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明明都是赔钱货,她们干得再好也比不了男娃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可事实摆在面前,让郁老爷子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偏偏这时候,郁老大居然还埋怨夫妻俩,说道:“爹、娘,你们当初为何不将琴娘嫁去傅家?要是琴娘嫁去傅家……”
那现在他就是镇国公世子的岳父,和镇国公府是亲家。
这不比科举更容易改换门庭吗?想必镇国公世子为了让妻子的身份好看,愿意提拔妻子娘家。
郁老太太听到这话,瞬间就拉下脸,难得刻薄地说:“怎么?你也后悔了?当初是谁一直赖在城里,不肯回来种地的,种地能污了你的手不成?琴娘就在城里跟着你们夫妻俩,我怎么将琴娘嫁去傅家?更何况,你们舍得将琴娘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吗?”
郁老大有些狼狈,又有些受伤,说道:“娘,你咋能这么说?”
他娘真是越来越不慈爱了,连这种刻薄话都能说出口。
郁老太太却是冷笑一声。
去年年底,郁老大居然做假账,贪了米铺的银子,被米铺辞退。
也因为这事,县城里的商铺都不愿意找他干活,没有收入,他只能灰溜溜地带着妻子、三个儿子回到村里,赖着郁老爷子夫妻养他们。
所谓远香近臭,这住得近了,矛盾也多。
再加上这几年郁老爷子夫妻和郁家大房的人过得越来越不如意,原本的父母慈爱、儿孙孝顺之类的,变得不堪一击。
第 215 章
◎许大夫◎
郁金也听说外头的传闻,直觉不对。
这日,她去码头那边,想到什么,转去回春堂看了看,没有看到许大夫,坐堂的是许大夫的一名徒弟。
“你们许大夫呢?”郁金询问,“好像好些天都没见着他的人。”
去码头的路一般会经过回春堂,她路过好几次,确实都没见着许大夫。
许大夫的徒弟道:“上个月有人将我们师父接走了,要请他去给贵人治病。”
郁金心头一紧,“什么贵人?”
“不知道,对方没说。”许大夫徒弟想了想,又道,“不过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北地那边的人。”
郁金去码头那边时,眉头一直拧着。
上个月,那就是三月份时。
许大夫是三月份就被人接走的,对方又是北地口音,不会是京城那边的人吧?难不成和姐夫有关?
郁金想起初见傅闻宵这位姐夫时,他一身病态,看着命不久矣。
谁能想到,他居然还有痊愈的一天,不仅顺利地参加科举,还能前往京城……
作为镇国公世子,只怕关注他的人不少,自然会有人探究他在南地的生活,会知道他曾经生病、病愈的事。
许大夫是傅家在南地这边唯一接触过的医者。
当初傅闻宵生病,傅家请的大夫一直都是许大夫,许大夫也是县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若是那些人以为是许大夫治好他,那也是正常的。
郁金觉得外头那些传闻中治好姐夫的神医,说的大半就是许大夫了。
她越想担心,虽然不知道是谁带走许大夫,是不是真的请他去治病,但她并不希望许大夫出事。
如果只是找许大夫去治病便罢了,若只是因为姐夫的关系……
郁金当即去女塾那边,找到一个不起眼的管事嬷嬷。
她对管事嬷嬷说:“许大夫被北地来的人带走了,说是请他去给贵人治病,我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劳烦你将这消息告知我姐和姐夫,让姐夫派人查一查,务必保证许大夫的安全。”
这管事嬷嬷是兰姑离开后,接手兰姑事情的人。
郁金后来观察过,发现管事嬷嬷将女塾管得很好,井井有条不说,她对那些姑娘们也颇为爱护。
有她在,郁金确实放心许多。
现在郁金已经意识到,这管事嬷嬷应该是傅家的人。
果然,管事嬷嬷听后一口应下,让她放心,这事她会处理好的。
将这事交给傅家,郁金确实放心,只希望许大夫平平安安的,别出什么事才好。
像许大夫这种医术好、心地好的大夫十分难得,若是他出什么事,也是百姓的损失。
因为这事,郁金也没什么心思去巡视商铺,直接回家。
哪知道刚到家,就见大伯母陈氏和郁琴来了,她脸上的神色瞬间就淡下来。
郁老二夫妻和郁银、郁珠都在家。
郁家人一般都是早上比较忙,柳氏和郁老二忙着码头的饭团生意,郁银和郁珠也会去店里看看,如今店里的姑娘都很能干,并不需要她们一直守着店,一般忙到晌午就能回家歇息。
想必陈氏母女俩也是弄清楚这点,才会特地挑在这时间过来。
“金娘,你回来啦。”陈氏讨好地道。
郁琴脸有些红,不过仍是和母亲一样,讨好地叫一声。
郁金懒得和她们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怎么来了?不会是为了我姐夫吧?”
陈氏母女俩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见状,郁金心知自己说对了,她又问:“是阿爷阿奶叫你们来的,还是大伯?”
陈氏尴尬了下,很快就恢复正常,也不隐瞒:“你们阿爷和大伯的意思都差不多。”
所以,母女俩是被郁家的那些男人叫过来的。
郁金不免好笑,也不算意外,说道:“大伯娘,既然是他们有所求,那就叫他们过来啊,让你们来有什么意思?琴娘都是出嫁女,哪有出嫁女总往娘家跑,帮娘家跑腿的?小心杨家那边知道了要生气。”
她实在瞧不起郁家的那些男人,每次有什么事,只会让女眷出面,他们完美地躲在后头,享受女眷为他们谋划的利益。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陈氏涨红脸,郁琴也有些难堪。
“金娘,你咋能这么说话呢?”陈氏呐呐地说,又不好和她生气,只能忍下来,“金娘,这次我们来……”
“不管你们来做什么,都不用说。”郁金又打断她,“我不想听。”
陈氏:“……”
最后陈氏和郁琴灰溜溜地离开了。
送走两人,郁金转头看向一直不吭声的父母。
柳氏忙道:“我是刚回家,就看到她们在门口,还没和她们说啥呢。”
郁老二也小声地说:“我嘴拙,啥都没说。”
郁金盯着父母,说道:“爹,最近青石村那边有叫你回去吗?”
“叫了。”郁老二如实说,“但我现在生意忙,哪里有空回去?”说着,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没来县城前,郁老二觉得做生意很危险,不如在村里种田实在。
直到他因为摔断腿,被女儿接到城里,和妻子一起去码头卖饭团,虽然只是小本生意,赚的不如人家开店多,但每一个铜板都是他们辛苦赚的,那种成就感让他非常舒心,再加上见的人多、经历的事多,观念终于有所转变。
得知大女婿是状元,甚至还是京城里的贵人时,郁老二也有种不真实感。
后来发现,不管大女婿是什么,好像他们的生活都没什么变化,他仍是每天和妻子一起去码头那边卖饭团。
郁老二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被人破坏。
当青石村那边的人叫他回去时,他也以生意忙为由,没有回去。
最多就是被老爷子、老太太骂几句,反正他以前被骂的也不少,都习惯了,至少现在老爷子他们已经不敢再打他。
郁金听后很满意,她的脸色稍缓,对父母说道:“你们要记住,姐夫是姐夫,我们是我们,就算姐夫的身份不一般,那也是姐夫的事,没有向他索取什么好处的道理,以免让大姐为难。”
“我话放在这里,哪个敢让大姐为难,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话说得十分严厉,郁老二夫妻俩不禁抖了抖,赶紧保证绝对不会。
“我们不会让离娘为难的!”
“是啊,只要离娘过得好好的,我们也放心了。”
郁银和郁珠都没作声,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二姐将父母训得跟孙子似的。
这种事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然而在他们家,她们从小就指望不上父母,自然也没想过靠他们什么,只希望他们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日子,别给她们添什么麻烦。
姐妹三人都知道,现下姐夫傅闻宵的身份不一般,那些人没点心思是不可能的,肯定会想来讨要好处。
她们也作好准备。
果然,几天后,郁老爷子夫妻和郁老大亲自来了。
郁金姐妹得到消息,纷纷赶回家,就见郁老太太像吆喝孙子似的,威风凛凛地指挥郁老二夫妻俩给他们端茶倒水,还嫌弃点心不好吃,要吃知味斋的,骂他们小气吝啬,不懂得孝顺父母。
郁金的脸瞬间就绷起来,她走过去,一把就将桌子掀了。
“啊——”
郁老爷子夫妻和郁老大都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她,特别是郁老爷子夫妻,这一幕让他们想起那年郁离回门时,她也是这么掀桌的。
不等他们发难,郁金就厉声说:“不想吃就滚!你们以为这是哪里?这是我的家,我买的房子!可不是你们乡下地方,居然还敢在我家里指使我爹娘当下人?就算你们是长辈,也没有这么刁难人的道理,你们就算去官府告我也不怕,父母不慈,难不成想让子女孝顺?”
郁老大气得指着她,“你你你——”
“行了,没事就走吧。”郁金冷冷地说,“我们家不招待不请自来的客人!”
郁老爷子气得大喝一声:“你这死妮子,反了天不成?”
郁金冷笑,一把将那张被她掀翻的八仙桌抬起来,一只手就撑起,看着他们说:“阿爷,你说什么?”
大有他说得不好,她就砸过去的架势。
这下子,郁老爷子也不敢吭声。
三人惊恐地看着她,这死丫头居然也有这么大的力气,不会也像离娘那样,连房柱都能砸断吧?
“金、金娘,你将桌子放下。”郁老太太战战兢兢地说,“我们今儿是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的,没别的意思……”
郁老大缩着脑袋,躲在两个老人身后,吭都不敢吭一声。
郁金鄙夷地看他一眼,慢慢地将桌子放下,心平气和地道:“原来如此,既然你们已经看到,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