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总是怜你,故处处优容。却忘记了莳娘何辜,身为正妻却不被尊重。这是我的错。”
“前尘一笔勾销,以后我不会再犯,你也是。”
冯洛仪一直微垂脖颈听着。
待他说完,她倾身:“是,再不会了。”
沈缇问:“少夫人说她想等你抄完佛经,带你到夫人跟前去。你因何拒绝?”
冯洛仪抬起脸,叹息:“我和夫人的缘分已经尽了。以后,该是少夫人和夫人。即是婆媳,也是姑侄,正该情同骨肉。夫人慈悲心肠,我若到她跟前去,她必又要怜我。我如今已安稳了,何必过去让夫人难做。”
慈悲心肠遗传。
她这么说,反而令沈缇又怜她。
本来之前也是他纵的。与其责备她,不如多自省。以后不再犯就是。
得他先立身正了,才能约束她。
沈缇点头:“好。”
他唤了一声“洛娘”,对她伸出了手。
冯洛仪看着他伸出的手,还是会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掌中。她毕竟是他的妾。
夜幕低垂,月上树梢。
床帐韵律而动。
沈缇停下。昏暗中,隐约看见冯洛仪闭着眼睛。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殷莳冷笑的模样。
【不过闭上眼,张开腿。】
沈缇低声道:“洛娘,睁开眼……”
冯洛仪在床笫间素来柔顺,由他掌握。闻言睁开了眼。
沈缇仔细看。她们眼睛的形状不一样,目光也不一样。若是她,必不是这样看他。
那会是怎样呢?穷尽想象,无法勾勒。
沈缇抬手盖住了冯洛仪的眼。
冯洛仪捉住那只手,低低呢喃。
殷莳第二日使人把王保贵召进内院。
“我想过了,还是买田。”她说。
沈缇夜里想着殷莳。
殷莳夜里想着她的银子该怎么投资。
想来想去,这个时代生产力水平摆在那里。田地是最基本的生产资料。
殷莳前世创业过,深知创和和经营的不易。正如王保贵所说,其实关门走人的比发达了的多得多。
她身在内宅,根本无法对外面的事做到实时监控指挥。商机这东西说来就来说没就没。王保贵虽稳妥,过去在殷家做的也是管理的职务,没有过独立经营的经验。
殷莳不能把仅有的压箱银子给他去测试他的创业能力。
王保贵盛赞:“是长久之计。”
在这个时代,人若发达了,买田是最正的正路。
王保贵昨晚还跟妻子念叨“若有钱,实该买田”。妻子责备道:“那你怎不跟少夫人好好说。”
殷莳支持了她一两银子的创业成本,她正满心欢喜感激,对丈夫不跟少夫人掏心掏肺感到不满。
“你懂啥。”王保贵道,“该说的都说了,剩下就是拍板的事了。咱得闭嘴。终究得看她。”
只没想到最后,殷莳选了最保守最稳妥的投资方式。
王保贵对殷莳的信心又长了一分。
只他道:“唯独买田这个事,只咱们自己是买不到的。须得请府里帮忙。”
殷莳惊讶:“那么难吗?”
王保贵道:“少夫人成亲这些日子我没闲着,到处跑到处看,我早打听过了。这京畿之地,富贵人家多如牛毛。但凡有良田出售,旁的人还未得知消息便叫消息灵通的人抢着买走了。根本轮不到外乡人。少夫人嫁妆里那块地,也是沈家帮着买的。”
王保贵又问:“上田一亩地如今的价格在十两上下浮动,少夫人想买多少?能出多少银子?可想好了?”
王保贵想起妻子的责备,补充道:“其实,买宅亦可。京城的宅子从来不愁赁不出去,出息回本,甚至比田地还更快。”
殷莳却道:“万一有事,宅子里可长不出粮食来吃。”
王保贵惊讶,笑道:“少夫人实在是……”
殷莳道:“怎么?”
王保贵笑道:“像太爷。”
殷莳莞尔。
她衣食无忧,并不急于赚钱,只不过不想看着大笔银子躺在那里落灰而已。
也考虑过买宅,的确是宅子回本更快,十年左右就行了。
可这是古代。离开了怀溪这等安宁的小地方,到了京城,见识了皇帝的气派,殷莳更真实地感受了“这是古代”这件事。是天灾、人祸都能饿殍遍地的时代。
粮食安全是第一刚需。要是能自己掌握粮食出产,就更能有安全感。
“就买田,宅子暂不考虑。”殷莳道,“买田的事我去跟翰林商量。若真能买到,种地的事你会管理吧,咱们自己弄起来,我不想佃出去。”
佃出去是更省事的做法。自己管就需要雇长工甚至买人口,要付出许多精力。
殷莳总是让王保贵意外。
两个人商量后,殷莳决定从两千两压箱银里拿出一千五百两买地,至多一千八百两为上限。
一千五百两大约能买一百到一百三四十亩地。这样她手里压箱银子还留下五百两。
此外槐树街的宅子和长安门的铺子都收了一个季度的租金一共六十六两。
沈家给她的月银发的是两个月的,四月按整月发的,四月五月加起来一共四十两。
沈缇又大方地贴补她每个月二十两,两个月是四十两。
这其中,沈家的月银和沈缇的贴补是每个月都有的。
如此,即便花出去一千五百两,她手里还有近六百两银子的现银。
于她个人来说,根本不会有花费超过百两的消费或者事件。到这个金额的,就有沈家顶着了,轮不到她这个小媳妇。
她考虑一晚上,觉得足够了。
只等她找时间请托沈缇。
殷莳脸皮虽厚,可昨天才给人家撂了脸子又赶人走,终究不好立刻就凑上去,是吧。
只要不对殷莳过度紧逼,她就不至于露出那种图穷匕见似的尖利。
初八初九,她对沈缇十分温柔,沈缇就知道她在图算初十的休沐日了。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吧。”沈缇仰天长叹。
殷莳道:“总不能兔子没有鹰也没了。换你你也不干。”
沈缇气笑。
“我说过下次还带你出去玩,我怎会食言。江宇极邀我明日吃酒,我都推了。你少作这势利眼模样。”
他肯定会带她出门的。他要是食言不带,她一定会打沈夫人的主意,撇开他,自谋生路去。
这可不行。
又道:“我今天歇在这边。”
他在冯洛仪那里歇了两晚了,殷莳笑吟吟道:“好。”
她从前只管把沈缇送出去,没管过他出了璟荣院去哪里。
自那日谈话之后,她开始留意了。
这事简单,让葵儿去问长川。
长川的原则是,没人问,不瞎去说。少夫人问,如实回答。
本来翰林也没嘱咐过他要撒谎。
初七初八沈缇都宿在了冯洛仪那里,殷莳心里就踏实。
男人的生理需求得到解决,人就不折腾了。
生理需求得不到解决的男人,不论古代还是后世,都被政府认定是社会不安定因素。
沈缇的欲念有去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能更心平气和地沟通。
殷莳便提了买田的事。
沈缇也没想到她会选择选择买田。他十分欣慰于她的脚踏实地,不被赚快钱或者暴利迷住眼。
他立刻答应了:“我让平陌去盯着这个事,他也该学着做做这些事了。”
又说起平陌的婚事,定在了月底办事。
殷莳现在很明白平陌在沈缇心目中的地位,说:“到时候我给平陌随礼。”
她跟平陌没见过几面,如此看重平陌,自然是爱屋及乌。沈缇心情愉悦,承诺:“以后你的婢女发嫁,我给她们办嫁妆。”
殷莳立刻抓住:“好好好,你答应了的啊,不许食言。”
殷莳尽量把能聊的话都聊完了,才上床就寝。
为何呢,因为上了床聊天,帐子放下,光线昏暗,人躺着的时候嗓子很容易喑哑,气氛一下子就暧昧起来了。
尽量减少对他的外部刺激。
但殷莳这点小伎俩沈缇一下就识破了。
“莳娘。”待躺下,他说,“君子不欺暗室。”
“你既信我是君子,我便向你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