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巧妙的设计, 让他们无需走出地下室, 便能透过玻璃看到雪暴对外界的影响。
别墅院子里的枯枝烂叶、塑料袋、食品包装纸等, 花花绿绿的色彩卷曲着覆盖在厚雪中, 时不时被狂乱的大风包裹, 在空中旋转, 撞击。石块、硬物随着风雪, 刮擦在建筑表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鹿盈知道, 这一场雪暴将彻底毁灭景市乃至全国大部分的信号塔。
直到科研人员将自发热损耗低的保暖材料正式投入生产,人类用的起人手一个的保暖石, 身上的新型材料衣物持续不断地提供温暖……无人维修的信号塔, 终于迎来了维修补救。
这都是将来的事。
现在,吃完饭后, 霍清羚郁郁寡欢地坐在地下室一角, 他仰头看着那块能透出外界情况的玻璃,精美秀气的鼻梁微微皱着。
他们本该没什么值得困扰——地下室是很好的生存环境, 他们并不需要出门囤货屯物,食物充足、饮用水充足, 电力也是足够的……
霍清羚胡思乱想, 他认为自己不该如此消极,更不该给他哥增加难题——霍至昭够辛苦了,要忙着管理好霍弋, 又要注意兰逍,他再出点乱子,事情会变得糟糕。
情绪的低落很难避免。
他唉声叹气,被鹿盈喊了过来:“陪我一起看剧。”
美丽的姐姐幽幽看他。
她的眼珠剔透,完全看破了他现在的情绪,所以,她不给他留有太多思考的空间,决定让霍清羚的大脑被其他事情填充。
霍清羚靠了过去。
平板电脑上储存了近几年来的高评分好剧。
兰逍懒洋洋地靠在鹿盈身旁,他的下巴贴在她的肩头,“这几部好看。”
他的手指冷白消瘦,手背显露出浅浅青筋。
和霍清羚带着丰盈,饱满的躯体相比,兰逍瘦得太厉害了。
别墅里有体重秤。
鹿盈皱了皱眉,她注意到霍清羚也很关心地看他,犹豫很久。
霍清羚是个性格很好、很善良的年轻男孩。
他和霍至昭有着同出一源的责任心,恐惧着亲人的离世。
最大的压力沉甸甸地抵在霍至昭肩头。
霍清羚只能帮忙分担一些。
鹿盈无声地捏了捏霍清羚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观察下去。敏锐的兰逍已经有点察觉——抑郁的人很敏感,一些不太合适的目光游移,会加重他的抑郁。
霍清羚闷闷地抓住她的手指,他没什么话可以说的,只好顺着兰逍,“哥,你之前看过了没?”
“要是看过,换个没看过的?”
霍清羚好声好气地商量。
鹿盈静静地观察,她为霍清羚的善良露出温柔的笑容。
兰逍若有所觉。
但他没能想太多。
鹿盈给了他一个亲密的贴面吻,将他迷得神魂颠倒,骨头酥软,紧紧挨在她身上。
挑了一个喜剧电影。
165分钟时长。
期间,半小时进度,程盛易凑过来看了眼,点评:“我和你嫂子之前去电影院看过。”
“还算不错。”
程盛易走了。
霍至昭没有掺和看电影的娱乐活动,他借着乔翟驰的手机,试图在信号塔损坏的当下,借着微薄信号,联络亲友。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
霍家有几人回复了,补充自己目前的近况。
乔翟驰和乔灵湛的父母情况一直很稳定,他们是最早与官方救援区联系上的群众。雪暴前,安全基地已经做好全面准备。
电影播放到69分钟。
霍至昭终于有空,他告诉霍弋他的父母近况,霍弋先是惊讶,而后没那么在乎地说了声“噢”。
年长者忍着脾气,他扭头看了看不远处。
兰逍和霍清羚紧挨着鹿盈,在平板电脑前兴致勃勃地看剧。
乔灵湛没有凑热闹,他和他哥正在低声交谈,两人情绪稳定。
霍至昭忽然很羡慕他们俩。
乔家的家庭简单,他们只需要在乎父母……便没有旁的需要焦虑担忧。
他一声不吭,静静地看。
乔翟驰若有所觉,他温和地抬眸,冲他颔首。两个最年长的,眼神交汇,客气体面地表达礼貌。
霍至昭深吸一口气。
他扭头看了眼霍弋,发现这个蠢货嚼着火腿肠,双眼炯炯地盯着鹿盈等人。
霍弋的神色阴沉。
霍至昭额头的筋开始跳动,他疼得厉害。地下室的温度一直很稳定,每个人的帐篷里都有电热毯子、一次性的暖宝宝贴,足够保留充裕的热量,他理应不该有感冒发烧的前兆……
英俊男人疲惫地靠在地下室的梁边。
他头疼。
鹿盈有一双善于发觉他人异样的眼睛。
电影播放到75分。
她拍了拍霍清羚的手背,起身,望见霍至昭苍白着脸,安静地、茫然地、无神地望着他们。
那是一张好可怜的脸。
灰扑扑的,像是从橱窗里掉出去的精致人偶,被车来车往带来的灰尘染上很难洗净的污渍。
她眉心一跳
。
然后,大步走来。
霍弋在她的前进方向内,她的步履匆匆,根本没理睬他。
到他跟前,她伸手探了探霍至昭的额头。
“你在发烧。”
她只用手背探了探,就知道不妙。
霍至昭迟钝起来。
他哑着声音,眼睫毛颤动:“……是吗?”
他并不肯定。
他们基本上没有出门的机会,外界的病菌很难干扰他们——霍弋是唯一一个不稳定源头,他和杨沐薇住了几晚,有小概率带了她从外界带回的病毒。
鹿盈想。
霍弋活蹦乱跳的,也没听他说杨沐薇生过病——要是她生了病,如霍弋这样胆小怕死的人,根本不可能凑上去和她取暖共眠。
她没说太多,让他找个地儿坐下。
地下室给人类活动生活的区域,铺了干净的地毯,随手可以摸到软乎乎的毛毯,覆盖自己。
白潇祎:“吃点药。”
她拧眉,走了过来,递来体温计,在霍至昭额头嘀了一声,“38,烧起来了。”
她很严厉,不让鹿盈离他太近,完全的护崽心态:“鹿鹿,你走远点。”
白潇祎只在鹿盈身上,显得过分关心。霍清羚感冒时,她从不避讳,和年轻人的相处非常友善。
彼时,鹿盈和霍清羚的关系还不到将他挑逗得面红耳赤,眼珠潮湿,嘴唇颤抖的地步。
霍清羚相当很自觉。他不靠近大家,戴着个口罩,避免传染。
只有兰逍能腾出空照顾他。
兄弟俩性格相似,遇到同样的问题,霍至昭的做法一模一样。
一旦确认自己发烧了,立刻将鹿盈推得远远,央她走开。
白潇祎是典型的家长风范,她指挥他好好休息,别再折腾:“我让我老公去拿布洛芬,你先吃药,退个烧。”
鹿盈被嫂子、霍至昭推离这片区域。
她好气又好笑,“哪有那么容易传染上?”
如果他们是在别墅里,每人有一间房,隔离能够有效。
现在,他们生活在开放的生活区域,真要有什么传染性的病菌,根本阻断不及。
她能理解白潇祎对她的在意,也能理解霍至昭看她时,眉心微蹙,双眸中透出的柔和拒绝。
只有很在乎谁时,才会有这种的情绪。
白潇祎不希望她因为一个外人被传染。
霍至昭不希望她因为靠近他而生病。
兰逍和霍清羚听到这边的动静。
他们看到霍弋一如既往,见到谁感冒,比谁都惜命,耸着肩膀缩到一旁,避嫌、避险的态度,看得人非常来气。
兰逍眉宇间的脆弱与消瘦被担忧笼罩,他准备过来。霍清羚更是着急,他倒了一杯温水,碎碎念:“怎么生病了呢?”
霍至昭没打算让他们靠太近。
他头疼欲裂,长时间的沉重压力在今天让他的身体机能发出警报。他抬起手臂,盖住双眼,疲惫、认真地说:“我喝个药缓缓就行,没什么大问题。”
他很少将自己的问题展露给别人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