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没有看到这对夫妇的诡异,只当做无事一般,和许堇说笑。
许堇点了点头,脸上虽然在笑,人却有些木木的,似乎要迟上一些才能反应过来,“夫人安好。”
齐玹见着许堇和个木头一样,人家问一句,她才答一句,不满的要瞪视过去。
“堂兄今日怎么来了。”
齐昀突然开口。
“听说你回来了,”齐玹回头过去应付齐昀,他脸上似是有感叹,“你在辽东,那里天寒地冻,好端端的竟然去了那。”
他故作扼腕,“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幸好没多久你也回来了。”
齐昀摇摇头说无事,“反正去了也是为了朝廷效力,幸好上天垂怜,赶在天寒之前把事给做了。”
齐玹脸上有瞬间的僵硬。
人人都知道,齐昀到了辽东那儿多少有流放的意味。谁知道,这人哪怕就算是到了辽东,也是能弄出不小的动静。
谁也没有料到齐昀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平定叛乱以及扫平乌桓。当叛乱首恶的首级乌桓的那些俘虏送到邺城的时候,人人惊悚。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听说堂兄即使稳定了军中人心,驱逐叛军,护得洛阳平安无事。堂兄功劳不小啊。”
这话从齐昀的嘴里出来,齐玹不觉得有半分自得,反而心下忍不住自忖这话到底有没有暗藏讥讽。
他被打压的厉害,时常见着齐昀高高在上,现如今哪怕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也被他压了一头。
齐玹笑道,“我当日也是没有办法,三公子中箭殒身,众将领人心惶惶,如果我不出来,恐怕境况要更糟糕。实在是无法啊。”
“只是最后,没料到天子竟然让我觐见。”
说到这个,齐玹不免有些自得。
他忍不住去觑齐昀,只见着齐昀面上没有半点的不甘,依然还是方才的赞同,“这的确是无上的荣耀,恭贺啊。”
顿时齐玹心下满是一言难尽的挫败,自得的笑容挂在唇边,牵强的咧了咧。勉强不叫人看笑话罢了。
秋日里窗棂都已经封了,人在堂内还要用烛火照明。待久了不免有些气闷,今日天气还不错,秋高气爽。晏南镜提议出来走走。
一出来,就见着阳光落下来,虽然天是凉的,可阳光洒落在身的时候,浑身舒畅。
府邸里种植了不少的银杏,虽然现如今大部分已经落叶,但还有那么几棵还残留些许叶片,可以供人观赏。
齐昀看到外面起风,让人送来狐裘,仔细给晏南镜披上。
“这都还没到隆冬,怎么穿这个了。”
齐玹笑道。
“我家知善畏冷,起风了还是谨慎一些好。再说了,皮裘等物就是用来用的,天冷了就能用上,不必等到隆冬。”
晏南镜正准备亲自呲打他,谁知道齐昀已经抢先说了。
齐昀把皮裘的系带给系好,对她一笑,“走吧。”
齐玹看着齐昀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妻子的眷念,唇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走了几步,见着许堇没有跟上来,剐了她一眼。
许堇瑟缩了下,垂首赶紧跟上。
出来走走的确是比闷在堂上要好的多,不过到底是这个时候了,也没多少艳丽的景色可看。
不多时齐玹便告辞了。
一出府邸大门,齐玹的面上就垮了下来。
回到自家府邸里,齐玹看着畏手畏脚的许堇,冷嗤一声,拂袖而去。
傅母搀扶着许堇回到正院里,待屏退左右后,傅母终于忍不住抱住许堇痛哭流涕,“女郎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我见着中郎将给她穿狐裘了。”许堇在傅母的哭泣声里依然木楞,“听说中郎将对她很好。”
傅母悔恨不已,“当初就不该和玹公子扯上关系,谁知道玹公子竟然会这么对待女郎。”
听到许堇说起齐昀和晏南镜,傅母咬着牙,“那位夫人,也是抢了女郎的姻缘。原本女郎应该过上夫妻和睦的日子。”
第182章
傅母曾经见过齐昀对自家女郎的冷漠,那种冷漠溢于言表,毫无半点遮掩。几乎哪怕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中郎将对女郎毫无半点情谊。
所以当女郎和他人有了私情的时候,傅母多少也私下偷偷帮着遮掩,一直到那日东窗事发。
都是女人,怎么会不知道不被夫君喜爱的痛苦。
事情被中郎将和齐将军撞破,惊慌之余,傅母心下还莫名松了口气。比起嫁给冷淡的中郎将,倒还不如嫁给玹公子。虽然玹公子年岁大了点,但胜在和女郎有情。光是这点,就已经胜过中郎将太多。
尤其后面中郎将失宠于君侯,被派往幽州辽东平叛,虽然说是前往那里任职刺史,但是邺城里的人都看得出来,君侯十分恼怒于中郎将竟然公开抢婚的所作所为,此次一去,已经和世子之位再无关系,就连何日再回邺城,都难说。
傅母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万分庆幸自家女郎没有嫁给中郎将。但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玹公子那儿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玹公子府邸里看似干净,其实内里糟烂不堪,玹公子除却几个妾室之外,家中的家伎,都是被玹公子染指过的。成婚以后,玹公子一改婚前那温柔的做派,对女郎怒目以对,稍有不顺心便是叱骂,若是女郎要为自己辩解,那就会动手。
可怜她家女郎出嫁前,是父兄手里的掌上明珠,备受疼爱。成婚之后,竟然时不时被打得鼻青脸肿。
玹公子动手毫无顾忌,平常人动手,还怕伤到颜面,引起别人怀疑,但是玹公子下手却么有半点顾忌,半点脸面也没有顾及。
邺城里那些贵妇可恨,见到了女郎面上的伤势,一个两个全当看不见。和没事人一样,照样和女郎谈笑。后面是家里的老将军看见了,问起来,女郎担忧会让父亲伤心,只说是不小心走路时候磕碰到。
老将军显然不信,当日就去找了玹公子。可惜哪怕是岳丈亲自出面,也没见到玹公子有半分的改变,不仅没有,反而直接彻底疏远女郎,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见女郎一面。
她心如刀绞,但是不敢多说半句。因为之前,女郎的乳母见到玹公子和女郎一言不合争执,进而动手。一面护下女郎,一面去和玹公子争论。结果被捆了锁在箱中活活闷杀。
见到乳母惨死,傅母就算是有再多不甘,也不敢贸然对齐玹出言,怕落得和乳母一个下场。
原本以为就只能这样了,谁知道中郎将回来了。不得不感叹,若是有才能的人,哪怕到了辽东那种地方,也依然能出人头地,中郎将在幽州在短短时日里做成了不少事,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足以让人仰慕。
当初的庆幸都成了懊悔,懊悔当初见着女郎被有心勾引,不知道动手拦一栏。若是拦下了,现如今的荣光就应该是女郎的。
傅母心里越发的悔恨,再想起中郎将夫妻恩爱和睦,更是懊恼。
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女郎的,却白白的给了别人。
温柔体贴的夫婿,人人艳羡的荣耀,这些如果不是当初,原本应是女郎的。轮不到其他人来染指。
“那位夫人根本就是占了女郎的位置。如果当年不是——”
她想到了乳母的惨死,脸色发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许堇坐在那儿,眼神发木发直,“我见到了,她比当初更光彩耀人了。”
傅母冷嗤,“如何不光彩动人?她拿了原本属于旁人的好处,日子当然好过。”
说罢,她又满面的颓唐,和许堇两两相望,从彼此的眼里面上,见到了全都是一言难尽的悲苦。
“中郎将对她可真好啊。我看到了。”许堇满面麻木,嘴里一句话来来回回的说,“风大还亲手给她披狐裘,生怕她受寒。”
傅母听她两眼发直,满心的悔恨。嘴里为了叫她能好过一些,“还没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哪里有那么金贵,估摸那位夫人平日里在中郎将面前不知道矫揉造作,故作柔弱。”
她顿了下,见着许堇的面色看着比方才好了那么些许,赶紧又道,“虽然那位夫人出身士族,但是她被认祖归宗之前,是在农家里长大的。农家的女子,冬日赤足满地跑,早就习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讲究。”
许堇颔首嗯了一声,终于那张麻木的脸上有了那么一丝半点的笑意。
傅母见状,心下越发难受。但是当着许堇的面,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
回到邺城三四日,休整的差不多了,晏南镜才和齐昀一道去侯府面见齐侯。
此次面见,不是君臣,只是作为亲人之间。所以也用不上那些那些繁缛礼节。
她来回奔波几次,不管什么时候回来,这侯府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化。连着人都是。
因为只是家里相见,所以不在前堂,直接到袁太夫人那里。
秦媪已经早早的在门口等候,远远的瞧见晏南镜和齐昀来了。欢喜上前,“都回来了?”
秦媪是袁太夫人身边的老人,跟着袁太夫人一道看着小辈长大。哪怕没有血缘,也怀揣着几分慈爱。
她是真情实意为两人高兴。
晏南镜被秦媪面上洋溢的欢笑所感染,不由自主的笑道,“都回来了。”
秦媪连忙上下看看两人,见着两人精气神都好,连连颔首,“这就好。”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门内,亲自领着两人过去。
“怎么能劳动阿媪亲自领路?”
齐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媪一眼给睨了回去,“这又有什么不行的,”
嘴里又催促,“快些过去吧,君侯已经在那了。”说着又顿了下,“虞夫人也在,太夫人已经等了多时了。”
自从知道长孙夫妇回来之后,太夫人是日思夜想,若不是有人拦着,干脆亲自去孙儿那儿看看一样小夫妻俩。
“祖母这些日子还好?”
秦媪摇摇头,“不算太好,心头有心事。也不思饮食。”
见着婢女都远远的侍立,她压低了声量,“太夫人之前曾经几次和君侯提过,让公子回来。说国无长君势必有祸端。但是君侯——”
秦媪没有说下去,只是望着齐昀。齐昀点了点头。
“长公子幸好回来了。”秦媪这次笑容里满是欣慰,“不管如何回来就好。”
“公子回来之后,和君侯好好说。毕竟血浓于水,君侯和长公子到底是父子。就算再发怒,只要把话全都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这话听得人一阵无奈,晏南镜唇边的笑都有些维持不住。
这哪里是多说几句话就能解开的。
她忍不住去看齐昀,齐昀只是微微叹息,再抬眸的时候,又是满眼的笑。
他颔首,笑道,“多谢阿媪。”
言语间,眉目里全都是感激。
说着已经到了门口,门外侍立的婢女把门推开,请两人进去。
“回来了。”
一进去就听到太夫人欢喜道,“秋郎回来了。”
说着含笑睨向晏南镜,笑容更浓厚,“知善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