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何米堆就坏,安排铺位故意:“四民挨着六娘。”
男人们睡通铺。
这房间本就是男仆居处,但殷莳只有四个男仆,王保贵一家人单住,所以通铺还很宽松,再多几个人也不挤。
大家洗漱了吹灯歇下。
黑暗里六娘哼了一声。
四民忍住笑,道:“六娘兄弟怎么不开心。咦,今天好像没看见葵儿姑娘。”
六娘恼道:“她是内宅丫头,你管她干什么。”
四民道:“我看葵儿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殷娘子这里也没什么合适的人,倒是我们家里有几个后生都还没娶妻。我想着回头请大人给殷娘子提提呢。”
原是故意逗六娘的,想看他恼。
谁知六娘翻个身给他个后背,闷闷地道:“你给她说个好的,要勤快的。她是娘子贴身伺候的,做不得粗重活计。还有人品得好,不能酗酒赌钱打婆娘,尤其不能打婆娘。”
大家本都憋着笑等看六娘笑话,没成想六娘憨成这样。
何米堆都忍不住道:“六娘,说什么蠢话呢。”
四民也道:“小六子,四哥哥我虽然与咱们认识时间还短,可也看得出来葵儿那丫头中意的是谁。人家是个好丫头,你要是没那意思,趁早别撩拨,挡了人家姻缘。”
六娘道:“我不是,我……”
四民经历过赵青和高长树的事,对这种事特别有气,踢了六娘两下:“你什么?”
六娘闷闷道:“我一个残缺之人,怎配得上她。”
何米堆道:“傻话。”
何猪子道:“你若配不上,她就不会看上你。”
刘可瘦道:“怪不得蒲儿问我你俩是不是吵架了,说葵儿在生气。是不是叫你提亲你不去?”
六娘不吭声,默认了。
四民骂道:“呆瓜。”
六娘羞恼:“你管好你自家事。你家大人,怎不来与娘子提亲!”
四民道:“六娘兄弟,你得记着,东家对咱再好,咱也是雇工。主人对我再好,我也是奴仆。这都不是咱们能过问的事。”
何米堆道:“是这个理。”
大家便不说这个话题了,唠叨些别的,讲讲养马。
慢慢月亮高了,都睡过去。
月亮照亮屋脊上,反着光。
正房的内室里,拔步床帐子垂着。衣裳革带落在脚踏上。
封闭的空间,混合的气息。
后肩的噬咬有微痛感,让人欢愉。
殷莳扬起脖颈。
赵禁城的手从后面沿着颈子划过来,粗粝的掌心抚过危险的咽喉,指腹摸到她的唇。
殷莳咬住。
帷帐摇晃,床吱呀响。
十二年。
暂将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这一方空间之外。
终于有一场淋漓尽致。
第190章
五月十九,是休沐日前的最后一天,这天放班回来,大家都觉得懒骨头犯了。
官员个个在计划明日里怎么睡个好觉,又与什么人有约,怎样愉快地过好一旬才一天的休沐日。
沈夫人与沈大人说:“跻云明日是不是还要去西郊?”
沈大人道:“你去问他呀。”
气得沈夫人拧他:“你是不是他爹!”
沈大人道:“我是他爹我也不能绑着他。”
沈夫人絮叨了片刻,沈大人却在想别的。
他忽然道:“你说,莳娘怎么就看不上跻云呢?”
沈夫人道:“胡说,怎么会看不上。”
沈大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跻云从没在西郊留宿过。”
沈夫人叹道:“自然是因为莳娘伤心了。”
沈大人不再多说。
深觉得沈夫人还没有他更了解这个侄女。
你若只以“男人”、“女人”的角度去揣测她,必然是大错特错的。
只是他想不通,便说为着趋利避害自请了下堂,但对殷莳来说,和曾经的丈夫沈缇保持来往对她来说是毫无损失,甚至有利可图。
以殷莳的性子,明明该走更有利可图的那条路。
偏她却和沈缇切割得明白。
可以做朋友,做姐弟,做亲戚,就是不肯做夫妻。
沈大人原是看沈缇笑话的。
只是看着看着,不知怎地,竟有点替沈缇不甘心起来。
终究是亲父子。不管平时怎么批评儿子,说到底心里还是以这个儿子为骄傲的。
怎地在殷氏莳娘那里就支棱不起来呢?
颇让人心塞。
沈缇傍晚过来给父母请安、用饭。
自从殷莳离开,冯洛仪也离开后,沈家又经常是一家三口一起用饭了。
这样,三口人聚在一起,还可以把沈当抱出来亲近一下。
饭后,沈大人抱着孙子,听妻子问:“明天有什么安排啊?”
儿子道:“和往常一样。”
就把妻子给憋回去了。
十分好笑。
在这个事上,的确他们夫妻是亏欠了沈缇的。
但沈大人就可以轻轻易易地迈过这个坎。曾经流放边陲百夷瘴疠之地,又在官场里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心理素质怎可能不强大。
沈夫人不行,从此在沈缇面前就弱势了起来。不敢以母亲的身份压他,有事都是商量的口吻。
之前想给他提个通房,也被沈缇直接给拒了。
殷氏冯氏都走了,不知道在给谁守身,真真可笑。
正想着,忽然听见妻子一句:“可你,也得有自己的日子过啊。”
沈大人就知道不好。
果不其然,沈缇下一句:“我本来是有的。”
房间里就安静了一瞬。
沈大人把沈当放到地上:“松哥儿,去找祖母。”
“祖母祖母!”沈当踮着脚朝着沈夫人扑过去。
沈夫人忙蹲下抱他:“心肝儿!慢点。”
沈缇揉揉沈当的头,对沈夫人道:“母亲照顾好松哥儿就行,其他的事不必操心。”
他走了。
沈缇如今一直都住在书房里。
从璟荣院调了几个丫头来服侍,倒不至于累死竹枝。
只是有时月夜里会走出寝室,站在廊下望月,回头看着廊道,会想起来第一次在这里拉住她,偷袭了她的唇。
那时候多么美好。
可她原来是不愿的。
只是妥协而已。
沈缇就寝,平躺着望着帐顶。
其实那句“和往常一样”纯是为了噎沈夫人,他躺在床上,问自己:明天还去吗?
要不然,不去了吧。
不去了?
天亮时分睁开眼。
不去?
不去怎行?
怎能让她一个人在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