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姜靠得更近了,“知善可不是什么礼法人。”
晏南镜呲牙一笑,“我还真不是。”
“我就是好奇,看着伯父这变来变去的,也不知道伯父的用意到底怎么样。”
她撑着脸,“如果没有如偿所愿,伯父不会伤心吗?”
“父亲伤心也就那么一会,习惯了也就好了。”
李伯姜这话听得晏南镜笑得东倒西歪,“那伯父可伤心了。”
“反正也只伤心那么一会儿,过了那个劲头,也和没事人一样了。”
说完,她望着晏南镜,“知善现如今更喜欢哪个?”
晏南镜面上笑容沉寂下来片刻,过了小会摇摇头。
“都不喜欢?”李伯姜有些惊奇,“中郎将……”
见到晏南镜面上露出些许疲惫,李伯姜干脆也闭嘴不说了。
一路返回到李府上,褚夫人见到她面上满是疲惫,吩咐她好好休息。让婢女送她回去。
阿元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即出来把她给迎接进去。洗漱过后,扶着她在卧榻上躺下。
人才躺好,外面又有了动静,说是褚夫人那边来人了。晏南镜只能再起来。
来的是褚夫人的贴身婢女,“方才中郎将派人过来,给女郎送来这个。夫人特意令我送来。”
晏南镜接过,阿元看着她手里的那只漆盒,有些埋怨,“怎么这个时候送过来,耽误女郎歇息。”
宴会可不只是吃吃喝喝,吃喝在宴会上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打交道。和人来往相当耗费心神。
晏南镜打开漆盒,里头的是一块桃花玉,不像平日多看到的玉石,通体洁白,或者是莹莹碧绿。漆盒里的这块,看着莹白里泛着粉色。所以看着格外稀奇。
“这又是什么?”阿元看着忍不住问了一句。
晏南镜拧着眉头望着,她把盒子盖好,“先放着吧。”
她答应了要常去侯府看望太夫人和虞夫人,不过一归家就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在府邸里好生休息。
褚夫人也随便她去,侯府里来人,就说人身体不适,休养两天再去拜见。
至于如何不舒服,自然是有各种理由。反正也不可能真的来查。
晏南镜扎扎实实的休息了两日。今日外面艳阳高照,往外看一眼,都觉得外面日光耀眼的厉害,干脆哪儿都不去,待在屋子里。
巳时的时候,有婢女来请,说是有客人来见她。
晏南镜过去,日头太晒人,过廊上都已经挂了竹簾,好遮挡住灼热的日光。
她一到堂上,见着坐在那儿的崔倓还有上首的褚夫人。
今日不是休沐日,李远不在府中,所以出面的是褚夫人。
“知善来了。”
褚夫人看向晏南镜。
晏南镜持着葵扇,对褚夫人行礼。褚夫人抬手就让她起来,“好了,知善来了。崔郎君有什么话,和知善说说吧。”
她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见到崔倓了,崔倓虽然还没有入仕,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见她。所以会时常让人送些书信过来。
“听说女郎身体不适,所以特意过来探望。”崔倓依然是素色的袍服,只是袍服上在光线下折出的暗纹,才显出素色下的奢华。
崔倓看了几眼她的面色,没见到多少青黑的病气,这才放心下来。
“崔郎君有心了。”
褚夫人说着,看了眼两人,笑了笑,“不如郎君和知善先在外面走走。”
客随主便,既然主母都已经这么开口说了,崔倓自然从命,不过还是有疑虑,“女郎的身体受得住暑气吗?”
巳时时分,外面的天已经开始热了,暑气蒸腾。很容易致人生病。
晏南镜摇头,“我无事的,而且外面都种满了树木,不会晒到的。”
听到这,崔倓这才稍稍放心。
到了外面,几个婢女和仆妇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树木成荫,将暑气全部挡在外。
“我前两日已经听说女郎身体不好,现如今才来,还望女郎见谅。”
晏南镜看了一眼他,他肤色是真的白皙,透出士族的养尊处优。
她摇了摇头,道了一声无事,“反正郎君之前也有书信过来了。心意既然已经到了,来和不来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话语下的不在意,让崔倓在意外之余,颇有些无所适从。
或许是自小出众,被关注习惯了。遇上这种并不真的在乎他的,反而心下有些难以言道的古怪。
“其实郎君过来,我才是惊奇。”
崔倓轻笑一声,持着塵尾看过来,“女郎何出此言。”
“其实崔李两家也是亲戚,过来探望原本也是应有之义。”
晏南镜笑了,“可是我们和平常的亲戚不太一样。”
“最近崔郎君难道没有听到我和中郎君的一些传闻么?”
崔倓一愣,而后大笑。晏南镜被他这笑声弄得满面迷蒙望着他。
“原来女郎说的是这,”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这又有什么关系。”
第127章
“这世上,但凡有才能的人,势必是要被小人中伤的。”
“无才之人,倒是在旁人的嘴里,一句都听不到。”
崔倓手里的塵尾缓缓的摇动着,素色袍服上的暗纹,在几点从竹叶里漏下的日光里清晰的折射出来,彰显低调下的奢华。
“那些中伤的言语里头,几分真几分假,恐怕连小人自己都说不清楚。何况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
“美人如同良将。千里马常有,但是良将却不是那么容易找寻到的。一旦发现,不管是谁,都想要归为己有。少不得要抢夺一番。”
“来来去去,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好在意。”崔倓笑着看向她,“女郎莫不是把我当做那种心胸狭窄,且一无是处,所以只能在无关紧要的事身上,才能获取脸面的那等无能小人了吧?”
晏南镜听说过崔倓的不羁,没想到他竟然能想得这么开。
她望着崔倓,见着他那清俊的面庞上,依然还在的笑,“我还以为……”
“以为我会听到那些传闻,会勃然大怒,又或者干脆质问女郎为何如此?”
他笑声在塵尾的悠然摇晃中,更添了几分调侃。
“不至于,美人如良将,但凡得人识明,何人不动心呢。”
晏南镜嘴翕张了两下,和崔倓面对面看着。
“我原本以为崔郎君不会来了。”
崔倓闻言笑着摇头,他言带调侃,“看来,我在女郎的心里是那等,只能在旁支末梢的事上寻求脸面的小人?”
晏南镜难得被人这么一番问得哑口无言。
“我不是那个意思。”晏南镜急忙道,“我就是担心,郎君觉得是被冒犯了。”
崔倓手里的塵尾,抬出来,轻轻的对着她就是一点。
“女郎还是不够了解我,女郎嫌弃过我脾性怪异么?”
这话问得她一愣,“郎君何出此言?”
“我知道外面有传闻,说我脾性古怪的厉害,而且对外人,哪怕是女子,也是不假辞色。曾经有女郎听信了外面的传闻,在人前对着我,紧张到话语都说不出。”
“那么女郎觉得我脾气乖张么?”
这事她听李伯姜说过,“我虽然和郎君在之前只见过一面,没觉得郎君性情古怪乖张。”
“可能是因为郎君样貌出众,又不言苟笑。所以那位女郎就有点吓到了。”
这话让崔倓一愣,白皙如玉的面色上稍有些泛红。平常叔伯长辈夸奖他容色好,他并不觉得如何,甚至觉得毫无所动。毕竟自小到大,夸他容貌夸他学识的人,数不胜数。自幼听到大,早已经没有任何波动。
不过她这话,听在耳里,却和旁人不同。应该是同为面貌妍丽者之间的惺惺相惜。
“我也觉得女郎说的对。”
这话回得有几分不客气,没怎么见着士族那自谦的做派,晏南镜闻言就笑了。
“所以我也能明白女郎的处境。”
崔倓道,“女郎担心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更不会因此觉得女郎如何。”
说着他看过来,“女郎面色看着不错,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吧?”
崔倓还记得她身体不适的事,“原本我应该马上就来探望,但是事务缠身,实在无法,所以才拖到现在。”
晏南镜摇摇头,“我没什么大碍,那就是前两日,和人说话太多了,伤了气。所以有些提不上力。”
“人之所动,气血所驱。这哪里是什么没有大碍。”
崔倓眉心微蹙,“我那儿有上党出产的人参,还有武威产的北芪,待会令人送来。女郎让人熬成羹汤服用。”
“不过要记得一定要午时之前服用,不然阳气浮动,入夜之后会不能安睡。”
医易同理,易经又是众经之首,必定要读的。所以崔倓也会一些医理。
她颔首,不过又有意逗他,“听说人参最好的是辽东龙城一代出产的,郎君怎么不送我?”
崔倓知道她都是玩笑话,笑着和她解释,“这个我也有,上回慕容部世子来邺城,带来了好几车人参,除却最好的上贡给了君侯,还有好些都用来赠人了。家君也得了几株几十年人参。不过这种人参药性刚烈,除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使用,不然就是水漫则溢,不但于人无益,还生出害处来。”
晏南镜摇了摇手里的葵扇,“多谢郎君。”
“只要女郎身体恢复就好。”
两人走了一段路,晏南镜感觉崔倓特意放缓了步子,好让她能跟得上,两人慢悠悠的在林子里散步,都已经过了好会,还没走出这条小径。
他脚下停下来,握紧塵尾的玉柄,“女郎觉得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