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镜看到那边躺在地上的一个刺客,就是那个吃了她一弩箭的人,因为箭矢没有拔出,所以人还活着,只是不怎么好。
见她看过去,崔缇想起什么,“夫人是要拷问此人?”
晏南镜摇头,“我不做这些事,而且时间也不够了。把活着的全都送到君侯面前去。”
“把前因后果全都说给君侯知道,一切交于君侯处置。”
这些人与其说是冲着她来的,不如说是冲着齐昀来的。她一股脑的全都把人送到齐侯跟前,也是要逼那人出来。
崔缇道是,抬手让人把地上那些个还没来得及死得刺客全数捆绑起来,往邺城送去。
这么大的阵仗,浩浩荡荡的,根本瞒不过人。
押解刺客的人才到邺城的大道上,就有人赶紧去告知齐玹。齐玹此时正在慕夫人处,听到行动失败,双双脸色一白。
齐昀已经被齐侯派出去了,原本以为离了齐昀,掳走那么一个小女子原本是易如反掌,谁料想竟然就是这么一桩简单的事,竟然也失败了。
“那些活口已经往侯府那儿送去了吗?”慕夫人脸色都发白,嗓音颤抖。
见着报信的人颔首称是,慕夫人险些跌坐在榻上。
齐玹面色更加难看,“事到如今,恐怕只能提前动手了,否则儿和母亲一定难以保全!”
其实事情早已经谋划好了,就等去实施。只是原先打算等过几日,现在是要提前。
“你去办吧。”
慕夫人颤抖着道,“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
齐玹重重点头就去了。
齐侯今日并不清闲,早些年的时候,他还听取下面臣僚谏言,什么样的位置让什么样的人去做,如此垂拱而天下治。现如今年纪大了,老马恋栈,尤其长子的威望越来越重,齐侯越发觉得坐立难安,哪怕心里早已经下定决心,只是让长子稳定大局,等局面稳定下来,再从中减除他的羽翼。但还是心里难安。
心下难安,也坐不住了。政务不论大小,统统都要过问一遍,似乎这些事务在自己手里过了一遍,才能感觉到权力依然在握的实在。
“君侯,玹公子求见。”
齐侯看过去,他看不上这侄儿的庸碌,平日里发庸也就算了,在紧要关头竟然也能毫无防备。这等人,也亏得之前他竟然觉得这个侄子还有点用处。
他当时忙着清算,把齐玹晾在了一旁。现如今齐玹过来求见,他倒是想到了之后的安排。
长子是不能坐世子的位置,如此大的威望,将来收拾起来也有麻烦。这个侄子是个庸才,但是有点好处,知道揣摩上意,指哪打哪。
如此也算是好的鬣狗。将来在减除长子羽翼这件事上,也能出一份力。
很多事,他这个君侯做起来不方便,所以需要好些恶人替他去做。做完之后,再将那些刀定罪,以平众怒。
如此,他眼中钉除掉了,也铲除了奸佞。众人依然高呼圣明。
齐侯放下手里的简牍,“让他进来。”
不多时,齐玹进来,跪地叩首,“臣拜见君侯。”
齐侯向下觑了一眼他,随意抬抬手让他起来,“这段时日都不见你,身体养得如何了?”
齐玹早已经疗养的差不多,只是被赋闲在家而已。现如今听齐侯提起来,他垂首道,“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特意前来拜见君侯。”
齐侯颔首,“你来的正好,既然你已经好多了,那么也能处理公务了。”
说着,有家仆送汤药进来。
年纪大了,年轻时候东征西讨,落下一身的旧伤,现如今又有不少的年轻姬妾,每日都必须照着时辰,喝下几碗汤药。要不然头昏眼花,莫说处理政务,能不能起身都不知道。
齐玹见着家仆进来,手里漆盘上端着漆黑的药碗。掌心濡湿,喉头艰难滚动。
幸好齐侯并没有往他这儿看,只是直接断过药碗,将内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今日的药汤怎么喝起来,和平日里味道不一样。”
家仆轻声道,“今日的汤药里,说是鹿血多加了些。”
齐侯听后,也没有再问。
鹿血有益于重振雄风,对于齐侯这样年岁的男人来说,是急需的。
“臣有罪,”齐玹见到那只药碗空了,深深低头下来,“竟然中了旁人的诡计……”
齐侯一改之前的嫌弃,笑语盈盈,“罢了,猛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下不为例。”
齐玹低着头,这话要是提前一些说,他或许会大喜过望,不过现在讲,为时已晚。
他已经不会被齐侯口头上的这点蝇头小利所迷惑了。
他坐在那儿和齐侯说话,齐侯有意让齐玹做刀,所以费了点功夫和他说话。突然间外面乱了起来,有人慌慌张张冲进来,说外面有刀戟士冲了进来。齐侯闻言大怒,“好大的胆子,叫人把他们拿下——”
话语戛然而止,齐侯面庞上的怒意,转变成了错愕。当看见齐玹放声大笑的时候,那错愕在他眼底里转成了难得一见的恐慌。
“你——”
“是我。”齐玹说完,一手提起地上齐侯的衣襟拖拽起来,一把推开门大步走出去,“齐巽在我手上,谁敢乱动!”
晏南镜到了虞夫人“养病”的庄园上。
齐侯和虞夫人生气归生气,但到底没有亏待她。庄园上山清水秀,有建造出来的各种楼台水榭。看起来倒是比在侯府都要舒服的多,毕竟侯府里那么多人,光是口舌上就有不少事。
但是虞夫人不觉得,晏南镜过来,没有被虞夫人刁难,因为虞夫人忙着哭天喊地。她到了庄园,去拜见虞夫人,人才到门前,就听到门内虞夫人在哭自己命苦,哭齐侯见异思迁。
反正来来回回哭自己被抛弃了。
虞夫人哭得忘情,谁来都劝不住。甚至越劝哭得越厉害。
晏南镜作为小辈,不能直面长辈丢脸。所以到了门口又回去了,等哪日虞夫人心情平复下来了再去拜见。
庄园处于城郊人烟稀少之处,难免有些荒凉。不过就是这点荒凉,也被富贵给冲淡了。
庄园里头该有的都有,但是没有侯府里的人多嘴杂,也有自己的好处。
晏南镜和阿元一道看着那些打理出来的花花草草和装潢豪奢的亭台楼阁,阿元不由得感叹,“这儿也不错,比起侯府里头也不算什么。就是那位夫人想不开。”
晏南镜有些好笑,“那位夫人这么多年下来,一直都是这个脾性。改也改不过来了。不过也是好事,心气十足才能还有力气和君侯吵这些事。这样看起来,可见身体不错。”
“而且能吵起来,恰好说明没有什么大事。若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就不是眼下这般了。”
这话说得在理。
晏南镜走上湖水上的栈桥,红桥配着清澈的湖水格外赏心悦目。
“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也好。”
她回首和阿元笑道。
正说着,晏南镜见到远处有个身影急急往这里赶来。
她停下来,等那道身影赶到跟前,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禀报道,“夫人,少公子过来了,看着有些不好,说是邺城里出大事了!”
晏南镜闻言立即赶过去,幸好她离前堂并不远,没多小会就到,一入堂就见着齐晏领着齐季婉坐在那儿,衣衫不整,甚至可见些许血迹。
她眼皮重重一跳,“这是出什么事了?”
齐季婉听到她的声音,回头过来扑到她的怀里。
“齐玹动手了!”齐晏当初就在侯府外,见到街上不对,马上回侯府把同母妹带出来,然后和几个护卫乔装赶在城门关闭前,赶紧逃出来,就这样还是遭受到了齐玹的追杀。是付出了两个护卫的代价,才能带着妹妹平安无事的抵达这儿。
晏南镜听后,脸色变了。而后马上道,“马上准备好庶人的衣物,全都换上!”
底下人闻令马上全都去了,然而这个时候虞夫人吵闹着不肯,哭闹着要去找齐侯。不肯换上那些庶人的衣物,下面人劝说无果,无奈只能报到晏南镜那儿。
晏南镜赶过去,正好遇见虞夫人嚎啕大哭,“你们不要拦着我,让我去见君侯,我要见君侯!”
“我要去救他!”
晏南镜径直迈步进去,虞夫人见到她,张开嘴正要哭,却被抢先一步握住了肩头。
不等她出言训斥无礼,晏南镜已经抓住她的胳膊重重的摇了几下。
“夫人现如今过去,恐怕只会沦为乱军口里的肉。”晏南镜的耐心在此刻已经告罄,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哄她,“会被扒光衣物,剪去发髻,拿绳索如同拴牲畜一般,前后串在一起。拉在大街上,任人观看。”
“夫人觉得,就算此时赶去了能有什么作用,城门已经关闭,夫人是要被乱军剥去衣物,髡发捆脖任人羞辱?若是真的发生了,夫人难道真的以为君侯会感动无比?只怕君侯不仅不会觉得夫人是为了他受辱,只觉得夫人是自寻死路!”
“沦落到心爱之人眼里的蠢人,夫人可真愿意?”
第204章
晏南镜说的那种下场,实在是太过惊悚。虞夫人吓得一个瑟缩,但还是强撑着道,“那君侯那儿怎么办?”
说到齐侯,虞夫人又重新振作起来,有了力气反问晏南镜,“我走了,那君侯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个老男人。
晏南镜气得直笑,齐昀有这样的生母,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她哪怕早已经知道虞夫人一门心思只念着男人。可是大祸临头,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虞夫人心心念念的竟然还是齐侯的安危。晏南镜一时间,不知道该夸虞夫人有情有义,哪怕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扑去救齐侯。还是当头给虞夫人一棒,反正已经够愚笨了,再来一棍打得更蠢
“夫人能救君侯出来,还是打算真的被乱军抓住,受髡发裸身之辱?”
虞夫人直接被晏南镜问了个哑口无言,不等虞夫人继续开口,晏南镜又道,“我劝夫人最好不好,君侯若是看到了夫人那般惨状,只怕是认不出夫人来。夫人豁出性命,前去解救君侯,恐怕不打算默默无闻吧。也想要君侯知道夫人的付出牺牲,可是倒头来落得个查无此人的结果,不是夫人想要的吧?”
晏南镜的话不好听,说得虞夫人涨红了脸,然而晏南镜却还是没有打算给她留半点幻想的余地。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君侯见到了夫人,不仅没有被夫人打动,反而觉得夫人丢人现眼。到那时候,夫人打算如何自处?”
虞夫人面皮涨的发紫,指着晏南镜连声道了几声“你”
最后强撑这一口气和她争吵,“君侯才不会!”
晏南镜嗤笑了一声。
那声嗤笑让夫人面上越发的难堪,晏南镜耐心耗尽,套跑的路上,分秒必争,哪里来的多余精力和虞夫人掰扯。
“那夫人打算试试?”
说完也不用虞夫人回应了,她径直看向两边的仆妇,“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夫人换衣!”
仆妇们当即一拥而上,拉住虞夫人就往后面去,把衣裳给换掉。
虞夫人被仆妇拉住,嘴里还在说,“你怎么如此无情!如果出事的是秋郎,难道你还能如此冷漠。”
“如果是他,他根本就不希望我为他涉险!”
晏南镜喝道。
虞夫人顿了下,接下来就是呼天抢地,“秋郎真的是看错你了,他满腔的真心竟然浪费在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身上!秋郎,你看见了吗!”
“母亲!”齐晏过来就见到这吵吵闹闹的一片,“现如今形势紧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