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翟驰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鹿盈歪了歪脸，她浏览信息时，乔翟驰可以看到她用浏览器搜索了什么。
他的工作号里弹出消息。
【@乔翟驰，登记用小程序定期维护，我这网络不行了】来自某同事。
鹿盈没有错过这条消息。
她看他。
这几天，她和乔家兄弟俩相处的时长不多。
鹿盈不了解乔翟驰、乔灵湛。
她只知道乔灵湛性格很好，温温吞吞，乖巧听话，常常帮着程盛易铲除空调外机上的积雪，时不时还会下厨做点吃的。
乔翟驰——哪怕末世来临，工作仍然忙碌。
她现在知道他在忙什么了。
乔翟驰低声解释，“前两天，这一片的信号不错，我还能帮忙维护一下登记信息的小程序。”他来时背了单位用的背包，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能处理工作上的事务。
末世来临，他手头上的项目全部暂停。
上司安排他协助技术部维护政府救援小程序。
乔翟驰没提过自己正在处理的项目。
鹿盈若有所思，她问：“所以，你接下来没法工作了吗？”
乔翟驰无奈地点头。
他解释道：“趁信号还行，维护几天。再之后，这一片的信号彻底断了，我无能为力。”
一如官方救援团队无法救助到其他区域的居民一样。
他们鞭长莫及。
末世时，最无奈的便是人类的无能为力。
乔翟驰倒也不算沮丧。
他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比起在单位宿舍里冻死的、无法联络上的同事们。
乔翟驰还活着。
若是没有应邀来到别墅，迎接他的必定是雷同的死亡结局。
乔家人知道感恩。他和乔灵湛的教养好，看向鹿盈的目光总是充满感激、温顺。
鹿盈与他对视。
乔翟驰颊边的笑涡盈起，他略有羞赧，不安地摸摸鼻尖，认认真真地说谢谢。
“谢谢你，让我和灵湛有容身之地。”
鹿盈缓慢地眨了眨眼。
她被乔翟驰含蓄内敛的神态，直白真诚的感激逗得一笑，视线落在那颗笑涡上，情难自禁地眯起眼。
“不用谢。”
乔翟驰的笑涡显眼。
霍清羚也有笑涡，他的更深，更甜；这两人，一个年纪最大，一个年纪最小，偏偏，都有着类似的笑涡——鹿盈直起身子，她凝视乔翟驰还没收起的笑容，又和刚好路过的霍清羚对上眼神。
果不其然。
霍清羚一看到鹿盈，就冲她甜蜜地笑了。
鹿盈挑眉。
她对乔翟驰的记忆点多了一个。
霍弋已经被完整、无情地忽略掉。
霍清羚得到她的回应，小鸭子一样跟了过来，他从昨天亲哥霍至昭和霍弋的争执后，便对堂兄霍弋彻底没了好脸色。
他更愿意做些火上浇油，让霍弋恼怒的事。
更何况，霍清羚年纪是最小。跟谁计较，都不能和他计较。
“姐姐，我们今晚有什么活动吗？”
他眨巴着浓密眼睫，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人。
鹿盈：“晚上组队玩游戏吧？”
她指了指游戏室，和颜悦色，“里头不少卡带，有联机游戏。”
霍清羚吸引走鹿盈的注意力，心满意足，“好。”
霍弋的情绪越来越糟糕。
他几乎是被所有人逼迫到一个极点：鹿盈不理睬他；乔家兄弟视若无物；霍至昭和他吵架后，霍清羚、兰逍自然而然地站在他的阵营。
现在，他彻彻底底成了孤家寡人。
霍弋忍不住看手机。
他听到乔翟驰说的话，明白手机信号断联就是这两天的事。
……那么，联系杨沐薇的机会，迫在眉睫，不容拖延。
信号断联后，他不可能找乔翟驰借那部信号更好的手机（他也不一定会借）。
霍弋更不会主动出门去寻找杨沐薇，他没那么在乎她，只不过，是想让这栋别墅里多一个站在他阵营里的人罢了。
思来想去。
他点动手机屏幕，给杨沐薇发了消息。
告诉她，别墅里有他的女友，女友不愿意接纳她，不过没关系，这几天他会努力想想办法。
杨沐薇回复得极其捧场。她发了个泪眼蒙眬的表情包，【霍弋，我就知道你行，我现在在别墅区外的商超，找了辆车先待着……你不用担心我会抢你们的食物，超市里好多食物，足够吃上几年。】
死亡人数太多，现存人类只要能找到大型商超，根本不怕没有食物。
霍弋松了口气。
他当然不想让她抢走别墅的食物份额。
他认为杨沐薇很识趣。
却忽略了一点，杨沐薇只身前来，没法带太多食物。如若真要敞开大门，让她进来，她自身携带的干粮只够吃上几日，
而后，势必要动用其他人的份额……
以及，杨沐薇不会愿意再离开温暖的别墅，前往商超，长久跋涉，千辛万苦，只拿到够数日的干粮。
要么有人一块去，要么，她就死皮赖脸，争取别人的。
霍弋的脑子还不够支撑他想得深入。
他发完消息，抬脸，看到铲雪完的程盛易、乔灵湛进了门。
室内温度一直不算高。
能保持在10摄氏度已经很好了。
空调供暖不足以支撑太久。铲雪结束，程盛易忧心忡忡地说，外机主板被厚雪、极端低温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罢工。
唯一庆幸的是，地下室有同款机型主机、外机、零部件等。
程盛易、白潇祎都知道怎么维修设备。
不到最后关头，他们不会动用燃料取暖——室内燃火，危险性大，需要开窗，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当下，空调、电热毯、暖宝宝贴等取暖用品，是他们的首选。
日后供电中断，他们会优先使用发电机，将供暖设备的寿命使用完毕，再利用燃料燃烧供暖。
程盛易说完，摇头叹气，他忙完活，准备找老婆去。于是，一楼只剩下了他们这群单身男女。
铲雪需要经过庭院——一楼的空调外机摆放在院子里。
乔灵湛慢腾腾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朵晶莹剔透的花。
十九岁的清俊大男孩，将这朵极寒末世里依旧盛开的花递给鹿盈。
他不善言辞。
最后，只憋出一句：“姐姐，送你。谢谢你。”
乔翟驰安静地看着弟弟，笨拙地送花。
他内心抓耳挠腮，期待地看着鹿盈，希望眼前漂亮女人愿意收下。
真等她收下了。
乔翟驰引以为荣。
他竭力掩饰情绪，眼眸深亮，笑涡浮起；与他距离极近的乔灵湛，鼻尖红痣如雪上红梅，璨璨耀眼。他俩奇异地、默契地用那种湿润、期盼的眼神看她。
鹿盈盯着他们。
年纪大的，清俊稳重，颊边笑涡，纯朴天真；年纪小的，清雅内敛，鼻尖红痣，凭添多情。
她耐人寻味地翘起嘴角。
两个很好猜透的男人。
鹿盈回应乔灵湛：“谢谢。”
乔家兄弟俩无一例外，都是抱着真挚感激接近她。
他俩的精神状态是整栋别墅里最为平和冷静的。
不同于霍至昭深具责任的焦灼不安，乔翟驰没有什么家族责任，他需要保证的只有和弟弟平安活下来。工作上的事，他尽力而为，倘若做不到，他亦无能为力。
乔家父母目前健在，状况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