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大小两位夫人和大管家碰了头。大家心里都稍微有点主心骨。
殷莳道:“姑姑,我也不来回跑了,我就待在您这里,等父亲回来我再回去。”
申伯也道:“这样好,夫人们在一处,有什么消息直接往一处报就行。”
沈夫人正需要人陪伴,道:“正是。”
天都黑了,沈大人也没回来,但胡妈妈把稳婆请来了。
听说愿意给双倍的银子,稳婆就收拾个小包袱跟着来了。
到上院见过沈夫人和殷莳,殷莳道:“还没到发动的时候,你安心住下。住一天我便给你一天的钱,定不叫你吃亏。”
她把稳婆安排到了冯洛仪隔壁的院子住下。
葵儿已经带人把那里收拾出来,铺上了铺盖,有了热水和点心吃食,可以住人了。
又安排厨房,通知她们明日起多了个人。
又临时安排了个小丫头给稳婆。
所谓主持中馈,听着好听,其实就是管家。管家的本质就是打理后勤。全是这样细碎的事。
多一个人,便多许多繁琐的事。
天色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沈家门户紧闭。
沈夫人让人把她的东次间的榻收拾出来。殷莳则派人去璟荣院取了自己的铺盖来,便先歇在东次间里。
秦妈妈也不回自己房间了,直接睡在沈夫人的脚踏上。
两个人还说话:“多久没睡过这里了?”
“得二十年了。”
“真快呀。”
“可不是。”
沈夫人道:“月季,我真没想到,莳娘是这样稳妥的人。”
秦妈妈道:“少夫人平日里就是个稳妥的。”
“平日里稳妥的常见,有事的时候才见真章。”沈夫人道,“你看她,一点都不慌。甚至想到先给冯氏把稳婆请来。”
“是,我也没想到。”
“咱们从怀溪捡了个宝。”
“你也是宝。”
“啐。”
“早些睡吧。说不定明早姑爷和翰林就回来了。”
“嗯,咱们厚德积福之家,一定的。”
天黑时冯洛仪听照香和月梢在说话,问:“在说什么?”
照香喜气洋洋地道:“我刚才听她们说隔壁有动静,我就过去看了看,姨娘你猜怎么着?竟是给姨娘把稳婆已经接进来了。”
冯洛仪怔住:“这么早吗?”
薛大夫上次把脉说大约在月中的,现在才月初啊。
照香得意道:“子嗣大事,何况这可是咱们翰林头一个孩儿。自然要看重。”
冯洛仪淡淡道:“我守孝呢,你别上外头招摇。”
照香这才收敛了些,不情不愿地:“是。”
又小声咕哝:“没招摇。”
那天不知道是谁嫌饭不合胃口,在院门口叉着腰大声训了厨房送饭的丫头。
月梢偷偷翻个白眼。
冯洛仪不说话,安静地抄着佛经。
一开始,是殷莳罚她抄。
后来,她为着心静抄。
现在,她为死去的父母和哥哥、侄子抄。
待抄好,都供在菩萨座前。
愿父母二哥在天之灵,保佑她腹中的孩子。
殷莳睡之前嘱咐过:“若有人来,立刻叫醒我。”
半夜果然被叫醒了:“少夫人,少夫人?”
婢女的声音有点颤:“申伯使人进来禀报,进、进兵了。”
殷莳半路醒来,脑袋还昏,甩甩头:“什么进冰了?下雪了?”
“不、不是。”婢女害怕地道,“他们说,是许多当兵的,在外面街上,一队一队的。”
殷莳一下子就清醒了。
第132章
沈夫人和秦妈妈都是中年人了,半夜起床没那么容易。
等她们里穿好衣服出来,婢女们道:“少夫人去大门那里了。”
沈夫人和秦妈妈面面相觑。
沈夫人便也想抬脚。秦妈妈忙薅住她:“她年轻腿脚便利,你别跟着了,她还要照顾你。”
沈夫人一想也是。
唤了婢女来细问。但婢女也不知道更多了,只能把从男仆那里听的来话转述:“打着火把,一对一队的,从墙头看过去,应该是把路口封了。”
沈夫人便知道事件变得更严重了。
殷莳出了垂花门来到了府里的大门处。
嫁过来一年了,对这处大门一点也不熟悉。因为女眷出行马车都会拉到垂花门处,直接从那里上车。然后走甬道穿过车马院,从角门出府。
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个路线。
只有宅子小,没有专门的车马院的,才会把车子或者马拉到大门口来。
殷莳到时,申伯正攀着梯子趴在墙头向外看呢。
见殷莳来了,他忙下来。
殷莳伸手虚扶:“小心。”
待他踩到地上,殷莳问:“外面什么情况?”
申伯道:“宵禁了。”
殷莳问:“哪里的队伍?”
申伯道:“尚不知道。”
殷莳道:“我上去看看。”
申伯想拦。殷莳说:“不亲眼看看,实在不放心。”
申伯想想,也是道理。且他年纪大,非常知道有些年轻人,你越拦,他越犟。
便允了:“别露头。”
殷莳点点头,掖了裙摆,也爬上了梯子。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
外面街口处望过去能看到很多火把,人影幢幢,封了街口,显是为了不许人走动,串联。
她看了片刻,爬下来:“看不清服色。反正不是宫卫。”
她下来,就换了男仆上去观察。
那男仆个子高脖子上长,一爬上去就探个脖子张望。
忽然墙根下有人骂:“看什么看,再看射瞎你眼!”
原来是一个人摸黑在墙根下撒尿,一抬头,墙头有个脑袋在张望。
殷莳上前一步扶住梯子,低声道:“你问他,是什么队伍。”
男仆在上面问:“军爷,敢问军爷,是哪家队伍?”
下面人答:“京军营的。缩回去,宵禁呢,不许出来。”
殷莳道:“你说,原来是京军营,吓死了。要早知道是京军营,就不害怕了。都是咱们京畿良家子,天子亲军。”
京军三大营是天子亲军,俱是京畿良家子出身。职责是拱卫京城。
宫卫指的是羽林卫、龙骧卫这些,负责的是皇宫的守卫和皇帝的仪仗。
这些,既不在殷莳前世的知识储备里,也不是她今生必须掌握的信息。
之前她对这些也不关心。但谁叫她后来有了那心思呢。既起了心思,自然就总想知道更多信息。
也不用去外头打听,家里有个现成的行走的知识库沈缇,作出对京城好奇的样子慢慢问他便是了。这些又不是什么机密,与沈缇来说是官员必须知道的基础常识了,殷莳问,他便讲。
她总是能听得津津有味,眼睛灼亮。
沈缇便也讲得有滋有味。
婢女们在外间,便道:“瞧,翰林和少夫人成日里有说不完的话呢。”
一个讲得好,一个脑子记得快又用心。殷莳如今关于京城的信息储备一点也不输给已经在京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沈夫人了。
甚至她还掌握了很多沈夫人觉得没必要知道和关心,跟内宅妇人不沾半点关系的信息。
男仆本就是门子上的人,凡门子上的,大多都是脑子机灵口齿便给的。
他当即道:“原来是京军营啊,可吓死了,吓死了。要早知道是京军营,就不害怕了,都是咱们京畿良家子,天子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