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还拿了根棍子呢,那野猪一定跑不掉……”
方璧鹤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有些急,问道:“傅兄,他们在说什么?”
傅闻宵道:“有野猪下山。”
他在村里住了三年,虽然并不怎么与村民们交流,不过他实在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多听几次,便能听得懂青石村这边的村话,甚至还能与他们交流。
方璧鹤还要再问,见傅闻宵已经朝着那边走过去,他只好跟上。
等他们过去,正好看到倒在地上的两头野猪,以及郁离手持一根棍子,一棍子朝一头野猪敲过去。
那头野猪应声而倒。
看到这一幕,让方璧鹤不由想起那晚,她拿着竹竿将对面船上的人都敲翻在地。
当时那些人看着真是脆弱不禁,一根竹竿就能将他们放倒。
这会儿再看那头被一棍子敲倒在地的野猪,头破血流,一击毙命,方璧鹤不禁深吸口气。
所以,不是那些人太脆弱,而是这姑娘太猛。
方璧鹤看她手持着棍子,威风凛凛,忍不住朝傅闻宵靠近一些,说道:“傅兄,嫂子如此厉害,你的夫纲只怕不振啊!”
有这么厉害的媳妇,傅世子日后只怕媳妇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哪里敢反抗?
傅闻宵懒得理他,朝郁离走过去,问道:“阿离,没事吧?”
“没事。”郁离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他含笑道:“上完课了。”
郁离闻言哦一声,“那行吧,咱们先去吃饭。”
今儿她回来帮忙杀年猪,杀猪的人家都会做杀猪饭款待来帮忙的人,三家人都希望他们过去吃。
郁离决定,三家都吃一遍,这样就不用纠结去哪家了。
傅闻宵闻言,眼里露出笑意,说道:“那行,咱们就去吃三家。”
后头的方璧鹤满眼古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连吃三家,只怕肚子都要破吧?
等他跟着两人吃完三家的杀猪饭,果然肚子撑得不行,再看郁离,居然若无其事的,甚至精神非常好,一副满足的模样。
想来吃了三家,终于让她吃饱了。
离开村子时,他们带着半扇野猪肉回去。
这次下山的野猪有三头,都是郁离打死的,本应该分她一半,另一半则卖了银子,补偿被野猪毁坏房子及受伤的村民。
不过郁离只要半扇,剩下的让村长送去村塾,给村塾里的孩子加餐。
回到县城,天色已经暗下来。
周氏见他们带回来半扇野猪肉,听说村里又有野猪下山,忙双手合十,感谢佛祖保佑大家平安无事。
方璧鹤道:“婶子,应该是感谢嫂子保佑才对吧?”
要是没有郁离,只怕遇到野猪的人都要受点伤,严重些的还要丧命。
先前他还听说去年有野猪下山时,也是郁离去打死的,这姑娘实在太厉害了。
周氏笑道:“确实,幸好有离娘在。”
说着招呼他们去吃饭,她今天做了热腾腾的羊肉锅子,让他们暖暖身。
吃完饭后,周氏去处理那些野猪肉,除了送人的,剩下的该腌的腌,该煮的煮,炸的炸……总之每个部位怎么吃都做好规划。
郁离拿出杀猪刀,按她的吩咐割肉。
那杀猪刀寒光湛湛,在她手里如臂使指,轻松地将一块块肉割下来,有时候刀在她手里转了个圈,挽了一个漂亮的花刀,看得人目眩神迷。
方璧鹤和两个孩子蹲在那里看得目不转睛,等郁离割完肉,他仍是意犹未尽。
转头他对傅闻宵说:“嫂子这手艺,真是绝了,看她将那杀猪刀转得,若是她上战场的话……”
只怕敌人都要闻风丧胆。
傅闻宵微微皱眉,说道:“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方璧鹤不解地看他,很快就明白,“我明白啦,算我胡说。”
也对,虽然郁离很厉害,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确实不好做一些打打杀杀的事。
傅闻宵道:“她是个有原则的姑娘,不喜欢见血。”
闻言,方璧鹤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忘记我在船上的那晚发生的事?”
那叫不喜欢见血吗?
她可是直接夺去追杀他的首领的刀,反手就砍过去,当时血都飙出来了。
傅闻宵平静道:“是他们先对她动武器,如果他没动武器,她绝对不会出手见血。”
最多就是将人打晕,让他们晕个几天。
就像她在赌坊做的那样。
从中可以看出,她确实是不喜欢见血的,也不会轻易伤人性命。
当然,不取他们的性命,不代表她会放过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只是会让他们彻底地失去行动力,后半辈子只是像个废人一样躺着,再也无法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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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郁离时不时会回村给人杀猪。
特别是随着年关到来,青石村附近的村子开始祭灶,纷纷请郁离过去帮忙杀猪祭灶,她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方璧鹤叹为观止。
他知道祭灶对于一个村子、一个宗族而言有多隆重,以往这祭灶之事和女人可没什么关系,可这会儿,他们居然要请一个姑娘去帮忙杀猪,以便讨个吉利……
听得多了,他也觉得郁离杀猪挺吉利的,都忍不住想以后他家要祭祖,是不是也要请她去帮忙杀猪?
方璧鹤这么想着,和傅闻宵说:“傅世子,将来你们若是回京城,年底祭祖时,我是不是可以请嫂子去帮忙杀猪祭祖?”
傅闻宵看他一眼,“你能请得动就请。”
“真的?”方璧鹤吃惊地看着他,“你居然不反对?”
“我为何要反对?”
“这不是……”方璧鹤迟疑地道,“在世人心里,只怕杀猪这职业到底不好吧。”
说到底,在世人心里杀猪是贱业,会被瞧不起。
虽然看过郁离杀猪后,他倒不觉得是什么贱业,反而像是极为吉利之事,可没看过的人只怕会多想。
傅闻宵淡淡地道:“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若是谁敢笑她,那就让他也去杀猪。”
方璧鹤:“……”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方璧鹤知道他是认真的。
想象一下,日后傅闻宵和他媳妇回京,有人拿郁离杀猪的事说笑,然后不改凶残本性的傅世子让人拉来一百头猪,让嘲笑郁离的人去杀猪,不杀完就将猪拉到他家,让他和一百头猪一起吃住……
光是想想那画面,就让人窒息!
因为这种事这家伙肯定能干得出来!
方璧鹤呵呵地笑,“放心,绝对没人敢嘲笑嫂子的。”
就凭你傅逍的手段,谁敢啊?
傅闻宵点头:“确实,阿离这么好,敢嘲笑她,一定没眼光,没眼光的家伙,只怕心也是丑陋不堪,到时候远离便是。”
方璧鹤暗忖,这所谓的“远离”,是将人远远地流放吗?
果然还是那位傅世子。
等到青石村祭灶,村长亲自过来,请郁离去杀猪,同时也请傅闻宵回去。
作为青石村的第一个秀才,村里祭灶,傅闻宵是绝对不能缺席的。
方璧鹤忍不住也跟去凑热闹。
他还没见过乡下祭灶是什么样的,其实也想再看看郁离杀猪,每次看到那些猪在她面前安安静静的,甚至还会主动卧倒在地,就觉得很神奇,想多看几眼。
回青石村时,郁离看了看随行的方璧鹤,突然说:“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走?”
方璧鹤啊了声,然后说:“嫂子,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没赶。”郁离道,“你若是有事可以离开。”
方璧鹤明白她的意思,笑道:“现下快要过年,再急也不急于一时,我想等过完年再走。”
他的目光微黯。
这次他奉旨到江州这边查账,查出不少官员贪污的罪证,这些证据他已经让人秘密送回京,而他待在这边则是为了引开那些人的注意。
什么时候回去倒也不影响。
除此之外,他倒是挺喜欢在这边养伤的,这段养伤的日子,也是这近几年来他难得放松的时候。
虽然不想承认,但跟着傅闻宵待在南地这偏远的县城,居然是他这辈子难得不多的松快日子,似乎只要傅闻宵镇在这里,他就觉得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方璧鹤转头朝周氏道:“婶子,今年我想和你们一起过年,你不嫌弃吧?”
周氏忙道:“哪里会嫌弃,只是……”她委婉地道,“你若是不回去,你家人会担心吧?”
“没关系。”方璧鹤不在意地说,“他们知道我来这边,不会急着让我回去。”
周氏便不再说什么。
至于郁离,见周氏不反对,她自然也不会反对。
村里的祭灶很热闹,从杀猪到祭灶,都是热热闹闹的。
方璧鹤作为一个外村人,自然是不能去祭灶,他便在外头看热闹,看到傅闻宵被村民们簇拥着去祭拜,实在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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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祭灶完后,距离过年也没几天。
年二十八这晚,傅家的人正在吃晚饭,听到门被人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