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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潜不由沉默了。
睡个觉还能把自己气成这样,也挺稀奇的。
他来了兴趣:“怎么,梦里满汉全席没进嘴吗?”
“不。”
怀榆的幽怨和愤怒交织,说起话来都阴气森森:“我脏了。”
周潜:“???”
这话他可不太敢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到底怎么了?”
却见怀榆崩溃地抓住头发,此刻又同样绝望的看着他:“怎么办?怎么办?我梦到我那个前男友了!他真的叫吴越!”
嘶!
这下子,周潜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而怀榆仿佛是找到了发泄的树洞,此刻连串的话语从她口中流淌:
“我真没想到!我以前是造了什么孽呀,怎么进山摘个蘑菇,想挣点儿钱还能遇上这号人?”
“还有我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都穷到摘蘑菇挣钱了还有心思谈恋爱搞对象,那不得先致富吗?”
“不不不,不能是我没出息!是对方臭不要脸,苦心积虑!”
“我那么温柔善良又大方又自强不息,倒八辈子血霉才碰上这样的前男友,现在脸都丢完了,以后再不能抬起头了!”
她想起梦中的情景,此刻都气个半死。
而周潜犹豫半天,小心发问:“你们……你梦里……他对你……你刚才说脏了,是……”
怀榆更抓狂了:“他拉了我的手!他不要脸!”
周潜:……
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他长长松了口气,随后哭笑不得:“什么年代了?拉个手算什么?”
“不是啊!”
怀榆伸出手掌来对着晨曦的光反复打量:“我这可是劳动人民的手,梦里头被他一拽,好像都挣不到钱了。”
周潜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但怀榆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他于是又抬抬下巴:“展开说说。”
展开说说也就那么回事。
年仅18岁,高中毕业就没上学的女孩照例进山摘点蘑菇,打算去市场摆摊挣点外快,结果在山上意外碰到了刚刚大一跟朋友们一起约好了爬山的吴越。
对方从山坡上摔了下来,但偏偏他走的这条路没有和同学一起,所以被她扶着,一瘸一拐费了老大的劲才成功下山去。
怀榆说起这个就生气:“原来我以前不叫榆钱儿,而是多余的余!”
准确来说,是怀玉。
但在孤儿院长大过于早熟的她,略大一点就自己改名字叫怀余了——被退领两次,不是多余是什么?
又哪里是什么玉?
每一对来孤儿院选中她的夫妻都温言软语,甜蜜相哄,发誓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以后她就有家了。
怀榆在梦中看着这一切,她相信对方说这话时是真心的。
但没过多久,他们就意外拥有自己的孩子。
从怀孕开始,家里格格不入的外人就越发多余了。
第一户人家说:“工作那么忙,你还怀着孕,等明年还有个小的要照顾,家里还留着她干什么?正是上学的年龄,回头学校一堆的事儿,哪儿顾得过来呀?”
另一户人家说:“这养孩子,尤其不是亲生的,就是难做。”
“养的好了,人家觉得是你应该的。稍微有点儿不如意,就说果然不是亲生的——你看,我不就今天忘记给孩子送伞了吗?她至于淋着雨跑回来吗?”
“你不知道,家属院儿里都在说我……这小小年纪,心眼儿还不少。”
“退回去吧……”
怀榆想起梦中那些片段闪回的过往,此刻就忍不住鼻头发酸,眼圈都红了。
周潜原本正耐心听着她讲述梦中的细节,可还没说两句,只提了个名字,对方眼里就已经汪出一泓眼泪来。
下一刻,泪珠就啪嗒嗒落下了。
“哎,你这……你哭什么啊?”
大老爷们儿手上还沾着泥土呢,这会儿举着双手,束手无策。
怀榆却已经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咽咽,热烫的泪水迅速浸透了夏日的衣衫,声音也闷闷的:
“我……我哭她呜呜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我一点儿不流眼泪的,受委屈了都不流的……”
“但我就是想流眼泪呀……我真的好想哭呜呜呜……”
她两手拽着周潜的衣裳,眼泪已经浸透了大片,而周潜犹豫片刻,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来:
“你……你这不是正哭着么?”
怀榆顿了顿,哭得更大声了:
“我就要哭!受委屈了就应该哭出来!”
“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会心疼自己,不哭出来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我管别人听着难不难受,会不会不自在,我就要哭!”
她放着狠话,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怀榆知道,她在替曾经的那个她哭。
而周潜看了看不小心粘在怀榆头顶的泥巴,此刻清了清嗓子:“那没事,你哭吧,哭谁都行——眼泪还多吗?要不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怀榆:“……”
片刻后,她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涕,这才站定身子埋怨道:“你真是的,我可怜我自己你还要煞风景……”
都哭不下去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谈恋爱了。”
因为她需要一个家,而那个臭男人跟她说,会给她一个家。
第198章 更气了【求月票】
因为梦中的情景,怀榆一整天都不太开心,浑身的怨气纵横。周潜毫不怀疑,假如此刻吴越出现,她真的要让家里的能动的一切都冲上前去!
别的不说,断胳膊断腿是要的。
但,谢天谢地,交通不便,吴将军也不会来他们这小小花城。
此刻被安排今天要再挖一亩地的周潜叹口气,郁闷的挥动锄头,一边盯着正在扦插红薯藤的怀榆:
“既然都是做梦,你干嘛不大胆一点直接梦林将军呢?”
偏要梦一个晦气的人,搞得如今太阳出老高了,他也不敢放下锄头回去。
啧!
选择蔷薇公馆2号区,他还以为自己有了一个有丰富物产的好邻居。现在看来,分明是对方得到了一个有劲儿且任劳任怨的长工。
周潜唏嘘着,顺手又拿锄头把磕了一下自己的腿:
“老实点儿,再藏泥巴,我明天就用保鲜膜把你们包住。”
不仅藏,藏的还越发高端了。
昨天洗澡时愣没冲下什么泥土来,结果夜里睡熟了,被吸收的干巴巴的泥巴从缝隙里簌簌掉落,早上起来,床上一片尘土。
周潜满心郁闷。
而怀榆却拎着满筐的红薯藤,也郁闷道:“我怎么知道?难道是我不想梦林雪风吗?”
梦大崽二崽克太郎狂彪枣子叔唐老板都可以!
反正不能是晦气男!
想到这里,她干脆又抓着一把红薯藤碎碎念叨:
“求求了,今晚换个人梦吧!换一个换一个!”
周潜:……
“难道你不想通过梦境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虽然前男友很讨厌,但总该晓得发生了什么吧?”
怀榆疯狂摇头:“天底下的事发生都是有道理的。”
“我既然已经忘记了那些事,那肯定也是有道理的。”
她讲起这些话来很是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三观。
而不巧的是,从她醒来到现在,遇到的不管是林雪风还是枣子叔,又或者沉星……都是这种三观。
以至于到如今她信念越发坚定,三观已彻底成型了,如今说起这些话来都理所当然。
“而且就从我的个人感觉来看,以前肯定不开心。不开心的记忆留着干嘛?让自己的人生雪上加霜吗?我才不要。”
“再说了,分手了有什么好惦记的,不就那几个理由吗?”
“我变心了,他变心了。”
她看着才十六七岁的模样,讲起感情来还头头是道,周潜越听越想笑。
“我要是变心了,那肯定是他的问题。”
“他要是变心了,就可能会对不起我……反正人都这么晦气了,更讨厌也就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