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就没有坚持下去,谁料到这对父子的做派一个比一个出乎意料。
父亲不给,那么他就抢。搞出来的事端,简直是不管不顾。
袁太夫人一直以为长孙是个性情乖顺的,现如今看来,也是知道自己看走眼了。如果做长辈的,再不把这件事给料理好,不知道又出什么事。
她看向晏南镜,貌美的少女,面庞低垂着,看不清眼里的情绪。袁太夫人估摸是不太乐意的。
“知善。”袁太夫人让她过来,“此事——”
说起来,全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晏南镜也不为难太夫人,“我知道太夫人的意思。”
她这样,反而更能惹起人心底的愧疚。
事情已经如此,那也没办法,只是看能不能趁着这点愧疚,获得更大的利益。
晏南镜不是真正十六五岁的少女,知道在太夫人面前,不能和在齐昀面前一样。
侯府酉时三刻之后就要上钥,等到第二日寅卯的时候,才会再启门。
所以太夫人不能多留褚夫人和晏南镜。
从侯府里出来,晏南镜在辎车里听到外面一声马的嘶鸣。
她回头往车簾外看,就听到跟在车旁的婢女禀报,“女郎,中郎将来了。”
她皱起眉头,听到车外齐昀正在亲自和褚夫人道明来意,“小辈亲自护送长辈回府。”
晏南镜对齐昀的厚脸皮有了深刻的感知。
这都什么都还没有,他自称什么晚辈?!
她听不到那边褚夫人在车里说了什么,只听到马蹄的声响,从竹簾的缝隙里去看,就见着他牵过马缰,绕到了她们辎车的旁边。
不得不说,在装模作样面前,还真的没有见过谁能比得过他。倘若不是他自己把伪装撕下来,露出其下的真面目,恐怕所有人全都还被蒙在鼓里。
她坐回去,听到马蹄声渐渐地往她这里过来,晏南镜察觉不对,往外一看,果然见着他骑在马上跟在车边。
“你怎么在这?”
她诧异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齐昀反问道。
“你刚才不是说——”
齐昀听了面上的笑容更大,“谁都知道,我的用意是你。”
这毫不遮掩的话,看来是真的不想装到底了。
第145章
想要好名声的时候,束手束脚,不想要这些之后,什么都拦不住他。
齐昀做下抢婚的事,自然是不会再要他那所谓的好名声。方才的举动不过是向褚夫人表明后辈的尊敬。表面功夫做完了,那就直接往晏南镜这边来。
晏南镜冷笑一声,径直坐回辎车里。
他身上的药味是真的重,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也随风到了车内。
旁边跟着的婢女小心的开口,“女郎,中郎将是不是身体不适?”
何止身体不适,她不知道自己当时刺了多少下,刚开始的时候,还记着不能刺中要害地方。可是后面慌起来,就根本不管那么多了。
何况他违背齐侯的意愿,恐怕齐侯也不会轻易放过他。齐昀的领褖遮掩的严实,但是两人纠缠之间,她看到了领褖下微微袒露的发紫瘢痕。
恐怕是被齐侯给掐的。
“放心,没死呢。”
她转头过去。
突然听到车外的马蹄声靠近过来。
“知善是担心我死了么?”齐昀含笑的话语从竹簾外穿来。
她惊愕从竹簾内看过去,见着他的那匹枣红西域马。
刚才她和婢女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量的,也不知道齐昀到底是什么耳朵,竟然能听到。
“谁担心你死了,你死了最好!”
她怒道。
旁边的婢女吓得面无人色,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外面的齐昀听了丝毫不怒,不但不怒,反而还轻笑了几声。“我若是死了,劳烦知善到我坟头看我两眼。”
他在马上持着缰绳,话语里满是感叹,“恐怕真的有那一日,除非是我赶不及,否则知善多多少少也要和我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
晏南镜恨不得直接把他从马背上给拉下来。齐昀从马背上回眸,见到车簾内半遮半掩下她面上的怒色。
四目相对,晏南镜径直回头过去,整个人都靠在车壁上,不和他有半点接触。
齐昀握住缰绳的手握紧,指节处发白。
一路上无话送到了府邸,褚夫人已经提前派人告知了李远。李远知道之后,事先在庭院里候着,等家仆禀告,说夫人和女郎已经回来的时候,马上出门去。
士族的清高只是对着下面的寒门和白衣说的,对上一方枭雄,清高这两个字根本就不值钱。不管是赵郡李氏,还是清河崔氏。
齐昀为什么上门来,李远猜得到缘由,不过现如今名分未定,他也不敢端出长辈的架子。事情未成之前,谨慎一点事没有坏处的。
“臣拜见中郎将。”李远见着齐昀过来,就要拜下。
然而还没等人拜下身来,就被齐昀搀扶住,“快起来。”
齐昀出手及时,不管是哪边的脸面都已经做全了,李远顺着齐昀的力道起身,“中郎将驾临寒舍,蓬荜生辉。不知中郎将前来所为何事?”
李远明知故问,齐昀却没有照着他的心意来,齐昀笑而不答,李远见状连忙请人进去,至于刚才的那一问,就当没有问过。
这一日,先是崔家父子上门,然后又是中郎将前来。一天之内,峰回路转。李远打算叫上晏南镜一块,他知道齐昀过来是为了什么,自然是要顺着齐昀的意思。
但是褚夫人却不干,抢在他之前,让人过来禀报说这一日下来,人已经累得厉害了,先去早早歇息,就不过来叨扰,另外她又让家里的几个儿郎过来。这场面就算是做全了。
褚夫人知道丈夫心里怎么想。男子心狠,为了实在的好处,至于别的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她却不能。
她已经欠知善这孩子够多了,要是还逼着她到人跟前去,那就真的没脸面对侄女早去的父母了。
“你先回去休息,”褚夫人轻声叮嘱,“睡好了再说。”
“伯母,其实我没事的。”晏南镜感激于褚夫人的维护,轻声道。
褚夫人摇头,咬紧牙关强憋着火气,“什么有事没事,知善现如今就该好好休息,至于别的,不要去管。”
说着,褚夫人又压低了声量,“这时候千万不要主动凑上去,之前在侯府里,太夫人安排你们见面,这已经足够了。现如今回到自己府中,那就随着自己的心意来。人太殷勤了,反而落了下沉,尤其男女之间。”
就算木已成舟,她也不希望自家女郎,满脸殷勤的凑到中郎将身边,平白无故的就落了下乘。男子只顾着事情能不能成,能不能有现成的好处。至于别的,一概不管不顾。
晏南镜愣了下,褚夫人是全心全意的为她打算的,只是许多事,真的不由褚夫人说了算。她轻轻眨了眨眼,眼里升腾起薄薄的雾气,“谢谢伯母。”
褚夫人叹了口气,她握住晏南镜的手,紧紧的捏住,力道里满是无奈和感叹。
“好好歇息,不要多想。”
晏南镜点点头,她回去更衣之后,随意喝了点粟米粥。倒头就睡。
这一日事情发生的太多,而且件件都很耗费精神,到了这个时候,她的确是有些累了。
一觉醒过来,已经到了午后。不多时,有婢女过来传话说中郎将要走了。
晏南镜知道这话的意思,李远希望她能出来送送齐昀。男人果然是懂男人,知道如何要勾住男人的心。临走的时候,殷勤相送,念念不舍。回头能让人哪怕回去了,也是魂不守舍。
士族的清名,其实就是用来给自己贴金的。
晏南镜没有搭理,直接让婢女下去。
晚膳的时候,一家人集聚在一起。晏南镜见着李远满面红光,望着她笑,“知善,这亲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李远这话一出,他的几个儿子纷纷放箸,向晏南镜道贺。
清河崔氏的门庭,两家只是门当户对。和齐侯,才会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士族不愿意娶齐侯的女儿,因为齐侯势大,女儿骄纵,也不好真的管教,不仅不能管教,相反还要和侍奉公主一样,小心伺候,好处没有,但是束缚不少。
可是把侄女嫁到齐侯的儿子就不同了。侄婿极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日后有了侄外孙,不管如何都要照料外家。简直太划算了。
晏南镜知道这下面的打算,也没什么不好看出来的,一眼的事而已。
她浅笑着对那些道贺的堂兄堂弟们回礼,回头看向李远,“也祝贺伯父。”
说着她持起食案上的漆耳杯,对上首的李远一敬。
李远含笑喝了一耳杯的醇酒。
果然没过两日,齐侯那边来人了,齐彪前来替齐侯纳采。
李远领着家里的儿郎全都去了。热闹的厉害。
前头热热闹闹,晏南镜懒得去看,反正是一样的流程,没什么好看的。
“女郎,夫人有事唤女郎过去。”
她趴在窗口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庭院里的树树枝上已经发黄的树叶。
晏南镜听到婢女这话,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裙,就让婢女带路。
走了一段路,晏南镜就很快发现不对,这根本就不是去褚夫人那里的路。
“这是去哪里?”
她质问。
前头的婢女被她一问,垂首答道,“奴婢奉郎主之命,带女郎过去。”
说着,婢女一指前面的庭院,“已经到了。”
晏南镜往那个庭院一看,只见着两个人影。都是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