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郁敬德兄弟俩还很年轻,今年是他们第一次下场考试,甚至郁敬礼还通过县试,也算是个好开头,以后说不定能考过。
可村里人还是挺担心的,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有其父就有其子。
万一兄弟俩也像他们父亲那样,考一辈子都考不中……
听闻村长的来意,傅闻宵说道:“村长,我不打算摆。”
“为什么?”村长有些忐忑,难道他其实想回禹州那边摆?听说他的老家在禹州,若是他想回去摆好像也正常。
傅闻宵道:“我打算参加八月的院试,如果院试通过,到时候再摆也不迟。”他一脸歉意地说,“这段时间,我想专心读书,争取院试能过。”
听到这话,旁边的周氏不禁看他。
要不是知道宵哥儿的学问,她还真信他这话,以为他要用功读书。
宵哥儿这是懒得回村里折腾吧,一个府试的案首,在他眼里实在不算什么。
村长没有怀疑,他对傅闻宵的学识并不清楚,知道秀才有多难考,他想要专心读书也是正常的。
当然村长还是很高兴,因为傅闻宵这话代表他的态度。
他是认可青石村的,若是将来他考中秀才,他定会愿意在村子里摆酒席,为青石村扬名。
村长甚至忍不住期盼,万一傅闻宵真的考过八月份的院试呢?
届时他是秀才,他们村里终于有秀才相公……
村长笑呵呵地离开了。
离开前还一个劲儿地叮嘱:“傅郎君,你好好读书,有什么需要尽管使人回村里同我们说啊。”
然后又感谢周氏养出这么一个好儿子,连带着看郁离的目光也格外慈祥。
将村长送走后,郁离看向傅闻宵。
“离娘,怎么了?”他转头看她,面上含笑,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身影,就像将她放在心里。
郁离晃了下神,问道:“你真要参加八月份的院试?”
“是的。”傅闻宵点头,拉着她一起去书房。
郁离低头看他拉着自己的手,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爱拉她的手。
她努力地回想,好像有时候在外头时,他会这么做。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夫妻,所以她肯定要给他个面子;再加上他的身体脆弱,也不好随便使劲抽手,万一将他弄伤了……
郁离坐在书房里,还没想明白,一盘蒸糕就放到她面前。
这是今儿宋娘子送过来的。
宋娘子过来道喜,同时很感激傅闻宵指点宋秀才学问,她知道郁离爱吃自己做的蒸糕,时不时会送些过来。
吃到蒸糕,郁离很快就抛开刚才的疑惑,继续说八月份院试的事。
“听说院试是在省城那边考。”郁离一脸好奇,“我还没去过省城呢。”
傅闻宵拿起一本书,偏首看她,眼里蕴着笑意:“所以到时候,还要麻烦离娘送我过去才行,离娘若是不在的话,我没法安心。”
郁离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啃着蒸糕,目光落到他的脸上。
他的肌肤很白,是一种很少见阳光的白晳,有一种莹润的光泽,更衬得他的五官精致昳丽。当他笑着凝望过来时,再无初见时的苍白病弱。
她说道:“到时候你的身体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傅闻宵愣了下。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虽然现下仍是不能劳累、不能熬夜,稍稍过一些就会觉得疲惫,但距离痊愈其实也不远。
郁离又道:“你的身体好了,就不用我陪你一起去了吧?”
他的身体恢复健康,她就不用这么跟着他跑。
从县试到府试,她会一直跟着,其实也是为了方便治疗他,让他能支撑过考试,一旦他的身体恢复健康,那她也不必这么跟着他。
傅闻宵垂眸,长而浓密的睫宇微微垂下。
突然,他笑了下,说道:“可是离娘不在的话,我实在不安心,怕自己到时候考得不好……”
他将手里的书放下来,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落寞。
郁离有些纠结,她嘴里咬着蒸糕,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手里的蒸糕不知不觉已经吃完。
傅闻宵见状,给她倒杯茶,让她润润喉咙,蒸糕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也会噎得慌。
那杯茶放到她手边,只要她伸手就能端起喝。
郁离端起来,将茶喝掉,继续吃蒸糕。
书房很快就变得安静,傅闻宵继续看书,她则在那里吃蒸糕。
一整盘的蒸糕,份量不少,最后都进入她的肚子。
等她吃完,郁离舔了舔嘴唇,正要起身,就见他伸手拉住她,拿出一条帕子,给她擦去嘴角沾到的一些碎屑。
郁离没有动。
傅闻宵耐心地给她擦完脸,又拉起她的手擦了擦,说道:“离娘,要不要吃果脯?”说着他将一盘果脯端过来。
这果脯是他们在府城买的,很甜,很好吃。
郁离原本准备起身的,看到那盘果脯,又坐下来继续吃。
整个下午,他们都待在书房里。
他坐在那里看书,她在旁边像小动物一样吃个不停,偶尔停下来时,会跟着他练几个字。
刚从府城回来,肉铺那边让郁离多休息几天,不必急着过去。
正好最近天气已经热了,肉铺需要杀的猪变少,就算她不去,也能应付得来,就是张复他们要忙碌一些,不像她在时那般轻松。
其实肉铺里的人都知道,郁离在肉铺是干不久的。
以傅闻宵的本事,他定能考上秀才、甚至是举人,说不定将来他还要进京赶考,她肯定不可能一直待在肉铺里干活,或许会同他一起去京城,甚至去其他地方。
以她的本事,她也会去干一番事业。
郁离其实并不累,要去肉铺干活也行的,但家里最近登门道喜的人比较多,她也不放心,决定留在家里守着。
快到傍晚,郁离刚练完几个大字,停下来时,发现傅闻宵在作画。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画里的人很熟悉。
画中是一个坐在窗边案前执笔描红的女子,眉眼微垂,姿态却并不温婉柔和,窗外是一丛青竹,似是在阳光下轻轻簇动着……
郁离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到熟悉的竹子。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这画上的人是自己?
郁离想着,抬头看向案前作画的男人,正好他也抬眸看过来。
她沉默了下,好奇地问:“宵哥儿,你画的是我吧?怎么会画我?”
他笑道:“因为我想……画你。”
郁离偏首看他,慢吞吞地哦一声,忍不住又看画上的女子。
没等她继续看,他突然将这幅画卷起来,然后放到案桌旁的一个大瓷器卷缸里,里头还有一些他平时所作的卷轴字画。
突然间,她有些好奇,那些卷轴字画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晚上,郁离来到书房。
她将油灯点亮,去扒器瓷卷缸里的卷轴字画。
郁离将一幅画卷打开,发现是一幅字,傅闻宵的字确实很好看,就算不懂书法的人都能看出好坏。
略略看了下,她将这幅字收起来,又去拿另一幅卷轴字画。
这次是一幅画。
是一幅月下人物画,画里的女子在一处院子里,身形飘逸地练着一套体术。
郁离认出画里的院子,正是府城宣家宅子的客院。
府试前几天,她在宅子里陪他,他读书,她就在院子里练体术,有时候晚上心血来潮时,她也会去院子里练一练。
郁离看了会儿,继续去拿第三幅字画。
等她将卷缸里的所有卷轴字画都看完,发现其中有十幅都是人物画,每一幅画里的女子都是她。
她从来不知道,他居然画了这么,不声不响的。
“离娘,怎么不回去休息?”
一道清雅温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郁离转头,见出现在书房门口的傅闻宵。
他刚沐浴出来,身上穿着宽大的衣衫,头发披散,发尾带着湿润的水汽。
郁离手里拿着一幅画卷,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傅闻宵走过来,看到她拿着自己作的画,面上的神色不变,笑道:“你要是想看,白天时过来看就好,晚上的光线太暗,眼睛会坏的。”
郁离捧着手里的画说:“你怎么都画我呀?”
这么问时,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柔和,连笑容好像都是温柔的,“因为我想画离娘,可惜没能画出我心中的离娘的样子。”
“是吗?”郁离惊讶地看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没画出来?挺好看的呀。”
傅闻宵的画技无疑是厉害的,每一幅都画得很好。
在她看来,他画得实在太好看了,每一幅的意境都很好,连她都生出一种自己原来有这么好看的不确定感。
傅闻宵笑了笑,没有解释,说道:“现下晚了,回去歇息罢。”
郁离应一声,将画卷放回卷缸里,和他一起离开书房。
回到后院,他们遇到周氏,她正准备去前院的厢房看看傅燕回兄妹俩睡着了没。
现下傅燕回兄妹俩已经在前院的厢房住下。
每天晚上入睡前,周氏都会特地过去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