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郁老太太在郁家横行无忌,那大嗓门能将人骂到崩溃,只有旁人躲她的份,哪有她躲别人?
然而现在,每次见到郁离,就像老鼠见到猫。
她恨不得躲起来。
这一幕也让王氏十分感慨。
要是几个月前,她哪里敢想老太太居然也有怕的人,而且这人还是二房的孙女。老太太对着这些孙女,那是不将她们当人看的,多吃一口都要骂,就像拿捏着个小玩意。
见郁离转头看过来,王氏僵着脸,打了个招呼:“离、离娘,你身子好啦?”
郁琴没作声,往晾晒着的衣服那边避了避。
她还记得郁离以前差点打了她。
郁家人也知道郁离那天昏倒的事,老太太听说后,嘴里还嘀咕着让老天爷收了她之类的,但也只是小小声地说,不敢大声嚷嚷。
郁离只是昏倒,又不是要死了,还是不敢惹。
要是哪天她真的死了,估计老太太才敢抖起来。
郁老爷子和大房等人是巴不得郁离出事的,只要郁离在的一天,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甭提这日子过得有多憋屈。
哪想着,她睡了两天就醒过来了。
得知这事,他们好一阵失望。
接着又传出郁离身子亏损得厉害,要好好休息、否则命不长的消息。
为什么会亏损?还不是没嫁人前在郁家累出来的。
不少人听说这事,看到郁家的人,明里暗里都在指责郁家以前不将女娃当人看,颇有几分鄙夷。
这事也引起村里一些不重视女儿的人家的警醒。
他们也不是真的不疼自己女儿,只是家里穷,便要先顾着男娃,女儿只能排在后头,最后有什么东西才轮到他们。
生怕自己女儿也和郁离一样亏了身体,以后命不长,这些人家对女儿好了不少,有什么吃的也会多匀几口给她们,而不是都塞给男娃。
别人和她说话,郁离一般都会礼貌性地回答,不会故意无视他人。
她停下来,朝王氏道:“多谢三婶关心,我的身体挺好的,最近在调理。”
这话也是说给周围那些路过的人听的。
她现在有生命异能,可以用异能修复身体,很快她的身体就恢复健康,届时若是身体好得过分,肯定会引来侧目。
如今调理身体的话一出,以后她的身体好了,有个什么变化,大伙也不会太过惊异。
果然,便有一个背着一篓猪草的大娘问道:“离娘,你是咋调理身体的?”
调理身体这话听着挺新鲜的,村里人都不太懂。
“大夫给我开了药,是补药。”郁离回答道,“早晚喝一碗,说喝个半年应该就行了。”
那大娘咋舌,喝补药?还要喝个半年?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另一个大娘询问:“离娘,一副补药要多少钱?”
她想到家里的闺女看着也瘦,万一也像离娘这样身子亏损,也得给她寻摸点补药补补。
郁离道:“一副约莫两三百文吧。”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抽口气。
一副补药要两三百文?还要补个大半年?
这吃的是钱吧?
乡下人家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等到秋粮收了交了税,多的还可以卖出去,再加上农闲时去打零工什么的,到手里的也不过四五两银子。
一两银子是千文,这一副药就要两三百文,谁吃得起?
有人嘀咕道:“这药里头加了人参灵芝不成,贵成这样?”
他们知道人参是救命的好东西,光是一根人参须就贵得要死,要是谁在山里挖到人参,能瞬间暴富。
可惜人参这东西金贵着,不是那么容易见着的。
“是的。”郁离肯定地说,“补药里有人参须,这样才补。”
她听傅闻宵说了,她喝的补药里确实加了人参须,是周氏要求大夫加上去的,也不吝啬什么银钱。
闻言,众人一阵羡慕地看着她。
这补药里的人参须居然是周氏让加的?周氏这当婆婆的也太好了吧,这是把儿媳妇当闺女来养吧?
再仔细看郁离,他们惊愕地发现,她完全变了个样。
人还是那个人,但看着不再瘦巴巴的,脸蛋有了肉,而且皮肤也白了,原本枯黄得像杂草般的头发都黑了不少。
虽然看着还是瘦,却不是瘦骨嶙峋的瘦。
她穿着一身青色素裙,迤迤然地站在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格外的特别,很是引人注意。
有人吃惊地说:“离、离娘,你好像长高一些了?”
其实不仅是长高,还长得漂亮了。
这才像十七八岁的少女该有的美好,像花骨朵一般的美好,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装扮,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大娘们这才注意,郁离这脸咋长这么好看呢。
看这眉,修长而浓黑,像画出来的一样好看;眼睛明亮,黑白分明;鼻子很挺,嘴唇也恰到好处,皮肤虽然没有县城里的那些姑娘那般白得透明,却也没有被太阳晒出来的斑点,看着光洁清爽。
郁离点头,“我婆婆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最近吃得多,所以就长高了。”
十七岁本就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原主以前吃不好、睡不好,还有繁重的劳动,肩膀都被压垮,所以身量并不高。
现在变成郁离,可能是灵魂的注入,也可能是她在傅家吃得多、也吃得好,再加上现在觉醒了异能,身高可不就开始往上窜。
郁离估摸着,原主以前只有一米五出头,以后她用异能修养好身体,能窜到一米七这样。
青石村这边属于大庆朝的南方,南方人的身高普遍不高,男子少有一米八以上,大多都是一米六到一米七出头。
不过郁老二和柳氏都不矮,作为他们的子女,自然也不矮的。
营养跟上,好好休息,郁金姐妹几个以后也矮不到哪里。
众人听得一脸羡慕。
他们知道傅家有钱,但傅家有多少钱还真不清楚。
当初郁离嫁过去冲喜时,还觉得她嫁给一个病秧子,怪可怜的。
撇开这些,其实傅家光是有钱这点,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归宿,瞧现在傅家居然给郁离买补药调理身子,两三百文一副的补药都愿意给她吃半年,吃食还那么好,将人养成这样。
他们都记得郁离嫁过去前是什么样的,现在看她被傅家养得这么好,可见傅家不仅有钱,还很厚道。
怎么不是个好归宿呢。
如果傅闻宵的身体没病,只怕村里的人都想将女儿嫁过去享福。
郁离和那些人说话时,院子里晒衣服的王氏也是满脸羡慕。
傅家可真有钱啊,有钱还大方,将媳妇当女儿一样地疼,怪不得离娘去傅家后,那么有底气,都敢回娘家闹腾。
要是她嫁的是傅家,她肯定比郁离做得更过分,不仅让郁家赶紧分家,还会从老两口那里多抠些银子带走,当作自己的嫁妆。
王氏想,当初是她听到周氏要去瓦市买小丫头回来冲喜,回头和丈夫说,才会促成这桩婚事。
郁离能嫁到傅家,也算是她的功劳吧?
不过她可不敢去郁离面前邀功,怕被郁离打。
大娘们稀罕地拉着郁离说话,郁离也耐心地回答,没有不耐烦。
这让她们都挺稀奇的,没想到她是这么好说话的性子,以前她总是埋头干活,每天忙忙碌碌的,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自然也没时间和村里的人说话,导致大家都对她不熟悉。
最后还是见日头大了,大伙儿还要去干活,终于散了。
郁离也回了傅家。
郁家大门前很快便没了人影。
郁老太太从灶房探出头,见郁离不在后,嘴里嘀咕着骂了几句,因太过小声,王氏和郁琴都没听清楚她骂什么。
郁琴看起来有些失落,干活时也心不在焉的。
刚才看到郁离,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从容沉静,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很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她觉得自己好像都不认识她了,连带着记不起过去的郁离长什么模样的。
再看自己,穿着以往都不会穿的粗布衣服,灰扑扑的,就是为了方便干活,整个人看着也是灰头土脸的。
她有些莫名想哭。
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每天干着又苦又累的活,还要被阿奶骂,说她又懒又馋的,一点活都做不好……
王氏神色复杂地说:“离娘嫁去傅家真是嫁对了,就是可惜傅书生的身子不好,要是他的身体能好……”
郁老太太心里不舒服,没好声气地说:“一个病秧子,丑得都不能见人,能有什么好的?”
她不愿意承认,当初为了那二十两的聘金,自己促成这桩婚事,结果导致郁家变成这样子。
不仅聘金一分没拿到,连带着郁家也被迫分了家。
郁家到最后啥都没得到,反倒是郁离那死妮子却越过越好,郁老太太心里怄得不行。
王氏和郁琴听得都是一愣。
她们倒是忘记这事了。
傅闻宵是丑男这事,现在已经在青石村传开,说傅家再有钱有啥用,儿子是个不能见人的病秧子、丑男。
郁琴心里突然间就好受许多。
郁离现在过得好又如何,她的丈夫是个病丑男,以后有得拖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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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将郁离摁在家里休息了五天,终于放她出去干活。
虽是如此,她还是很担心:“如果觉得不舒服,咱们就不干了,你回来吧,让宵哥儿养你,娘也可以养你的,娘多接些大件的绣活……”
郁离道:“可我吃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