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真不好享受,那身堆金积玉的派头又是做给谁看?
这边,汪举人还一脸同情地说:“听说傅贤弟从小体弱多病,幸好回乡治病时得遇神医,终于治好身体,便决定今年下场,想考个功名,方才不负他的一身才华……”
姚老夫人沉默地听着,并不言语。
等到下人将傅闻宵的字送过来,她接过一看,赞叹道:“好字!”
姚家的家学渊源,姚老夫人也是学文识字的,更懂得欣赏字画,看到这幅字,简直为之叫绝。
汪举人得意洋洋,仿佛夸的是他自己,又开始一个劲儿地夸起来,夸得汪夫人格外难受。
她知道那位傅公子既有才又有貌,还能写一手好字,但能不能别再夸了?
听得太多,她觉得实在好吵,从来不知道丈夫会如此聒噪。
姚老夫人看完字后,问道:“这幅字能不能给我?”
“不行!”汪举人差点就跳起身,“姨母,这可是我千方百计从傅贤弟那里求到的,不能给您啊,您若是想要……”他急得团团转,“下次若是见着傅贤弟,再叫他给您写一幅便是。”
这可是傅贤弟亲手送给他的,他舍不得让人,连姨母也不行。
姚老夫人看他那急切模样,最后只是笑了笑,将这幅字还给他。
见他宝贝地捧着,觉得实在没眼看,说道:“你说他家以前只是行脚商,怎会知道那么多孤本?”
她心里嘲讽,真是好个“行脚商”,也不知道傅国公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生气地骂不孝子,就算给自己编造个身份,也别这般敷衍。
也不知道哪个人给他弄的身份,真是不尽职。
汪举人道:“这有什么?傅贤弟曾结交过不少朋友,其中就有禹州那边的望族,以他们之间的交情,他想看个藏书孤本自是易事,君子之间,不必计较太多。”
“而且,他让人送去书斋的那两个孤本,是他偶然所得,后来因家中变故,不幸遗失,幸好他过目不忘,将之默下来……”
姚老夫人听到这里,真要被逗笑了。
什么偶然所得,只怕那是宫中藏书罢?也不知道宫里的那位圣人若是知道这事,会不会也被气笑。
大抵是会吧。
姚老夫人实在不想看汪举人那一脸的蠢相,最后让他赶紧走。
她去陪妹妹坐了会儿,没在这边待太久,很快离开了。
回到别院,姚老夫人将室内的下人都摒退,只留下心腹鲁嬷嬷。
鲁嬷嬷在她身边伺候了一辈子,两人虽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感情自然是不一般。
见老夫人神色凝重,鲁嬷嬷问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汪家那边有什么事?”
她今天没跟老夫人去汪家,还以为汪家出什么事。
还是汪老夫人身体又不好了?
姚老夫人叹了一声,说道:“嬷嬷,我先前在汪家看到傅家的那位世子了。”
“什么?”鲁嬷嬷大吃一惊,“您说有是镇国公府的那位傅世子?他、他不是在四年前死了吗?”
听到“傅世子”这称呼,她只能想到一人。
便是镇国公府的世子。
姚老夫人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死?除非圣人真的狠心不欲让他活,否则他必然不会死,传出他死讯的,只怕是不安好心,或者是他自己有意为之。”
她的神色凝重,没想到传闻中已经死的人,居然出现在这里。
一个南地偏远的县城,甚至此地离镇南军的驻地如此近,让她不禁怀疑,这傅世子是不是欲与镇南军勾结……
或许也不可能,宣老将军不会置宣家于危险之中,定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与他联合,除非傅家真的决定反了。
鲁嬷嬷犹豫地说:“或许圣人还是念着长公主的,到底是兄妹一场,哪里舍得真的对亲外甥动手。”
傅闻宵的母亲是当朝尊贵的长公主,与圣人的感情素来好,圣人以前也极为疼爱这外甥的。
姚老夫人不语,回想四年前京中的风云,心情十分沉重。
好半晌,她再次叹气:“我现在倒是希望老太爷赶紧退下来,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若不是亲眼看到那位傅世子,她也和很多人一样,以为他已经死了,还觉得挺可惜的,这位傅世子确实是个极为优秀的人,比那些皇子都要优秀。
他既然没死,那四年前的事……
鲁嬷嬷闻言也有些忧心,只能安慰道:“老太爷素来是个谨慎的,又深得圣人信重,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姚老夫人道:“希望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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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汪家后,郁离问道:“宵哥儿,怎么样?汪举人答应帮忙吗?”
傅闻宵面上露出笑容,“答应了。”
想到刚才汪举人那热情的模样,郁离觉得他会答应挺正常的,又问道:“他有提什么要求吗?”
“有。”
“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傅闻宵笑道:“他让我给他一幅墨宝。”
一幅墨宝?
就是给汪举人写一幅字的意思?这么简单的吗?
郁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小瞧这个世界的人对书画的痴迷,字写得好看的人,确实很受欢迎啊。
听到她的感慨,傅闻宵有些忍俊不禁。
也只有她会这么认为,如果没有名气,就算字写得好看,也不一定能办到一些事。
在此之前,人还是要先扬个名,才能恰逢其会地寻到机会。
郁离听他这么说,双眼圆瞪,“这么复杂的吗?”
“是啊!”傅闻宵一脸严肃地点头,只是双眼露出的笑意让人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严肃。
这时,她又问:“那你当初让我拿你的手抄孤本去书斋,也是为了扬名?”
傅闻宵:“……那倒不是。”
纯粹只是因为家里快要没钱,他身体又不好,这是当时来钱最快的方式罢了。
郁离哦一声,原来只是纯粹为赚钱啊。
却没想到名声打出去,那就好好地利用“松鹤先生”的名声,不用白不用,反正都是他嘛。
她自以为理解,问道:“是这样吗?”
“对!”他笑着点头,同时附上一句,“离娘真聪明!”
郁离努力地忍住,嘴角还是没忍住微微翘起,说道:“我也不聪明,以前从来不接触这些事,感觉挺复杂的。”
说着,她忍不住哎了一声,以前基因战士只负责打打杀杀就行,其他的事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哪里需要他们去计较什么?
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直接打上门问个清楚就行。
从来不用搞这么复杂,武力便能解决一切不公平之事。
傅闻宵便问:“万一有人故意欺瞒你呢?”
其实他想问的是,她那般单纯,行事也挺莽的,以前有没有被人欺骗过?
“打就行啦!”郁离说得很简单,“我觉得没有人在面对绝对的武力威胁前,还会故意做什么欺瞒之事,是吧?”
傅闻宵:“……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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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急着回村,先去福来酒楼吃饭。
快到午饭时间,福来酒楼的食客已经有不少,为了照顾傅闻宵,也为了方便自己干饭,郁离特地挑一个包厢,然后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店小二离开时,看他们的眼神挺纠结的。
等菜一一端上来,她给傅闻宵介绍,“这道板栗烧鸡好吃。”
“这道火烧肉也好吃。”
“还有这道酒酿丸子也好吃。”
“还有这道……”
傅闻宵一一尝过去,点头道:“确实好吃。”
她说好吃,那就好吃。
郁离双眼眯起,一副和小伙伴分享美食得到认可的高兴表情,笑眯眯地说:“是吧是吧?确实好吃,你也多吃点,你太瘦了,不够我再叫人加。”
她答应过会请他来这里吃饭的,自然也不吝啬银子,可着劲儿地点菜。
反正她能吃得完,不用担心浪费。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郁离说她在汪家吃到好吃的点心,比酒楼做的还要好吃。
“……原本以为以后都吃不到,没想到那位姚老夫人邀请我去汪家别院作客,还说要好好款待我,汪夫人说会送厨子过去……到时候我提出想吃这个,估计也能吃到吧?”
傅闻宵问:“那位姚老夫人,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救过她。”
郁离便将她去书斋取钱回村那次,在路上救姚老夫人的事和他说了说,她心里将之当成是一件顺手而为的事,是以没和别人说过,当然也没和他说过。
傅闻宵不由笑了,“原来如此,挺有缘份的。”
郁离歪着脑袋看他,有些不解。
“先前那位姚老夫人,就是我曾经说过的,姚家的老祖宗,她的丈夫便是京城的那位帝师……”
郁离终于恍然。
记得她围剿赌坊后,因为康家背后还有一位三皇子在,担心康家的报复,她只能在家休息一个月。当时屠老大帮宣少爷送东西过来给她,傅闻宵便帮忙出主意,提到姚老夫人。
“这么说,确实挺有缘的!”郁离点头。
傅闻宵看她只是附和一句,便继续埋头吃饭,似乎姚老夫人的身份都比不上眼前的饭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