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镜摇头说了一声无事,“我能理解。毕竟崔家已经退婚,再如何也改变不了。不如另外再寻出路。如此才不会损失过重。”
褚夫人嘴唇颤抖了下,对于这个侄女,她是愧疚的。她倒是宁愿侄女和这个年岁的士族女一样,发一发脾气,适当的和长辈们抱怨一二。总好过现如今,这么冷淡疏远着。
“若是不想……”
“伯父不会答应的。”
晏南镜道。
她看向褚夫人,轻叹了口气,“我其实知道伯母想要对我好,可是此事伯母只能在旁劝说一二,只要伯父不肯,那么也没有办法。”
褚夫人唇齿翕张,最终还是垂眼下来。
“其实我倒是希望,知善你能哭一哭,闹一闹。你这样,我总是担心你会憋坏了。”
晏南镜听着有些想笑,哭哭闹闹又解决不了什么事。李远这种人,可不是她几场哭闹就能改变主意的。
要是闹得他心烦了,一个不好,连所谓逝去弟弟的份上也不看了。直接关起来,对外宣称病了就是。谁还来管他如何管教小辈了。
“我不爱哭。”晏南镜压低声量说,“哭起来可丑了,而且叫人看笑话。”
所有的话最后变成一声叹息,褚夫人想要抱抱她,安抚她一二。但望着晏南镜满脸盈盈的笑意,到底没有伸手。
到了侯府,就见到太夫人身边的秦媪。
秦媪看见晏南镜和褚夫人,领着婢女上前就笑,“夫人和女郎来了。”
“阿媪怎么亲自来了?”褚夫人说着,眼角余光往身后的晏南镜看了一眼,“这又怎么好劳累阿媪。”
秦媪摇头说没有,“太夫人一向看中女郎,何况我当初也是看着女郎一路过来的。哪里有什么好不好劳累的。”
说着,她让出一条路,“太夫人已经在等了,夫人和女郎快些过去吧。”
自从和崔家定亲之后,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来侯府了。再来的时候,侯府里也没有什么变化。和她当初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区别。
“知善来了。”
晏南镜一进去,就听着太夫人笑道。
太夫人坐在上首,旁边坐着虞夫人。
虞夫人眼睛红红的,哪怕施了厚厚的脂粉,也依然能看出两眼肿了。
虞夫人看见晏南镜,立即扭头过去。望过去,几乎还能看到那微微赌气而翘起的嘴。
褚夫人看了虞夫人一眼,低头下来。
太夫人眼角余光瞥见虞夫人一眼,径直看过来,依然是满脸笑容。抬手招呼晏南镜坐到自己手下。
“都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有见到知善了,看着是瘦了。”
“这孩子自从前几日回来之后,就一直茶饭不思,我们夫妻看着也很是担忧。”
褚夫人性情温和,但并不是逆来顺受,见到虞夫人不给好脸,也不会忍气吞声。
果然虞夫人回头过来,睁大了那双无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褚夫人。
褚夫人径直对着虞夫人看过去,唇边的笑容不改半分。
虞夫人脸颊上的委屈越发浓厚,眼里泪光滚动,瞧着泪珠就要掉下来了。
太夫人见着,头疼的很。马上看向秦媪,秦媪让婢女左右一边一个,直接搀起虞夫人就往后走。
“阿虞看着似乎身体不适,先去歇息。”
太夫人开口,虞夫人越发疑惑了,“我没……”
不等她把话说完,婢女脚下快了几分,将人给搀扶到后面去了。
虞夫人不在,顿时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让夫人见笑了。”
褚夫人垂头下来,太夫人叹口气,“老妇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那种事。”
“知善受罪了。”
何止是受罪,一大家子跟着一起担惊受怕,尤其全家出动出去寻人,遍寻不得,都急的一晚上嘴里起了几个火泡。
然而这些太夫人是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晏南镜垂下头不说话,估摸太夫人还不知道她刺了齐昀那么多下。不然就算是知道孙子有错在先,也不会这么和颜悦色。
“最近齐州那儿送来了不少瓜果。待会我让人送些给知善。”
太夫人拉住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都没见你,我也挺想你。”
“太夫人身体可还好?”
晏南镜垂首小会,又抬头起来。
不满要适度,得掌控好里头的分寸。多了让人不耐烦,少了觉得自己可以被捏扁搓圆。
太夫人微微起身,握住她的手掌,“此事,的确是他不该。”
说着,崔媪过来,“太夫人,长公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不见他。”
晏南镜心里知道,这是太夫人事先安排好的,她垂首下来,只当没听到。
褚夫人也知道,唇角勉强牵出一抹得体的笑,“太夫人还是见见吧,毕竟长公子人已经来了。”
出门前,李远的意思,她已经再明了不过。既然崔家已经退婚,那么就顺势去靠中郎将。反正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齐侯那边必有动静。
既然太夫人如此安排,她也就顺着太夫人的意思走下去。
太夫人蹙眉,叹了口气,“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
看向秦媪,“让他进来吧。”
晏南镜听到齐昀的脚步声从门口进来,跟着脚步一块的,还有浓烈的药味。
晏南镜有些疑惑,当初她扎的那几下,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她随即乐了,早知道应该多扎几下。
齐昀身上药味浓厚,但是行动自如。看不出身上有伤。
“祖母。”
太夫人冷笑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儿过来拜见祖母。”
太夫人冷嗤一声,“没被你气死,算是我长寿了。”
齐昀垂首。
晏南镜坐在那儿,听着这对祖孙一来一往,她莫名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
她是真的佩服,难为这么一来一回,还能强撑着没有笑出来。换做她,恐怕已经忍不住。
“知善,我们出去走走,不要搭理他。”
晏南镜垂首下来,和太夫人一块儿就往外走。
太夫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只是步履间依然有些蹒跚。
暑热已经退了下去,秋风里带着些许丝丝凉意。
太夫人自己手里拄着鸠杖,不用婢女搀扶。慢慢的走着。晏南镜跟在身边,眼角余光暼到后面跟着的齐昀。
“说实话,我知道秋郎这孩子做的太过分了。”
何止过分。
晏南镜垂眼,压下眼底里的讥讽。
这时候,说话反而不好,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也就不说了。
太夫人见她没有说话,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慢悠悠的走了一会,老妇人的体力其实没有太多,过了好会之后,就需要人搀扶。秦媪领着婢女过来,从左右两边过来搀扶着她。
秋风里是无尽的凉意,太夫人浅浅的打了个喷嚏。
崔媪见着满脸着急,“这怕是要着凉。”
说着就要让婢女去取药和衣物,衣物好办,但是药有些棘手,崔媪看向晏南镜,“女郎能够帮忙看着吗。太夫人用的药多,婢女们愚笨,怕弄混了。”
以前晏南镜也曾经帮忙管着太夫人的用药,听到崔媪这么说,点头应下。
等到取药回来,太夫人一行人哪里还有影子,只剩下齐昀留在那里。
她先是一惊,见着站在原地的齐昀,挑了挑眉。
不得不感叹太夫人的用心良苦,花着心思让她和齐昀独处。
“我伯母和太夫人一起?”
她也不继续过去,原本身后的婢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下。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夫人和祖母在一块。”
她听后点了点头,“那好。”
她看向齐昀,齐昀站的地方是上风口,风从他身边经过,裹挟着他身上浓厚的药味。
“听说崔家父子已经退婚了。”齐昀开口道。
才发生不久的事,他这么快就知道,她也不意外。先不说他之前就埋下的那些耳目。只要崔家父子的行事也好预判。毕竟没有哪家士族子弟,会为了儿女情长,得罪上位者。
士族的风骨和体面,也要有实实在在的官位去支撑。
和前途相比,儿女之情,着实不算是什么。
晏南镜点点头,“中郎将消息灵通,深感佩服。”
他听到她话语下浓厚的讥嘲,并不在意,而是急切说道,“你对此事并不在意。对吗?”
晏南镜颇有些意外的挑眉,想了下,就还这么短短时辰里,他的耳目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把她和李伯姜的话送达到他那。
“那又怎么样?”
她笑了,看向他的目光里都是冷嘲,“就算是你,也是一样的。”
“你和他说白了,于我而言,差别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