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家,是不敢得罪公主的,哪怕只是一个不太受宠的公主,那也是他们惹不起的。
若是静安能像是其他的公主一样,及笄了,只是嫁了四五品官员之家,虽然没有周家显赫,或许也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但周家不一样,周老太爷受皇上信任,之前有着从龙之功,周家也发展的很好,周兴修最为周洪昌的第二个孙子,是真“受到祖宗保佑”的。
他们家就连皇子都不一定害怕,又怎么会害怕一个所谓的公主呢?况且静安公主的生母华昭仪只是偶然有孕,诞育公主,但是并不受宠。
如今华昭仪年纪大了,就更是了,起先都要靠着静安公主才能见到皇上,现在静安公主走了,她只是个昭仪,甚至都不是妃位,自然于静安公主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帮助。
从前的静安公主能时时刻刻陪伴在皇上身边,可如今却是不行了,人的感情是会慢慢变淡的,人的记忆也是会逐渐模糊的,哪怕皇上当初很喜欢静安,如今不在跟前了,自然也就没那么喜欢了。
可静安公主她从前没有遇到挫折,不知道如何应对。如今碰上了,身边却没有亲近的人陪伴、开解,自然是手足无措,将事情搞的越来越糟,成了京城的笑柄,这最好与最差之间,她情绪崩溃,做出这样子的举动也难免的。
等静安公主哭够了,也没什么力气了,现在静安公主这个样子,华安郡主实在是不放心,和简若宁商量了一下,决定暂且先给静安公主挪个地方。
简若宁就吩咐手下的人将静安公主挪到了内室的床上,华安郡主吩咐让收拾一下这个地方。
底下的人这个时候最期盼的就是有人能收拾局面,听到吩咐,立马就行动了起来,找轿子的找轿子,拿东西的拿东西,收拾床的收拾床,没一会儿就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就在这个过程中,静安公主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愣愣的,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华安郡主已经叫了太医了,只是太医院远,从皇宫赶来需要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她们两个得在这里陪着,开解着。
华安郡主首先开口了,她叹了口气道:“静安,你这是何必呢?想想华昭仪,她还得靠着你呢。”
华安郡主瞧着静安公主也只能听进去关于她母亲的事情了,自然是从这个方向上去劝解她。
而简若宁却觉得这治标不治本,静安公主听到这样的话,或许就会忍下去,但是忍下去并不代表着就没有问题了。
许多的女子,嫁了人之后,相夫教子,生儿育女,看起来很好,可是实际上也忍让了很多的。
这种忍让,并不能让问题解决,或许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毕竟当人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会出现问题。
“驸马爷的确不应该将外室接到公主府里来,公主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您想一想,这世间还有许多值得在意的事情,婚姻并不是一个女子的一切。
公主您拥有高贵的出身,良好的教养,皇上以及其他众人的喜爱,这都是很少有的。没有必要因为一个男人否定自己。”
一个女人,评判她活的好不好的标准不应该只有她是否拥有成功的婚姻。
静安公主抬头,看着简若宁,简若宁笑了笑,自嘲道:“就比如我,出身侯府,可却是庶女,虽然有姨娘疼爱,可却有嫡母刁难。祖母喜欢嫡姐,父亲只看中哥哥。甚至还差点被嫡母嫁给了一个荤素不忌、和自己的书童不清不楚的卑劣之人。”
华安郡主也盯着简若宁,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简若宁居然也碰上了这么多的事情。而静安公主则是不相信:
“可你如今被封为郡主,还被赐婚靖王世子,苦尽甘来了啊!”
简若宁听到静安公主这句话,知道已经引起她的注意了,于是继续说道:“是啊,我如今苦尽甘来了啊。只要人心里还有一股劲儿,那就永远有以后。
公主如今只是一时的困顿而已,何必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不行了呢?就像是我刚刚说的那样,公主您有的,可是好多人都没有的呢。”
静安公主听完了之后,问道:“可是我还能干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简若宁就知道静安公主是真的听进去了,于是真诚的建议道:
“公主喜欢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若是喜欢衣裳,招一些绣娘,办个绣坊每天穿上新做出来的衣裳。
若是喜欢蹴鞠、马球,公主您甚至可以办个蹴鞠场,马球场,每天找人陪你玩,这都可以啊。
又或者是施粥舍米、救济穷人、开设义诊、照顾老幼,有什么不能干呢?”
听见这些话的静安公主有些迟疑,不大自信的说道:“我真的可以吗”
另一边的华安郡主看到静安公主终于有了对未来的期许,立刻握住静安公主的手:“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些事上难道还写着名字吗?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那我想要试试!”
而简若宁听到静安公主这样,也是终于放心了,没有对生活失去期盼,就代表着还有生的希望。
刚刚她听着静安公主的那句:“如果父皇正要罚我的话,那就给我一个痛快吧!”真的是觉得静安公主了无生志了。
只是刚刚燃起对生活的期望的静安公主,又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我刚刚将驸马那个样子,这又怎么办呢?
只是他带着那个女人说她怀孕了,还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一时忍不住才这样的。”
华安郡主尝试的说道:“要不你给他道个歉?”她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周驸马那个样子,一个大男人,腿蜷着,像个虫子一样不停的往后缩,这不道歉好像也说不过去。
只是简若宁却并不认同这样的处理办法,摇了摇头,道:“依照周驸马原来的样子,只要公主敢退一步,他就敢得寸进尺。我认为,还是不要为好。”
“可不道歉的话,要怎么做呢?”其实静安公主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当,但是她火气上来的时候,脑子仿佛就不是自己的一样,控制不住。
“公主府这边都是公主您的下人吧?”
“是啊,有我从宫里带进来的,也有我的奶嬷嬷从外头采买进来的,姓周的讨厌我,他很少呆在公主府的,就算是在公主府,也只待在自己的院子,一般也就是睡觉,白天也不在的。”
“那这就好说了,这府里都是公主您的人,公主您去太后面前哭吧。”装委屈、装可怜可是一个很有效的技能。
可简若宁却没想到静安公主听到这个,使劲的摇了摇头:“我不去,上次去找祖母,可是被父皇大加叱责了,也正是自那个时候开始,京城里有关于我的流言就没断过。”
其实简若宁觉得太后伤心失落可能跟静安公主没什么关系,那是太子的缘故,静安公主只是不小心碰上了罢了。
不过既然静安公主抗拒的意愿如此的强烈,简若宁也觉得,或许换个人选才可能达到目的:“那公主您去找皇上哭吧,上次您没有证据,太后只以为您是普通闹别扭,可如今那女子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证据。
驸马不允许纳妾可是写进大昭律例的,这件事,如今去说,那还是周兴修理亏一点。且今日的情形,驸马爷也有可能向圣上告状,公主得先去,让皇上有一个初步的印象才是,至少不能让周驸马添油加醋的去说,这样可就是对公主不利了。”
静安公主也一下子就明白了,按照周兴修的这个脾气,如果自己去道歉的话,他不仅有可能不接受,反而会得寸进尺。
所以自己更要强硬一点,在这场拉扯中取得胜利,而这就简单了,毕竟,公主府可都是自己的人不是吗?自己拿着他们的身契,这怎么说,还不都是看自己?
华安郡主也明白了,笑道:“咱们这算不算是恶人先告状啊?”
说这话静安公主就不认同了:“怎么能算是恶人先告状呢?分明是他先挑衅我的,我这算是还击,况且,有你们两个,我也没做什么害他的事情,最多不过是吓了吓他。
他倒好,被吓成那样,差点就要尿裤子了,还是个大男人呢。”说着静安公主还有些看不起周兴修。
倒是华安郡主默默的觉得,任哪一个男子碰到一个女子拿着个剪刀想要剪掉自己的那玩意,都是会害怕的吧。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呢?只是和离,当真是便宜他了。
既然决定了,静安公主就开始行动了起来,终究还是做了十几年的公主,气势还是在的,将刚刚见到那种事情的人都叫了过来,封了口。
而在说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之后,静安公主就叫车马房预备马车,准备去皇宫了。
这也是简若宁的意见:“既然公主已经决定了要先告状,这个时间就很重要了,最好现在就出发,否则要是晚了一步,被周驸马恶人先告状,那皇上可能会偏袒谁,就说不定了。”
果然静安公主刚刚吩咐了车马房套车,就听到底下的人来报说是周兴修坐着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赶去了。
既然周驸马都没有给静安公主这个机会,静安公主自然也不想要放过周驸马。
她吩咐车马房的人加快速度用最大的车子,四匹马拉的那种,争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宫。可能是四匹马力终究是比两匹马力强,静安公主一路疾驰,终于还是抢先赶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看到自己的小女儿两个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一样,哭着过来求他,也是很诧异,他还从来没有见到乖巧可人疼的小女儿会突然这个样子过来。
自上次自己叱责了她因为一些小说事叨扰太后之后,他已经有两个多月都没有见到她了。
上次的叱责,他说完之后,也是有些后悔的,可能因为太子的事情,每次见到自己的这些儿孙,总是会想着是不是他们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只是装出来骗自己的。
当时自己因此迁怒这个小女儿,也是有些后悔的,只是他是天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总不好随便收回,只能想什么时候补偿一下。
只是因为禁足了太子,朝堂上有些变动,皇上觉得自己需要平衡各方的势力,不要让几个儿子闹的太凶,也就忘了这个女儿。
如今看着自己明媚开朗,爱说爱笑的女儿变成这样,他更加的后悔了。
“怎么了这是?快起来,地上凉,不用跪着了。”
静安公主自然不依,跪着才显得她可怜,并且她现在要演出来的是一个无助的女儿,自然还是跪着比较好。
“求父皇为我做主呀!周星修它实在是太过分了!”
听到又是这个,皇上有些不是很高兴,这种家中的小事,要掰扯多久呢?
但是他看着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儿,终究还是有些不忍,道:“你说吧。”
“按大昭律例,驸马本不应该纳妾。可周兴修他,他居然,弄大了别人的肚子,还将妾室接到了府内,对着女儿耀武扬威,扬言要休了女儿!”
这话是真的,静安公主甚至都没有添油加醋,要休了她,是周兴修的原话。
当时的周兴修一手扶着那个女人的肚子,一手指着她,非常张狂的说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娶了你,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等着,我迟早要休了你!”
听到自己给女儿选定的驸马弄大了别人的肚子,还扬言要休了女儿,皇上才皱了皱眉头,稍稍坐正了身子,仔细的准备听下去。
静安公主虽然一直都在跪着,但是也有注意龙椅上面的父皇,她知道今天要是想要让父皇认可她的话,惩罚周兴修,主要还是在于父皇的态度,所以她一定要说得足够可怜,并且说到父皇最深恶痛绝的点才是,于是她继续说道:
“女儿本为天家公主,也是父皇您的骨血,从小金尊玉贵养大,您是最疼我的,可他轻贱于我,轻贱于父皇!
女儿虽然不喜欢他,可是从来没有要和离的想法,因为这桩亲事,是父皇亲口赐的婚,写了圣旨,让女儿与他成婚的。
可周兴修他却忘了这点,仗着自己祖辈的恩德的,不将女儿放在眼里,扬言要休了女儿,这可不就是不拿父皇您的话当回事吗?
女儿实在是忍不了他对父皇您的不敬,顺手拿着剪子威胁了他几句,这是女儿的错,女儿认了,可父皇,周兴修他的所做所为,女儿实在是忍不了啊!”
皇上的脸色越听越凝重,身子也稍稍往前靠,显然是认真的在听。他有一些怀疑静安所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也有一些怀疑周家人是否真的做出了这样子的举动。在他的一贯认知里,周家人是不会做出这样子的举动的。
但是静安的话又如响雷炸在耳边。如果周兴修真的没有说出这样子的话,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没有这个本事编造这样的话的。
且自己养了许多年的女儿应该也不会骗他,所以皇上更倾向于相信周兴修应当是真的说出了要休了她这样子的话。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周兴修这个人,他是绝对不能被轻饶的。自己将女儿嫁给周家,是给周家的恩赐,如果周家不想要这个恩赐的话,甚至轻贱于她,那的确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就算静安再怎么不好,他也是自己的女儿,是皇家的人。周家人怎么敢这样对待她呢?
就在皇上已经差不多相信了静安公主的话,就只等之后求证,就发落的时候,前边的公公传话说是周驸马爷前来求见。
皇上这个时候往后背一靠,沉声道:“传。”
周兴修一进店就发现了静安跪在大殿之内,他有一些心慌,她怎么来了?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正躺在床上吗?怎么速度这么快?还抢在了他的前头?
但是他既然已经来了,定然是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皇上才能走的,他真的不想要这样一个泼妇成为自己的妻子。”
于是他也跪在地上,将头叩在地面上,道:“求皇上为臣做主!”
“你还想要说什么?”
周兴修敏锐地察觉到了皇上这个态度不对劲,肯定是静安提前说了些什么,导致皇上对他有所误会,所以他更是要将静安今日做的最大的措施,捅出来。
“今日公主拿剪子威胁于臣,说是要将臣变成公公呀!她还说是要弄死臣!如此疯妇,皇上合该严加管教,让公主学习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让她知道,什么是未嫁从父,即嫁从夫,夫死随子啊!”
对此,皇上也深深地看了静安公主一眼,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女儿会变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敢拿着剪子威胁自己的驸马。
但是这样子也可以说明驸马确实是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会让一向温顺安静的小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皇上对着周兴修问道:“朕今日只问你一句你可曾说过要休了她?”
周兴修听到这个问题有一些疑惑,他并不觉得这个话有什么不对。静安公主嫁到了他们周家,那就是他周兴修的媳妇儿,按照礼法,他是可以休了她的。
于是他点头答道:“是,臣今日确实说过这一句话,但是臣实在是是因为静安公主的所作所为,不是淑女所为,所以臣有些生气,才说出这样子的胡话,求皇上原谅臣的一时失言。”
但是皇上却已经没有兴趣再听周兴修讲这一大堆有的没的了,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周兴修确实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就是大不敬。
这桩亲事是他亲自促成的,也是他亲口下的谕旨,说要将静安嫁给周兴修。却没有想到他的恩德却变成了周家人张狂的资本,他自然应该给周家人一些教训,又或者是一个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