就会自发地滋生出排外思潮,资源足够养活多少人,排挤行为便会一层层的剥离核心群体之外的所有人,直到核心人群的定义,和资源规模相符为止……

  曾经排挤洋番的土番,被排挤出去之后,汉人之间也会从南北,一层层地分到江南几道、广福道,福建道——福建道北,如果资源再少,到最后,还能不遭受排挤的或许就只有彬山那批人了……

  从根本来讲,这是社会这个有机生命体,要排挤出还没有完全融入体内的器官,确保主体的生命力。到了那时候,你说,民间会区分什么是好洋番和坏洋番么?”

  卢马姬望着史蜜思,认真地说,“或许也不会完全盲目,我认为,红圈学者,女洋番,教师,匠人,技工……这些中产阶级,倒是相对安全的,可最顶部和最底部的那些人,都该小心又小心。也理当对社会思潮更敏感,时时刻刻准备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

  ——从掌握的社会资源来看,您也算是顶部的一员了,可就如同我说的一样,史蜜思先生,您的政治素养,实在是匮乏得叫人伤心。你们这一批人——这一批靠着运气、武力和机灵,走到了如今位置的欧罗巴豪商,确实缺少了素质和自觉,而且还遗憾地没有自学的愿望,恕我直言,史蜜思先生,您的懒惰到最后,伤害得最深的其实还是您自己。”

  史蜜思说不出话来了,毫无疑问,卢马姬的话,对他是非常陌生的,可让人害怕的是——这又不是一派胡言,在史蜜思听来,非常有道理,好像卢马姬是说出了,总结了他心底深处一些隐隐的,自己也表达不出来的忧虑,又对前景做了一种,让史蜜思凭借本能也觉得很可能会发生的预测,而这种预测,以及随之而来的,史蜜思对这种未来毫无准备的觉悟,无疑立刻就让他更加惊慌起来了。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突然间,一个汉人的典故,冒上了他的舌头,史蜜思禁不住喃喃自语,卢马姬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马姬先生,您说得有道理!事实上,您说得太有道理了——您的智慧让我赞叹!”

  史蜜思浑身一颤,回过神来大声说,“的确,的确,眼下的风声只是有了一点儿变动,可智者却已经看到了接下来会遍布天空的乌云——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马姬先生,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仰仗您的指点,您怎么说我就准备怎么做!”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卢马姬反问,并且在史蜜思开腔之前,又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不,不要告诉我,你准备暗地里团结在羊城港的洋番,训练打手,做好和排番者战斗的准备——”

  难道不是如此吗?史蜜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倒是没有经历过吕宋排华,不过,在欧罗巴大陆,对于某种人群的排挤,往往非常的血腥,而唯独的应对办法不就是纠结起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和尽量多的积蓄,逃亡离去吗?

  “那都是旧世界的老黄历了。”卢马姬不屑地评价,“武力对抗也是最下策的想法——事情还远远不到这一步,事实上,如果我们准备得当,或许永远也不会恶化到设想中最坏的那一步。

  您虽然在羊城港生活了多年,但还没有完全转变脑子,成为真正的活死人那——你对知识,实在是太不敬畏了。史蜜思,有一点是我必须提出来批评你的,你没有培养出资助洋番求学的习惯,除了那些工科专业之外,你不愿在文科专业投资同乡,这是很短视的,因为真正的上层战争往往发生在政治、传媒、哲学和历史领域,不懂得投资这些领域的民族注定到哪里都没有前景。”

  这番高见,不知是否包含了她艰难寻找奖学金去攻读哲学系的一点怨气,但卢马姬没有跑题太久,她对史蜜思说,“羊城港的百姓,要求澄清治安,发出自己的声音这并没有错,为自己的利益发声,不单是道统赋予我们的权利,同时也是如今世风所鼓励的做法,实际上,这种积极发声的习惯和胆气,也来自于他们多年来的培养。”

  “然而,没有只许他们发声,没有我们发声的道理,作为在羊城港正规居留,老实纳税,完全符合华夏百族要求的华夏人,我们也有权利,为我们的利益发声,把我们从被排挤的风险中解脱出来,让大家知道,我们洋番也不低人一等,只要我们会说汉话,有身份文书,自认自己是华夏人,按买活军的说法,我们就是华夏人!

  我们也拥有和汉人也好,土番也好,一色一样的权利——羊城港,就是我们的家乡了,面对家乡的弊病,我们也感到着急,我们也希望解决——我们完全赞成澄清治安,但也对民间一些‘洋番没有好东西’,‘洋番没有资格在华夏赚钱’的说法,表达我们的抗议——这是违反了道统的歧视行为!

  我们要把自己先解脱出来,在印象上,和不法洋番有个明确的划分,先人一步,扼杀这股思潮的源头,让‘排番’思想,‘把所有洋番都赶走’的思想,从一开始就不会形成潮流,一诞生就被认为是错误极端——我们的要求,又有什么不对?

  只许内城的街坊百姓,找一家报纸来发特刊,满街送人,就不许我们也找一家报纸发特刊,也把我们的声音说出么!”

  “对!对!您说得太对了!”

  史蜜思一个劲儿地点头,他的话发自肺腑,这会儿,他看着卢马姬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尊敬,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卢马姬的意思,并且心悦诚服地认为她的要求富有远见,完全正当。

  “我们洋番,不分祖国,在羊城港都要团结一致,狠狠地扎下根来——我们也要有一个喉舌,来发出我们的声音,告诉大家,我们就是华夏人,我们在自己的家乡住,没有任何不妥!”

  “我们所缺的,就是一份为洋番发声的地方性报纸啊——《万国日报》不妥,那和《买活周报》一样,都是衙门的喉舌,我们所需要的是一家犹如您提到的《羊城小报》这样,便宜亲切,在地方上流传性很广的私家小报!”

  这下子,史蜜思也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洋番没有一张可以发声的报纸,实在是说不过去的事情了,而他也立刻展现了和自己财富应有的魄力,爽快地一拍桌子,把茶壶都震得微微跳了起来。“没有,那就立刻买一份!”

  “明日我就出面联系交易所的洋番弟兄,我们几人合伙,在羊城港物色一张销量不错的小报,买下股份,交给马姬先生你来打理——让我们洋番,从此在舆论场里也有自己的声量,结束这黯淡无声的历史,您说,此策如何?!”

第1242章 吴香儿静观其变

  “哟, 近日这是怎么回事,《羊城小报》和《羊城消息》,这是打上擂台了?今日你发一个《艇仔粥倡议》,明日我就发一个《六姐才是此地主人》, 一个在说, 羊城港要涤荡出不合格的寄生虫, 那些不合规不合法的居民, 另一个就说,治安要清明,但不能找茬赶人走,尤其是不能隐隐约约地把矛头指向外乡人——”

  “这边就又说了,《做贼心虚者往往易怒》, 没有针对外乡人,这是对号入座, 因为外乡人干的坏事多了, 所以先自就心虚起来了?那边发一个, 《我们都是外乡人》, 直说如今羊城港的住户,老土著不过三分之一最多了, 其余都是外地来的……

  这看似是各说各的, 细品之下好像又是针锋相对, 犹如互文一般, 你要看懂这边报纸真正的意思,得去对家那边看看他们是怎么解读和反驳的!”

  “说是没有党争, 可这报纸催化之下, 市井间舆论喧哗, 又好像是从前朝中的党争, 在民间重现,只是要热闹了无数倍——现如今,又没有莫谈国事的禁忌了,羊城港上百万人都上过初级班,学过《道统》,又不像是以前,大字儿不识几个,道理也不懂,就算有些感受,嘴笨,也说不出。现在?哼,哪怕是个挑粪水的力工,对于这国家大政,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有机会也能说个一二三四呢!”

  “也是,人多了,意见多了,自然都会寻找自己的发声渠道。民间这样首发倡议,发表在地方报纸上的事情,如今也渐渐频繁起来了。不过,像是《艇仔粥倡议》这样,得到广泛共鸣,形成了声势,让那些洋番,害怕得赶紧买下一份报纸,为自己辩白起来——

  除了这些打擂台的文章之外,看看,《羊城消息》这些版面,除了笑话、话本之外,是不是每一期都有些为那洋番说话的意思?不是说洋番的新移民,为本地带来了多少工作机会,为工厂贡献了多少新的发明,就是采访一些在本地有体面工作的洋番,让他们来赞美买地的好处,无非都是在宣扬洋番对六姐的忠心,以及在本地的好处。”

  “不止如此——他们更是要让大家看到,洋番中,素质过人,发挥积极作用者,依旧是占了大多数,那些走了歪路的,始终是少数人,不能把自行车窃案,全都歪栽给他们,那还是土番和汉人蟊贼的罪过。”

  羊城港府衙,宣化办公室中,两个吏目手里也都是举着报纸,一边品着清茶,一边相谈,其中一人年纪略长,大概三十岁上下,说话不紧不慢,一只手点着桌子道,“你等着吧,眼下是路途还远,一时间来不及赶路,再过两三个月,这《羊城消息》上,必然会刊登什么文章,小李,你可知道?”

  “袁哥,考校我呢?”

  被称为小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吏,生得姿容出众,眉眼天生略弯,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微笑一般,一看就知道是性格活泼、善谑善笑的女娘,听同僚这么一问,她眼珠子一转,“我想想……知道了!”

  便是喜滋滋、笑嘻嘻地道,“便是那些三类人才,被分配去边疆做工还债的女工,让她们说说自己在边地的生活,是么?”

  “妙啊!这也是一举两得之事——一来,如此也让普罗大众知道,洋番来到买地,除开那些和贸易相关,民生感受不强,来了又走的边缘人群之外,也绝不是只有他们印象中的两个极端——不是人上人,便是为非作歹的小偷伎女,也有许多默默无闻的洋番女性,去到边远地方,在当地成亲生子,安顿下来。也缓解了当地的人口比例失衡这个问题。”

  “二来,这也是给那些贫民窟的洋番逃女看的,这张报纸,既然为洋番发声,必然会在洋番中传播得广起来,叫这些女孩知道,衙门是真的没有蒙骗她们,虽然说去到边远地方做工,听起来叫人害怕,但其实到了地方上,生活质量绝对不差——至少要比在老家好得多了,也比她们沉沦在城市边缘来得好,这羊城港虽然繁华,但她们又何曾真正地享受到什么了呢?

  担惊受怕,有今天没明日的,倒不如老实认了这笔债,到边远地方去做工考试——只要人才检定等级上升了,债务立刻得到减免,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要说在船上的时候,不懂得这个道理,在羊城港混了一段日子,读过书之后,也该明白些了吧?”

  “这样,就给她们中那些有心想回头的人,垫起台阶来了,但凡能接引得其中十分之一二回头,如何不算是报纸发挥了它的教化之功?也算是证明了洋番本质不坏,又让《羊城消息》上,有故事可以写了。”

  “哈哈,小吴,你这是天生走仕途的人才么!这两家报纸打擂的事情,我们旁的同事见了,只有皱眉的,生怕就被上头问责了,也就是你,又做得一番花团锦簇的好文章出来,好像这还是我们办公室的政绩功劳似的——高!高,你是这个!”

  吴香儿没好气地一挥手,像是要把对过伸出来的大拇指给按下去,认真地道,“袁哥,我倒真是这样想的,我们做文宣教化这行的,不能怕口舌,怕生事,好像一味的上下和气、天下太平,才是好的。民间有声音,要让它发出来,有争议有论战,很多时候其实是好事——这百姓的怨言,只要经过疏导,宣泄出来了,反而心里舒服多了,这要是压在心里,真正形成偏见,反而难以扭转呢。”

  “就犹如洋番买下报纸,在我看也是好事一样,这些人既然来了,而且也形成了一股势力,那么总要给他们一个途径来发出声音。这种途径,应用得好了,对他们的教化融合,效果比我们这里下多少功夫都要管用。迟迟没有声音发出来,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有些仗,在报纸上打,是要比在街巷中打要强的。”

  “我说一句,你倒是回了我十句!”

  袁哥抱怨了一句,不过显然没有生气,而是点头道,“不过,你说得也不无道理,这么看,你是主张,对于这两家报纸的论战,暂且听之任之,不去约束了?”

  “起码眼下暂时如此吧。”吴香儿说道,“真要有什么不妥当的势头,我们再去叫停也行——其实,倘若不是我们是拉架的位置,我倒是有话说的,这两边报纸都是在宣泄情绪,有用的建议怎么就没人说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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