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叮嘱完了,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第104章
阿元连声道是。
又看了一眼那满当当的金饼,“长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要是说把之前留在府上的衣物首饰等物品送过来,还好想些,现在冷不丁的送来这么多财物。看得人心头乱跳之余,根本就分不清他的用意是什么。
“谁知道他要做什么!”晏南镜说着,困兽一样左右踱步。
这金饼是留下来不得。收了他的,怕不是到时候不得安宁。
去寻杨之简,帮忙把这些金饼给退回去是不成的。杨之简是齐昀的属官,要他帮自己办此时,太为难他。
光天白日的,齐昀叫人送来这么些,是生怕邺城里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
晏南镜脚下一顿,气笑了,“待会寻人,去请郑郎君过来。”
她不能为难杨之简,但是还有另外的人可以帮忙。
她说的郑郎君自然就是郑玄符。郑玄符之前,叔父到也邺城之外做官去了。他也跟着一块去,给他叔父打下手。最近这几日才回来。
两人有交情,郑玄符在齐昀那儿也能说得上话。请他过来最是合适。
阿元立即就去了,过了小半个时辰,郑玄符来了。
见到伫立在前庭里等待的晏南镜,郑玄符眼里一亮,随即面上也漫上笑容,“怎么亲自来了,让人带路不就好了吗?”
“郑小将军是贵客,当然要亲自过来,不然有怠慢之嫌。”
她笑容满面走来,对郑玄符一礼,“许久不见,郑小将军可还好?”
郑玄符在外听过不少人奉承,不过都比不上此刻她一口一个‘小将军’。
美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令人心情愉悦。
“承蒙挂念,在外一切都好。”
郑玄符点点头,“知善还好吗?听说去年年末送贵人入洛阳宫,在宫里出了意外。”
晏南镜摇首,“多亏中郎将搭救及时,所以一切安好。”
说着,她向庭院上的台阶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入内说话。”
郑玄符点头,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她和齐昀之间的纠缠。顺着她的话上台阶入室内。
坐下之后,郑玄符也不和她继续寒暄,“知善让我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晏南镜叫婢女往漆卮里注入热水,听到郑玄符的话,失笑道,“难道在郑小将军看来,我就是这么一个无事不上门的人?”
这会儿已经稍微有点热了,郑玄符体热,在这天里已经想要喝冰水,喝了一口热水老大的不习惯。漆卮里头的热水只是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郑玄符摇摇头,“就是因为我们之前有交情,我才这么说,要不然光是那些客套,我都能和你说上老半天。这样拖到后面,也没有那个机会和我说正事了。”
说着他拍了下膝,“是有什么事想要找我?”
郑玄符其人就是有这点好,真的是有交情,愿意出手相助的,不等对面开口。自己就已经单刀直入,省却了许多麻烦。
晏南镜把刚才齐昀那儿送来几箱子金饼的事说了。
郑玄符听得目瞪口呆,两只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心头除了震惊,就满是复杂,伸手拿起面前案几上的漆卮,喝几口水,好好的压压惊。
齐昀并不是个吝啬的性子,但也是量入为出的人,多余开支在他看来,能免就免。现在一口气给人送了这么多的钱财,郑玄符满心复杂的厉害。
一口水下喉,听到那边晏南镜开口,“这么多金子,实在是受之不恭。所以还请郑小将军帮忙把这些金子送还中郎将。”
郑玄符一口水霎时全呛在嗓子里了。他丢开手里的漆卮,捂住胸口咳得惊天动地,死去活来。
清俊的面庞上涨红得几乎发紫。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晏南镜就要过去,被郑玄符抬手给制止。
郑玄符紫涨个脸,连连摇头,让她不要过去。随即捶了捶胸口。勉强算是顺下这口气。
“你要把这些都送回去?”
他满面的不可思议,“这就算了吧?送出去的哪里有送回去的道理。而且他送过来有他自己的用意,知善要是送回去了,恐怕他还要不高兴。”
“就是因为有他自己的用意,所以我才要送回去。不然日后恐怕有麻烦。”
郑玄符嘶了一声,他又喝了一口水。晏南镜哪怕在盛夏里也不饮用冰水,漆卮中的水在此时,温热的稍稍有些烫。
他满脸的纠结,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小会抬头起来看她,“我觉得知善你还是收下的好。”
同是男人,哪里不知道齐昀的用意。
男人的情在哪,钱财就在哪。男人嘴上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以及那些关怀举动。女子看了如痴如醉,但也不过是男子的手段而已。毕竟不花费什么,上下嘴唇一碰的事,比起将要得到的鱼水之欢,这点根本就不算什么。
若是真的动心动情,那就不是那些山盟海誓,必定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好处。
现如今钱财都送到她这儿了。郑玄符哪里还不明白齐昀的用意,他要是答应帮这个忙,到时候别被齐昀反手整治了。
齐昀动手起来,可别指望他还有任何情分。
“我倒是觉得你收着就是。”
见着她要说什么,郑玄符嗤笑一声,“不要学那些文士口里的所谓德行。说实在的,他们说的这些德行只是拿来与人争吵的时候,好彰显对方道德败坏,好显得自己所言都师出有名而已。如今世道,你也该多为自己好好想想。”
“再说了,这金子给你,你就收着。万一哪日用得上呢?”
“可是这么多,我收下来于心不安。”
郑玄符连连摇头,“给你了,那就是知善你受得起,而且就算是我亲自把这些送回去。你觉得景约他会搭理我?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万一我们俩如此行事,把他给惹恼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添上一些,直接送到杨司马那儿。到那时候,恐怕都收拾不了局面。”
他说完觑着她的脸色,“景约除却与许女定亲之外,还做过什么事没有?”
晏南镜望着他不语,郑玄符笑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弄得彼此老死不相往来。毕竟司马日后还是要在他手下。你们兄妹也要在邺城里待下去。何必给自己断了路。”
郑玄符说的都对,没有一句错处。
“知善,听我一句劝,不要和自己过不去。爽快一时,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留下祸患。即使不成,既然他愿意,那知善就成全他。彼此都好。”
晏南镜呼出口气,看向一边,“我的担忧,郑小将军不能知道。”
“就是担心他会纠缠嘛,至于这个”郑玄符靠在凭几上,支撑着头望她,“此事知善也决定不了。他若是真的想要纠缠,你躲也无用。若是无意,你也没必要花费精力来提防。”
“听我一言,把那些金子好好收起来,该用时候用。别和他客气。至于其他的,事情尚未到跟前,就不要多想。多想无益。”
这话听得晏南镜发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郑小将军不会没有听过吧?”
“这算是什么忧虑,景约难道还会把你和杨司马的性命给要了?还是会让你们兄妹俩赶出邺城?”郑玄符摆摆手,“既然不关系到身家性命,那么不要想太多。”
他手支着下颌,老神在在的望着她,“依我看,知善你就是还在生气呢。至于是气景约还是气别的,我不知道。不过气归气,这明明白白到手的好处,可别被这脾气给弄没了。他送出的金子既然能到你的手上,那么就该是你的。”
见她又要开口,“可别说什么无功不受禄了。他既然能给,那么知善就有这功,只是不能对外人道而已。”
“人生在世,不要被虚名所累。”
晏南镜笑了,“郑小将军豁达。要不然,这钱送你?”
郑玄符惊吓得差点没从坐榻上跳起来,连连摆手,“我们这都是过命的交情,你可别害我!”
晏南镜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不是说能送到我手里,就是老天给我的。既然我送给你,收下了不是皆大欢喜吗?”
郑玄符可没管她这话,连连摇头。
笑话,要是他真的收了。指不定到时候自己就真的要被齐昀给弄了。
“知善你要是这么说话,那我还是走了吧。不过这金子,我还是劝你一句,不要想多,也不要和钱过不去。”
“听说中郎将马上就要亲自前去许将军那儿纳彩了,突然冒出这个事。只怕到时候许将军会误会。”
郑玄符挥挥手,“你管他误会不误会,用的也不是他的钱财。”
他说着,忍不住叹气,“我说了这么多,你这还是在和景约生气呢。”
晏南镜蹙眉,“郑小将军误会了。”
郑玄符也不多说,摇摇头,“你说我误会那就误会吧。”
说着他从坐榻上起身,“反正这事,我是真的做不了。知善要是真的下定决心,那就亲自去和景约说,反正他这会正好在府上养伤,去找他保准在。”
郑玄符一面说一面往外走,生怕被她留住了。晏南镜见他一溜烟的就往门外跑,穿上放在门口的鞋履,赶紧的跑得连人影都不见。
阿元在她身边见状,也是满脸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往日里见着的威风凛凛的郑郎君,这跑起来,也是小会就不见人了。
“郑郎君跑了!”阿元满面震惊的看向晏南镜,“这要怎么办?”
晏南镜也没想到郑玄符竟然真的能当着她的面,跳起来一跑了之。她原本拿准了郑玄符就算不愿意,但碍于士族讲究脸面的做派,怎么也可以慢慢磨下去。不怕磨得郑玄符不答应。谁知道郑玄符和他的那些叔伯作风完全不一样。只要触及要害,哪怕还不是什么利益,径直就跑了。至于什么脸面不脸面,完全不在意。
“怎么办?”
晏南镜笑笑,“跑了就跑了吧,难不成还能追回来。”
阿元面露难色,“那之前女郎想要拜托郑郎君的事……”
这人都跑了,那还要去找谁呢。
晏南镜道了一句无妨,“到时候我自己去就是。”
阿元吃了一惊,“女郎亲自去?”
晏南镜点头。现如今也只有她亲自去一趟了。总不能挑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这几口箱子全都叫人挑到齐昀府上去。
这么做,恐怕才出门,就要被巡夜的官兵拿下。到时候恐怕就是邺城里头人尽皆知了。
“现如今除了我自己之外,谁还能做这个事?”
阿元沉吟一会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她给晏南镜手边的漆卮里倒水,“女郎到时候见到了长公子,慢慢说。都不要生气。毕竟此事发展到如今这种境地,谁也不想。既然是好聚好散,那么就好好谈。”
晏南镜定定坐在那儿小会,点点头,“我知道了。”
“到时候等他纳彩问名,一切都定下来之后。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过去见他吧。”
齐侯乐见和许倏结亲,所以纳彩的日子定下的也不远。
齐昀伤势还未完全恢复,也被齐侯派去许倏府上。
许倏早已经得了消息,到了日子,已经在堂上了。只等家仆们送来消息,他就亲自去迎。
齐昀这个女婿,是他各方斟酌之后定下来的。邺城之内,实在是挑不出比齐昀更适合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