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奇了,原先家里怎么劝她学习都不肯,现在倒是肯上进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薛玲坐在柜台里,听着她姐埋汰她,气哼哼的把手里的会计书翻得震天响。
王梦梅笑道:“说明我这个店风水好啊,进来的都爱学习。”
薛芳噗嗤一声笑出来:“学点东西好啊,我家利明也劝我让我学个会计。我想着等到了那边,就也去报个班。”
王利明在家里过了个年,又火急火燎的去南方了。
上个月来了电话,让她把闺女的户口办一办。
王梦梅一顿:“说定时间了?”
厂子倒闭之后,王利明飞快的补交了钱,确保自己有个退休金之后,他就决定全家搬走。
棉纺厂的房子不卖,王利明想的长远,薛芳跟自己走了,薛家的老人身边还有儿子和小闺女,万一以后住不开,就可以住到棉纺厂来。
薛芳点点头:“再过一个月。”
女儿今年都六岁了,到了九月正好七岁,马上就要小学一年级,就算是为了孩子考虑,这件事也不能再拖。户口办过去,正好赶上开学。
薛芳感叹道:“以前总想着要走,可要真走了,还没走就觉得想了。”
最近几个月,有些有点家底的,都陆陆续续走了,房子不是买了就是空着。厂里的澡堂也在裘主任的要求下正常营业,可薛芳每次去都觉得比之前人少。
“嫂子,我是真舍不得你。”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薛芳眼里泛起泪花。
王梦梅眼眶也微红:“哪儿的话,说不准我们什么时候就去了呢。”
薛芳:“那你到深圳一定联系我,我好好招待你们。”
王梦梅:“会有那么一天的。”
王利明很快忙完了工作的事,赶回老家来接薛芳母女。
薛芳左看右看,依依不舍。
女儿王蓓蓓抱着她的大腿:“妈妈……”
王利明扶住她的肩膀:“你要是想家,咱们今年过年还回来过。”
丈夫的体贴让薛芳心情好受了很多,她摇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为了深圳的房子,家底已经全部掏空了,夫妻两个到了那边,也是要全副身心的投入到挣钱里面去。城市越大,生活的压力也就越大,也不知道过年还能不能休息。
王利明收拾家花了四五天时间,这几天,简锋也帮着他搬东西收拾家里。
兄弟两个晚上喝了好几次酒,满是唏嘘。
之前的五人组里,现在刘向东两口子早不来往,赵晓鹏则是跟李丽娟夫妻一样,厂子倒了之后就卖了房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至于许建国……
王利明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之前给他介绍的工地他也没再去,电话也没有。”
好像这个人就是凭空消失了。
王利明皱着鼻子:“这人真是……”
以前看是窝囊,现在看是没担当。
老婆孩子都不管了,竟是这样突然失踪一分钱也不往回寄。
孙艳最近疯了一样找人,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去找许建国的哥哥要钱,说是自己养的是许家的根,凭什么不给她钱。
简锋摇摇头,也是无奈。
孙艳这人好面子,之前跟简锋家几次闹的难看,因此也没找他张口借钱。只是一味的闹婆家。
可她闹吧,闹来的钱也不给女儿交学费。
简梨回来说了一次,说许亚男没有钱交学费,被老师叫去了。
简锋本来准备了钱,想着自己去学校交给老师。可很快简梨又说学校给许亚男减免了学费,因此简锋就没再提。
可……
“亚男还有高中三年呢。”
王利明接了一句:“他儿子才三四岁。”
一个正值花钱时候的高中生,还有一个三四岁马上要上幼儿园的小孩。
许建国倒是狠得下心。
王利明想不通:“人怎么能这样。”
男人在外,谁不是图个给老婆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哪儿会像许建国一样,丢下孤儿寡母就跑。就算说是孙艳管的严,可也不是他这样做的理由。
简锋闷闷的喝酒不说话,兴许是自己养的闺女,他现在倒是不可怜别人,就可怜许亚男。
孙艳一个大人,怎么也不会饿死,逼急了她出去找份工做,照样可以生活。
那个小男孩,也不会怎么样,有孙艳在,缺了谁都缺不了他。再不济孙艳不管,许建国的大哥在乡下也能养起来这个孩子。
唯一可怜的就是许亚男。
孩子已经足够努力,可惜摊上这样的爹妈。今年还是初三,眼看着就要中考,这要是放在别人家里,还不把孩子宠上天,可轮到了许亚男,现在不光是要在家里被孙艳骂,还要做家务。
这还怎么好好读书?
两人喝了一晚上,第二天王利明走之前给简锋塞了五百块钱。
“哥,这钱你拿着,回头要是许建国还不回来,你叫小梨把钱给亚男吧。”
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王利明也是看着许亚男长起来的,王利明也为这个小女孩的未来感到忧心。
只不过他能做的,只有这样而已。
王利明走了,过一周时间,就有警察找到了孙艳。
“请问您是孙艳对吧?”
孙艳有点忐忑,抱着自己的儿子点点头:“我是。”
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说道:“您的丈夫,许建国,十天之前被一辆厢货车给带倒,没有抢救过来,现在已经过世了。”
孙艳呆愣在原地,怀里的孩子被拎的不舒服,很快就哼哼唧唧的。许亚男端着一盆脏衣服站在里屋的门口,正对着大门。
警察手上拿着的证物袋里,是血迹斑驳的属于许建国的证件和一只布鞋。
孙艳只是一眼,就瘫了下来。
一声嚎啕,许亚男转过身放下手里的水盆。
她的人生,迎来了再次向下的转折。
第76章
早自习,简梨趴在桌子上,一到春天,她就格外的爱困,尤其是在繁重的学习中,困意更加明显。
同桌悄悄戳她一下,简梨赶紧把书本竖起来,人还迷瞪着眼,嘴巴却已经开始机动的背起了课文。
《出师表》背没几句,简梨才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周围有人在笑?
她拿开书本,正对上英语老师严肃的眼神。
简梨:……糟糕,忘记今天是英语早自习了。
她赶紧换了课本,对着老师讨好地一笑。
英语老师转了一圈又出了教室门,简梨这才又软骨头一样的趴回课桌上。
同桌啧啧称奇:“你真是我见过最能睡的人。”
早自习困,晚自习也困,同桌都纳闷了,简梨这个睡法,是怎么考的第一名?
同桌感慨了一句之后,又跟前桌说小话去了。
简梨虽然人睡着,但耳朵却偷偷听着那些班里的八卦。
谁跟谁好了,谁跟谁吵架,谁跟谁为了什么事绝交。
属于中学生的爱恨情仇,还怪有意思的。
只是今天的话题却不是围绕着八卦,而是许亚男。
“许亚男这都三天没来了,她还参加中招考试吗?”
“我家离她家不远,昨晚上我还听见她妈哭呢……”
“班主任都去了好几次了,许亚男还是不来读书。”
……
简梨的睡意一点没有了。
她把头埋在书本下,皱着眉思考。
到底是自己做了蝴蝶,还是上辈子许亚男后来也是这样。
自从许建国的消息传来,他大哥也从乡下赶来,孙艳只顾着哭和骂,许建国的遗体还没领回来。
许建国的大哥只好自己去领。
派出所里看到弟弟的一只鞋,淳朴的乡下汉子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警察把许建国为数不多的东西给了家属,然后遗憾表示,那个厢货车的司机虽然当场就被人给拦下了,但是那人家里也是精穷的,赔偿款只能拿出来两千块。
两千块钱给了孙艳,孙艳只觉得悲从中来。
这点钱,够什么用!
她哭天骂地,成日成夜的嚎。
哪怕有人劝着她,得好好考虑往后的路,她也是把气撒在人家身上,让人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