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不能改变殷莳说的是对的——年轻男女初试云雨,怎能不食髓知味。
梦里都是昨夜,那些早就懂的东西终于亲身尝试。红被锦浪,吟哦啜泣,脣舍纠缠。
叫人失神。
抬眼,是冯洛仪的面孔。惹人怜爱。
吻下去,再抬眼,那面孔变了,好像不是冯洛仪了。
是谁?
清晨沈缇醒来,感到迷茫困惑。一睁眼,梦中种种便飞速忘记。只记得是绮梦一场,十分靡丽。
他侧头看了看床里,殷莳面冲里侧卧着。薄薄的春被搭在她身上,随着腰线塌陷下去,起伏动人。
他也不是第一次比她先醒了。但今天,她离他很远。
昨夜,她睡得很靠里,他睡得很靠外。这是与前几日的情况比较而言。他们两个,都刻意地与对方尽量拉开了些距离。
沈缇转回头面孔朝上望着帐顶,醒神。
上一次跟表姐见面时什么时候的时呢?是一年前。
是的,才短短一年,从十七岁到十八岁而已,沈缇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候和殷莳三击掌约定了作假夫妻,已经觉得那时候太天真幼稚了。
他起身离去。
昨天说话太久,睡得晚了,殷莳今天醒得也晚些。
洗漱完,问婢女们:“翰林呢?”
葵儿说:“好像在院子里打拳。”
咦?
殷莳到次间榻上推开了窗。沈缇果然在院中打拳。
所以腹肌没有天生的,还是靠练。
他穿着裤子,但上身只穿中衣。在晨光里,浑身都有劲,年轻的气息蓬勃四射。
殷莳撑在窗框上看了一会儿,
沈缇练完,收式。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手巾,边擦汗边朝正房走。
走到廊下,殷莳隔着窗户问他:“你练的是什么?五禽戏吗?”
“是啊。”
“我瞧着就像。”
“家塾里教的,都要练的。大哥也学过,他回怀溪之后,有没有坚持晨练?”
“没有。”殷莳笑道,“母亲跟我们念叨过,大哥刚从京城回去,到童子试前,都装模作样地打拳呢。后来他中了秀才,就不练了。荒废了。”
“啧。”沈缇点评,“大哥缺点恒心。”
“说话注意点。”殷莳提醒他,“那是你大舅兄也是大表兄。”
“弟之过。”沈缇虚心受教。
殷莳一乐。
沈缇把手巾还给婢女,接过递过来的外衫往身上披,问殷莳:“姐姐那些花如何了?我看中了青瓷盆的那株小桃红,想摆到书房里去。”
殷莳道:“你看中搬走就行。”
又想起来,这等贵公子怎会自己搬重物,嘱咐他:“别叫长川搬,那个有点沉的,我怕他半路摔了。”
沈缇点头:“好,回头我叫别人来。”
两个人一起用了早饭。年轻,食欲都很好。
这时候婢女进来禀报:“姨娘来给少夫人请安。”
殷莳顿住,还忘了请安这件事了。
也不能怪她,她在殷家好几年没给长辈请过安了,成亲之后才又开始给沈夫人请安。
而她自己,还有点没适应有别人要给她请安。
“知道了,让她稍等一下。”她说。
婢女退出去,殷莳征询沈缇的意见:“请安这个事,我看没必要。以后就不用了吧。”
沈缇的筷子和眉眼凝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和一年前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是在一年前,在东林寺里或者殷家,殷缇与他商量未来取消冯洛仪给“少夫人”请安这件事,那个时候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的。
但现在,他竟犹豫了一瞬。
“还是娶我好吧。”殷莳道,“你当初闹腾,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若是别人,你想免了她辛苦请安,别人一句‘于礼不合’就能堵死你。尤其是你,最爱讲究这些东西。”
“当初你临回去的时候,让长川来嘱咐我牢记初心,不负约定。我可没有忘。”
“我来这儿,就是来帮你照顾她的。”
初心。
有那初心的时候,还没有一个真实的“少夫人”,没有一个真实的“妻子”。虽然沈缇一直都知道,必须尊重妻子,但终究那时候“妻子”只是一个概念,而不是一个特定的人。
和一个空的概念相比,凄戚而柔弱的冯洛仪更令人怜悯,他自然会站在她那一边。
沈缇嘴唇动动,却看到殷莳举着筷子,微微歪头看他。
晨光照得她脸颊饱满,眼眸晶莹。她嘴巴里还有食物,微微咀嚼,腮肉轻颤。她就那样看着他,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她真的没有忘记初心。
“好。”沈缇垂眸,又抬起,“姐姐去与她说吧。”
殷莳不太雅地翻了个白眼。
“你去说。”她端起粥碗,轻轻吹凉。
沈缇诧异:“姐姐去,不是更好吗?”
如此,冯洛仪肯定会感激殷莳,知道殷莳是个大度的正室,她会放下心来。
殷莳不需要敲开沈缇的脑袋都知道他这直男逻辑是怎么想的。
“我不需要。”她说,“我有正室的身份,我不需要施恩冯氏,好让她感激我。”
“冯氏也不需要我。我已经占了正室的身份,我要是再施恩于她,只会让她在我面前更抬不起头来。她只会更难受。”
“她需要的是你。”
“只有你给她的,她才能有安全感。”
“你去吧。”
最终还是沈缇去了。
他走出正房,看到冯洛仪袅袅立于晨光里,庭院中。双手叠在腰间,螓首微垂。
前天夜里的回忆都唤醒了。
他与她的亲密无间。
表姐说的对,冯洛仪本来才是居于正房里接受妾室请安的那个。如今,没有主母允许,她只能侯在庭院里听唤。
沈缇的心刹那软了。
他和殷莳的这段婚姻,原本就是为了冯洛仪而缔结的。
殷莳是愿意保护和照顾冯洛仪的。
沈缇走下台阶:“洛娘。”
冯洛仪在阶下等着殷莳的召唤,忽闻此声,抬头。
沈缇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里迸射出了喜悦,她的脸上展开了笑容:“沈郎。”
两年半了,沈缇第一次看到冯洛仪脸上有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姐姐说的对,她需要的不是旁的什么,而是他。
第58章
葵儿鬼鬼祟祟地进了次间。
因为殷莳成亲的时候就跟她们三个说过,不要往沈缇跟前凑。沈缇需要就让沈缇的婢女去伺候他。
而殷莳自己成亲之后也变了许多——她和沈缇在一起的时候,屋里不留人。若他们两个在内室,则婢女们都要退到次间去。若他们两个在次间,则婢女们都要退到明间里去。
他们两个说话,不乐意让婢女们听到。
葵儿其实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因为这样殷莳和沈缇就可以不受打扰地相处,更亲密。
葵儿现在是趁着沈缇在庭院里,次间里只有殷莳一个人,才进来的。
殷莳一抬眼看到她:“干嘛呢?脸色那么难看?”
葵儿脸色很不好。她快步走到殷莳跟前,俯身靠近她,拢着嘴小声说:“翰林免了冯姨娘的请安。”
殷莳欣慰于葵儿的忠心,告诉她:“我知道的。刚才我们两个商量的。他还想叫我去说,施恩于冯氏,好让冯氏感激我。我说我不需要,才让他去的。”
葵儿不说话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闭眼,深吸气。
殷莳乐不可支,好容易收起笑:“跟你们反复说了,冯姨娘的事另论的。”
听到院里有动静,又小声道:“快出去吧。要不然他回来看到你在这儿,就知道你肯定是来告小状的。”
葵儿跺了两下脚,还是出去了。
果然沈缇进来了。他的神情看起来非常愉悦。
“我与她说了,以后免了她的请安。”他道,“但洛娘说礼不可废,她说她得来。洛娘从小读书,是知书识礼之人。我想了想,叫她逢五逢十来给你请安便是。她才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