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往车外看了一眼,瞧见齐昀的坐骑离得不是很近,这才压低声量道,“阿兄说的那些话,你们分明是以前有交情。”
她说着,揶揄的用肩膀轻轻撞了下晏南镜。
“以前长公子在荆州的时候,曾经在我家住过一段时日。”
齐孟婉呀的一声惊呼,她回神往竹簾外看看,见着齐昀在马上没有过来的意思,这才放心,复又笑吟吟的靠在她身边,“我说呢,怎么阿兄如此对你不同寻常。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在里面。”
她话语里的意思过于直白,哪怕想要装作听不明白也不行。
“也好。”
晏南镜听到齐孟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她看过去,齐孟婉一笑也不解释。一路到了许府内。
许府内来了不少贵妇贵女,晏南镜被齐孟婉拉着入门,几个贵女看见了她们俩,顿时神色有些古怪。贵妇们也注意到了,霎时间神情里颇有些玩味。
霎时间,好些贵妇贵女全都看向晏南镜。
挑剔的目光扫过她的发鬓衣饰,甚至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晏南镜含笑回望,不卑不亢。
齐孟婉拉住她的手,和她一道坐到专程设置的席位上。
不多时的功夫许堇出来了,她今日也是花了力气妆扮,然而贵妇贵女们却没有看她,齐刷刷的全都往晏南镜身上暼。
齐孟婉是齐侯之女,而且已经要入宫了。她的身份要比其他贵女高出一大截,所以她的席位也就在最前面。
以至于晏南镜在前头最为显眼。
傅母扶着许堇进来,见到前排容色冶丽出众的人,霎时脸色发青。
及笄,自然是及笄的人才是最受人瞩目的。现如今有了另外的人在此抢了风头。
晏南镜容色极好,头上金步摇摇动间,细碎的金光在浓黑的发间摇曳,将她眉眼点缀的更加光彩熠熠。
明明不施脂粉,却在这细碎的金光摇曳里惑人心智。
原本应当是受人瞩目的许堇,生生的成了不起眼的陪衬。
“那人是谁?”许少安面色难看,转身去问身边的家仆。
家仆头都不敢抬,“那位是侯女带来的,奴也不知道。”
许少安闻言脸色更加青黑,他拂袖回头。那边许堇坐上了榻上,由长辈往头上插戴发笄。
“不管她是谁,把她弄走!”
齐孟婉抬眸见到两个家仆过来,眉梢一挑,眼神锐利的暼向那两个家仆。
家仆只是奴仆,哪怕打死了也是另外赔钱,最严重的是流刑,都不用偿命。他们顿时停在那儿不敢动作。
“怎么了?”晏南镜察觉到不对,轻轻的拉了拉齐孟婉的衣袖。
两人的服饰都是一样的,就连头上的金步摇都看不出多大的差别。像是同一个工匠的作品。
乍一眼看上去,俨然是一对姊妹。
齐孟婉眼神锐利如刀,逼退那两个家仆,然后高高扬起下颌,侧目往许倏父子那儿看了一眼。
许倏父子这会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到他们父子俩那黢黑的面色。
她回首对晏南镜摇摇头,示意没事,又看向上面的许堇。
这会儿晏南镜已经回神过来了,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还是摆出客人应当有的姿态,坐在那儿。
及笄依然井然有序的进行。
插戴上发笄,就是成年女子了。
晏南镜满是好奇的看了那个长辈模样的妇人,给面前许堇插戴上发笄之后,慎重的叮嘱着什么。
等到许堇回过身来,对来的诸位女宾们行礼,这及笄礼差不多就已经成了。
许堇双臂抬起看到那边坐着的晏南镜,面庞上还是可见猝不及防的慌乱。借着弯腰低头下来,和晏南镜错开目光。
等一切都差不多了,晏南镜掐了下齐孟婉的指尖,示意两人一块到外面去。
齐孟婉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怎么想再在内堂上留下去,欣然起身,径直到了内堂之外。
两人才到庭院里,就看到个容貌和许堇有几分相似的青年走了过来。
青年面色难看,盯着晏南镜的眼里几乎有火。
晏南镜看向身后的婢女,对她点点头,婢女会意立即退下去寻等在外面的齐昀。
“侯女到底什么意思。”许少安开口便是不客气,许少安盯住晏南镜,便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晏南镜仰首,神色茫然不解,“我和侯女过来参加许女郎及笄礼,郎君为何如此凶悍?”
许少安冷笑,“侯女来是侯女来,可是我家并不认识你,你来做什么?”
他说着言语里颇为不善,“不请自来,这又是什么道理、”
“侯女身份不比寻常,出行有人相伴是正常的事,何况我陪伴女郎出行之前,曾经禀报过太夫人,告明去处。太夫人点头方才来的。而且一路上长公子护送。再说了我在将军府中,一没有惹是生非,二没有高声喧哗,阻止许女郎及笄。”
“请问这位郎君是拿着什么样的借口来问罪!”
许少安被说的哑口无言,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是张口就说,因为面前这女子衣饰华美,容貌出众。夺去了自己家妹妹的风头。恐怕这话第二日就会传遍邺城,让他们兄妹成为笑话。
何况她还搬出了袁太夫人。
若是只有她一人,许少安还能说她居心叵测,满口谎言,但是侯女也在,情形就十分不妙了。
许少安被她两句话的功夫问的哑口无言,他满面涨红,晏南镜微微上前了一步,“郎君要问罪,还请明示罪证和罪名,如果这两样全都没有,郎君兴师问罪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她声量高了些,顿时吸引来了好些贵女的主意,那些贵女原先在内堂里,正无所事事,突然听到外面提高的争执声,纷纷全都被吸引过来。
“出什么事了,外面听着有吵闹声。”
女子的嗓音不近不远的传来,让许少安面颊上抽搐了几下。
晏南镜知道这种门第最重脸面,既然如此,提高声量,径直将其他的客人给吸引了过来。这自然是无法吵下去了。
这时候恰好齐昀赶到,他看到许少安正站在晏南镜面前,满面怒色。他径直过去,插到两人中间,直接将他们两人割开。
齐昀站在晏南镜身前,颀长的身量将她完全遮了个严严实实。
“你!”许少安望见齐军护住那个可恶的女子,顿时满脸错愕。齐昀比他高,许少安被迫仰头看他。
“你怎么竟然……”许少安和齐昀自幼认识,所有的喜怒全都摆在面上,他惊愕过后,就是更浓的一层怒气,“难道你也知情?”
齐昀蹙眉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两位女郎过来,原本就是贵客。现如今如此无状,是想要明日你们父子的颜面扫地是不是!”
亲自欺辱女客,不管内里缘由如何,只要传了出去。那必定是令人耻笑。
眼看着脚步声已经从内堂那边往这边来了,许少安咬牙,最终拂袖而走。
齐昀盯住许少安的背影,见到他的背影绕过庭院里的松柏,再也看不到了之后,这才回身过来,看向晏南镜,“女郎无事吧?被惊吓到了没有?”
晏南镜蹙着眉点点头。
她抬头看向齐昀,“多亏了长公子及时赶到。要不然那位郎君还真的有些棘手。”
这话倒也不尽然,但凡可以,她是不会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人身上。她一面让婢女去请齐昀,一面提高了声量和那人争吵。
高门看中脸面,声量将其他女客吸引来,但凡那人还要脸面,就一定败走。
这时候,那些来看热闹的贵女们已经来了,来了还不马上露面,让手下的婢女来探探虚实。
晏南镜瞧见梳着几个婢女伸头探脑的往这边打量,对上她的眼睛,顿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把脑袋缩回去了。
齐昀仔细端详了下她的脸色,确定她没有真的被许少安吓到,面色这才和缓些。
“我们先回去。”
齐孟婉来这,主要来让许堇难受的,现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再留在这儿已经没了多少意思。她拉起晏南镜的手,一时间没有拉动。
齐孟婉颇有些奇怪的去看她,晏南镜扶着额头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总觉得头有些晕。也不知道这会不会过给女郎。”
她说着就要把手从齐孟婉的掌心里给拿出来,齐孟婉却一手握紧了,“头晕而已,”
齐孟婉执拗着拉住她,“我们一同来的,自然是一同走。”
齐昀走近几步,他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远一份疏远,近一份狎昵。
“既然如此,先回府中休息,让医者过来看看。”
这个安排最好的,齐孟婉也点头赞同。
晏南镜点了点头。
辎车上,齐孟婉颇为关心她,手掌搁在她的额头上,过了小会放下来满脸庆幸,“幸好没有发热,估计就是被冷风吹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晏南镜靠在车上随她动作,过了小会她道,“女郎今日怎么想着要下许女郎的脸面。”
如果说之前还不知道齐孟婉的用意,那么现在全都明了。
齐孟婉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量“许倏那个老匹夫,他一句话便是决定了我后半生,我哪里能让他样样称心如意了。”
“我这下半生都要在洛阳皇宫里蹉跎了,亲人也不知道几年见一回。他们父女的颜面他和这个比起来,又算是什么!”
晏南镜只觉得头疼,她抬手轻轻按住太阳穴,闭眼休憩。
辎车行驶了好会停了下来,外面传来齐昀的话语,“知善先回府里好好休息。”
说完,跟在车旁的婢女把车簾捧起来,请她下车。
晏南镜没回话,径直从车内下来,由婢女搀扶着往门内去。
一到府门内,她径直走到婢女前头。
阿元听到她回来了,赶紧出来迎接。见到她那一身焕然一新的装扮,顿时眼前一亮。
“这是太夫人送给女郎的?”
晏南镜摇摇头,她走到门内,直接坐在坐榻上。阿元满脸喜气洋洋的还要说什么,见到她满脸的疲惫也不开口了。
让婢女换上安神的熏香,好让她轻松些。
不多时外面传来声响,是齐昀派来的疾医。
疾医进来给她问诊,望闻问切之后,婢女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阿元满脸焦急,“女郎身体不适?”
见她摇头,勉强才算放心,又有些唏嘘,“听说女郎是长公子亲自送回来的。”
“又让疾医过来,这长公子对女郎的心是真的。只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