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能理解,毕竟周氏不用下地干活,最多只需要忙些家务,做做绣活。
不过周姨母虽然长得黑瘦,人看着却十分精神。
她很高兴姐姐居然来看她,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赶紧请他们进门,一个劲地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居然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哎哟,他爹,大郎,你们快去烧水,今天杀鸡!”
王姨父是个黑瘦的汉子,闻言憨憨地应一声。
王大郎和他爹一样黑,是个精壮的汉子。
周姨母虽然很激动,并没有忽略其他人,她看向姐姐身后的那对年轻男女,不由惊了下。
“哎,宵哥儿也来了?你身体好啦?”
见傅闻宵居然也过来,她便想到他的身体是不是好了,若他的身体好了,那可真是件好事,她姐也不用总是操心。
傅闻宵朝她叫了一声姨母,温声道:“多谢姨母关心,是有所好转。”
周姨母十分高兴,脸上的惊喜很明显,又看着郁离问:“大姐,这位姑娘是……”
她认出傅闻宵和傅燕回兄妹俩,却不知道郁离是谁,怎么和他们一起。
周氏笑道:“这是离娘,是宵哥儿的媳妇。”
周姨母呆了呆,“什么?宵哥儿成亲了?啥时候的事?”
“就是去年夏天。”周氏说道,“当时比较匆促,没时间和你说。”
周姨母只是吃惊了下,很快就接受这事,笑着招呼他们。
-
王家是乡下很常见的泥土房子,建得很开阔,有好几间屋子。
周姨母夫妻只有两个孩子,长子王大郎,已经娶妻,女儿王二娘还没出嫁,不过去年就说亲了。
王大郎的媳妇见公爹真的去后院的鸡圈里捉了一只鸡出来,忍不住问正在烧火的王二娘,“二娘,咱家真的要杀鸡?”
这乡下人家,鸡可是重要的牲畜,一般不会轻易杀的。
就算是过年走亲戚,都是用除夕夜做好的菜来招待,亲戚过来时,也只是随便吃一点沾沾嘴,不会真的吃光人家待客的食物。
是以过年期间,除夕夜做的食物能一直待客到年初十。
当然,最后那食物因为煮太多次已经没什么味道,若是有剩下,也是主人家自己吃了,一点也不会浪费。
这年头百姓没有浪费的概念,再不好吃的东西,只要是能吃的,都会吃下去。
王二娘说道:“肯定的,我娘很重视大姨,大姨是她唯一在世的亲人。”
外祖家已经没人,只剩下这个大姨,她很明白娘亲的激动。
说实在的,王二娘也没想到,大姨今年居然会过来走亲戚,甚至大姨家的表哥表嫂也过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姨家的这位表哥,还有表嫂。
他们长得也太好看了,她刚才都看呆了呢。
**
周氏等人得到王家热情的款待。
王家其他亲戚略坐一会儿,便识趣地离开。
他们都是同个村子里的,想过来随时可以,倒是王大郎他娘的姐姐难得来,想必王家也想好好招待他们。
不过回去后,他们便和周围的人说,王大郎他们那大姨家的那些孩子长得可真俊,不管是大的小的都漂亮得像县城里那些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小姐,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算落魄了也和他们乡下人不一样。
王家这边,傅闻宵和郁离、傅燕回兄妹俩正和王家人问候。
“姨父、姨母。”他们朝周姨母夫妻俩叫道,又叫王大郎等人,“大表哥,大表嫂,二表妹。”
除了周姨母,王家的其他人都比较拘谨,端出花生瓜子和点心招待他们。
郁离他们在王家吃了一顿饭,周姨母还给他们封了红包。
“一点小心意,你们收着。”她和气地朝郁离他们说。
郁离和傅闻宵没有拒绝,将之收下,说道:“谢谢姨母。”
傅燕回兄妹俩也乖乖巧巧地说:“谢谢姨婆!”
周姨母笑着哎了一声,看起来很高兴,并慈爱地摸了摸兄妹俩的脑袋。
周氏笑看着这一幕,也给王大郎兄妹俩红包,还有王大郎的媳妇。
王大郎媳妇没想到自己也有红包,摸了摸红包,发现份量不轻,心里对这个大姨顿时十分有好感,嘴里叫着大姨叫得十分亲切。
吃过饭后不久,他们便告辞离开。
周姨母亲自收拾了一篮子的回礼,和王家人一起送他们出门,一路送到河埠头那边。
这会儿船还没有来,众人便在河埠头等着。
周姨母有很多话想和姐姐说,见船还没来,便朝众人道:“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和大姐说点儿话。”
众人知道姐妹俩难得见面,有很多话要说,自然都应下。
周姨母拉着周氏到不远处,这里四下开阔,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她们的话。
“大姐。”周姨母一脸认真地问,“宵哥儿的身体好了,你们是不是要离开?”
周氏点头,“是的,不过不是现在。”
周姨母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大姐,能不走吗?实在太危险了……”
她想起三年前,大姐带着傅闻宵和两个孩子回乡的事。
得知大姐回来的消息,她第一时间赶去青石村,不为别的,只为姐妹三十年未见,实在是惦记得紧。
当年大姐离开时,她已经记事,一直记得大姐。
后来弟弟没了,父母差点哭瞎眼睛。
父母心里一直惦记着离开的大姐,时不时在她耳边唠念着,直到父母临终前,他们还记挂着大姐,也让她一直想着大姐。
时隔多年,大姐好不容易回来,哪知道却是以新寡的身份回乡,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两个不满一岁的孙子孙女,甭提有多可怜。
周姨母很心疼大姐,想帮衬她的,但大姐让她以后没事别过去,怕连累到她。
她不知道大姐经历什么,只知道那个叫傅闻宵的孩子并不是大姐亲生的,而是大姐伺候的主家的孩子,他们回乡是为了避难。
而且傅闻宵当时病得很重,这三年来听说一直没好过。
没想到,现在傅闻宵居然身体好了,他们居然还来这边看她……
周姨母心里有种预感,一旦傅闻宵的身体好了,她姐就会离开。
听说她姐是傅闻宵的奶娘,这孩子可以说是她姐奶大的,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若是孩子离开,当“娘”的肯定无法抛下孩子,自然要跟着的。
周氏朝忧虑的妹妹笑了笑,说道:“丽娘,你不用担心,宵哥儿很厉害的,只要他的身体好了,就没人能再害他。”
“真的?”周姨母犹豫道,“可当年你不是这么说的……”
当年她姐不欲连累自己,让她以后别去青石村,也别去打探什么,是以连傅闻宵成亲这事,她这当“姨母”的,直到今天才知道。
周氏有些不好意思,“当年我也不知道宵哥儿的身体能不能好……”
傅闻宵的生死决定一切,如果他能活下来,那么他将会拿回以前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为虑。如果他死了,曾经跟随他的人会再次被清洗,就连自己只怕也会成为清洗的目标。
就算宵哥儿临终前会让人安排好她和离娘,只怕无法顾及其他人……
所以她不敢和妹妹走得太近,生怕连累妹妹一家。
周姨母嘴巴微动,很想问傅闻宵到底是什么人,到底忍住了。
“大姐,你要保重。”她轻声说。
周氏脸上露出笑容,“放心吧,以后都会好的。”看妹妹实在太担心,她到底有些不忍心,小声地说,“丽娘放心,其实宵哥儿的娘亲是……”
周姨母双眼瞪大,瞳孔微颤。
她双手有些颤抖。
像她这样的平民百姓,这辈子连县官都没见过,居然先见到一位皇亲国戚……
**
回到青石村后,傅闻宵和郁离都能感觉到周氏的心情很好。
似乎去青河村一趟,让她解开了什么心结,人看着越发的舒心。
两人自然也放心了。
过了年初十,傅闻宵突然说,想去县城一趟。
“去做什么?”周氏有些担心,“你的身体……”
虽然先前他们去过青河村一趟,不过全程都是坐船,下船后就直接去王家歇息,都不用他怎么折腾劳累。
傅闻宵笑道:“娘放心,我的身体已经没事,这次去县城,是想去汪家拜访。”
“汪家?”周氏越发的不解,她并不知道汪家。
倒是郁离早就摸清楚县城的情况,自然也知道县城的汪家,好奇地问:“你认识汪家的人?”
“不认识。”傅闻宵淡然道,“不过我以前听说过汪举人……嗯,其实也算是认识吧,只是一直未曾见过他本人。我要参加县试,县试报名时,需要请一名本县的廪生具保。”
闻言,周氏目光微闪,算是明白了,他是想请汪举人帮忙。
甚至他说的那句“其实也算是认识”的意思,她也有些明悟,不禁安心几分。
这时,郁离问道:“要我陪你去吗?”
傅闻宵欣喜地看她,“可以吗?”
“当然可以。”郁离没有犹豫,“我答应过你,会陪你去县城。”她没忘记他的社恐,当初她还答应他,日后会陪他去县城,还会请他去酒楼吃饭呢。
傅闻宵脸上露出笑容,温声说:“离娘,谢谢你,有你陪着,我就不用担心了。”
“这没什么。”郁离不在意地说,“听说过年时县城很热闹,正好可以去逛逛。”
傅闻宵笑容微滞,然后无奈地笑了下,果然不能太过期待。
晚上,傅闻宵执笔,写了一封拜帖。
郁离坐在一旁吃东西,抬眸看了一眼,看到拜帖的落款写的是“松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