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人,那位恐怕也放心不下你。”她手指朝上指了指,“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齐昀听后叹了口气,“知善你怎么不哄哄我呢。”
话语里千转百回的,全都是一言难尽的幽怨。
她忍不住睨他,“你想我怎么哄你?”
说着抬手径直抚上他的脸颊,轻轻的在摩挲,“那我们立即隐居去。不过房子和水井要怎么办?你会烧火炊饭?”
这话问得他一愣,她又问,“那就是会浣衣洁扫?要不然会修屋顶也行。毕竟屋子时常要修葺,不然容易漏风漏雨。”
齐昀眼眸眨了两下,有些无措的望着她。
晏南镜毫不客气的嗤笑,“还隐居呢,这种日子只怕过上两日你就已经受不住了。”
齐昀尴尬的咳嗽一声,“知善也不要小瞧我,当初在荆州的时候,那么些日子不也过来了么?”
晏南镜是真的半点余地都没留给他,“那是因为有阿元和我在,要不是阿元日日在庖厨里忙碌。我看你们恐怕呆不了两日,就要走了。”
齐昀握住她的腰肢,额头贴上她的,不停地蹭着。像是另外一种讨饶。
“你们在做什么?”长廊的另外一头传来女子惊恐的话语。
只见着原本应该身体不适,在好好休息的虞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她双目圆睁,内里全都是惊恐。
晏南镜见着虞夫人那惊慌失措的神色,莫名以为她和齐昀是私会的男女,被人抓了个正着。
“你们、你们——”虞夫人花容失色,指着两人,好半会说不出话。
“儿一时间情难自禁,让母亲笑话了。”齐昀回身过来,身形将晏南镜遮掩的严严实实。
虞夫人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眼里泪光闪烁,瞧着下刻就能掉泪。
“夫人。”身后的仆妇是袁太夫人派来的,见着虞夫人状况不对,“这郎君和新妇情深意笃,夫人应该高兴啊。”
虞夫人张着嘴瞪着眼,回头去看身后说话的仆妇。她长大的儿子,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亲近,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和别的女子如胶似漆。她这个亲母都要退让一二,这让她如何高兴。
她脸上都要皱起来,齐昀问,“母亲之前不是说身体不适,格外渴睡,这是——好些了?”
虞夫人要出喉咙的悲叹顿时被打断,她颇有些惊慌失措,然后捂住额头,哎呀一声就往后软软倒过去,身后的一帮婢女仆妇七手八脚的接住她。
她扶着额头,满脸故作的痛苦,“我这头好疼。”
说着喊了两声痛。见齐昀要过来,赶紧的对旁边婢女使眼色,让婢女搀扶着她回去。
装病这一招,也就幼子那儿能用用。至于齐侯和长子,这对父子反应简直如出一辙。
“我这见了风头疼,秋郎还是回去陪新妇吧。”
后面一句话满是怨气,叫仆妇婢女一左一右赶紧的给搀扶回去。
晏南镜在齐昀身后看着那一片的兵荒马乱。
“阿家那儿,真的不去看看?”
虞夫人临走的那句,她听着都忍不住哆嗦一下。
齐昀说不用,“知善看不出来吗,母亲其实无恙。”
当然看出来了,虞夫人那面色,白里透红,不仅无恙,而且康健的很。只是那话语里的怨怼,让她有点牙酸。
估摸着虞夫人可能觉得她抢了齐昀去。所以她才叫齐昀过去看看。
“母亲的脾性和少年人差不太大,要是真的如她的愿。下回她必定会故技重施,到那时候想要纠正回来,就是难上加难。所以不如一开始就不如她愿。”
晏南镜听着他这话,感觉齐昀这儿子倒是更像长辈了。
齐昀看着生母被人搀扶着走远看不到了,回头来拉住她的手,“母亲都已经见过了,我们去别处看看?”
新妇的前三日过得还挺不错,虞夫人那儿虽然说不算顺利,但也没出过什么让新妇难堪立威的事。
新妇正式拜见舅姑,比去见虞夫人要郑重的多,晏南镜捧着装着五谷青枣的竹笾,双手呈交给慕夫人。
慕夫人神色淡淡的,让身后的崔媪把竹笾接过来。就算是过去了。
旁边的齐侯对她笑笑,下面坐着两边的妾室,有两个哭丧着脸。那两个就是之前被齐昀打罚了侍从落了脸面的庶子的生母。
齐侯对儒生吹捧的那套立嫡立长嗤之以鼻。如果天下太平,这套没错。可偏偏是大争之世,群狼环伺。就必须挑个头狼出来,他有意看着底下诸子们蠢蠢欲动。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儒家经典读多了,把脑子给读坏了。还是年岁太小,看不出深浅,反正手段让人不忍直视。
不仅没把前头的长子如何,反而丢人直接丢出侯府。偏生齐昀的处置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名头上,还是要兄友弟恭,弟弟有所冒犯,那必定是有人从旁挑唆,不干幼弟的事。
那两个姬妾带着儿子到他面前哭哭啼啼,闹得他心烦,干脆全轰了出去。
求贤若渴,没想到,到了自己儿子里头,想要寻出合心意的世子,竟然这么难。
齐侯诸多想法,全都不表露在面上,甚至眼中也没有流露半点。
“知善在府中这三日可还习惯?”
齐侯含笑问。
晏南镜垂首,“新妇一切都好。”
齐侯颔首,“那就好,原先我还担心,换了个地方,你会不习惯。如此我也能放心下来了。”
“之后和秋郎好好过下去。”
慕夫人冷眼睨着齐侯那满面的笑意,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不如齐侯这么会装模作样。
当初她拒绝不见齐侯,是心头那股愤懑,可齐侯顺着干脆就真的不来见她之后。那份愤懑闷在心头上,在怨怼里,成了愤恨。
恨他无情,恨他竟然真的不相往来。若不是齐昀娶妻,恐怕他们俩都不会和现如今这般坐在一起。
慕夫人收回眸光,依然还是刚才的冷淡模样。齐侯对慕夫人的冷淡习以为常,和晏南镜和颜悦色的把话说完,就坐了回去。
慕夫人从来不在侯府里过上完整一日,最开始的时候,是满怀怨忿,后面是离开时日太长,侯府内已经有人主持大局,她在那儿俨然已经是外人。留在那儿反而自讨没趣。
等所谓的家宴一完,慕夫人立即返回自己府邸上。
齐玹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过来叫了一声夫人。他的身侧跟着许堇。
许堇有些惧怕慕夫人,她知道齐玹有段时日是被慕夫人抚养的,所以也算是他半个母亲,后面哪怕被齐侯退回本家,这情谊也都还在。
齐玹亲生父母已经离世,许堇便来侍奉慕夫人,如同侍奉婆母。然而慕夫人不好相处,不管她如何小心,都会被慕夫人挑出错处。慕夫人脾性不好,话语尖锐,和她自小相处的那些贵妇人完全不同。
许堇从内心里惧怕慕夫人。见到慕夫人一眼暼来,径直垂首,不敢出声。
慕夫人见状眉心蹙起,“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许堇忍不住抬头看齐玹,齐玹神色淡淡,“你走吧。”
许堇嘴唇动了两下,看向齐玹,见他没有别的表示,垂首去了。
“这个新妇不应该娶,半点都配不上你。”慕夫人见到许堇退出去,回头对齐玹道。
齐玹叹气道,“君侯做主,儿也是无法。好在她父亲还有那么一点作用。”
许倏年岁在那,说什么廉颇未老,实在是叫人笑话。要用他的话,得赶快,要不然时日再拖长一些,等许倏退下来,那才是半点都派不上用场了。
“母亲。”齐玹压低了声量,“现如今的局势……”
“他现在正在剩下来的那些庶子里挑选,”慕夫人微微蹙眉,不是她高看那些庶孽,而是人一多,难保有那么一个才能高的。
“我儿现如今应该多多出征。”
齐玹闻言看向她,慕夫人见状解释,“走了一个齐昀,那人还会继续抬其他的儿子。现如今紧要的是你得有一定的威望。否则真的到那时候,也难以服众。”
齐玹垂首不语,慕夫人劝道,“杀也不是什么都能解决,尤其这里头好些人,你还不能动。若是杀了,他的子侄轻则离心,重则直接和你势不两立。何况人杀太多,会出大乱。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也有威望,到那时候,即使再如何,也有让他们斟酌服软的本钱。”
“君侯的确有意让我带兵西进,但是我不是主将,主将是公子。”
“母亲,我实在不甘心。”
十三四岁乳臭未干的小儿,因为父亲是齐侯,就能得到父亲的一路扶持,甚至让他来抬功劳。
“这也是机会,”慕夫人低声道,“他这么做,难道下面人会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动手的人。尤其沙场之上,谁领着人出生入死,一目了然。”
“你尽管去做,做好了是必定有好处的。”
齐玹眼底里迅速滑过一丝不耐,又恭谨低头。
“我知道你不愿,但是这次你听你母亲一回。”
“那齐昀那里……他只要活着,终究还是个祸害。”齐玹道。
这个慕夫人自然知道,“他现如今新婚,先让他高兴上一阵。等时机到了,自然不会留他。”
晏南镜在侯府留了几日之后,就回到了齐昀府中。
府中和她当时在的时候,大差不差,除却有些地方装潢的更加细致,其余的还是她熟悉的模样。
住在这里,比在侯府里要自在许多。
府内有人力挖出来的池塘,内里种了荷花这些,现在天气寒冷,也看不到什么。不过她偶尔会在附近散散心。
天色暗下来,晏南镜看了一眼天色,正预备回去,见着那边阿元和府中执事小声交谈,没多一会,就见着阿元神色焦灼起来。
两人说完,阿元径直往她这儿赶来,言语焦急,“女郎,郎主那出事了。”
第158章
阿元神态焦急,晏南镜见状抬手示意她冷静一下,“出什么事了?”
她面色平静,话语也不徐不疾,这份冷静将阿元的那份急躁也安抚下来。
“听说郎主被君侯训斥了一顿,还当着人面动了手。”
晏南镜听后,挑了挑眉,“他现在回来了没有?”
见着阿元点头,“听执事禀报,说是快要到府门了。”
她叮嘱道,“先准备好药,我过去看看。”
说完,径直就往前堂走,她才到前堂门前,恰好见到齐昀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那些人并不是卫士。他们戴冠佩剑,腰间有绶,一看就不是常人。
这些应该就是他麾下的那些文士武将了。
她眼尖,一眼就在里头看到了杨之简。
两厢一打照面,彼此都是一愣。那些人马上回神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