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紧衣角,睡衣可爱的樱桃小兜里,一颗五彩斑斓的圆球正被她隔着衣服捏着,又小心,又紧迫。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医生们卡准时间,将周潜的医疗仓放置到了医护车里。
怀榆静静跟着众人上车,感受着道路又从平坦驶向摇摇晃晃略带颠簸的郊外,神情竟前所未有的冷静。
只是越冷静,她的眼里就越像是蕴藏了两团跃动的火焰,脸色却又苍白到冰冷,让整个车子都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直到司机的声音传来:“还有五分钟到达。”
医生护士们动起手来,拉起帘子,将针剂放置进注射槽里,而后回收覆盖药剂,在给他穿上衣服,尽可能收拾的更体面一些……
五分钟后,周潜被抬上了野外医疗床,下方大大的四个滚轮在荒原的草地上,也依旧能顺畅通行。
他皱紧眉头,此刻在医疗床上痛苦地抽搐着,黑色的蛛网再一次不断蔓延,越往上,他的神情越是痛苦。
…
一行人站在蔷薇公馆的边缘处,此刻看着远处仿佛遮天蔽日的蔷薇走廊,又看看瘦瘦弱弱的怀榆,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惊叹。
随后才有人说道:“他的遗物和积分,三天后我会来转交。”
“那么……拜托你了。”
而怀榆只是拉紧车子的牵引带,然后对大家道了谢:
“辛苦了,车里有我准备的干槐花,本来是想带给他的,但现在……”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那一包有很多,希望你们喜欢。”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远处的蔷薇花瓣在微风吹拂下纷纷扬扬,如雪一般向着怀榆洒落。
而踏入领地的防御军和医护人员才刚伸出胳膊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花瓣锋利的边缘迅速擦过衣角。
大家沉默一瞬,而后又默默的收回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怀榆拉着车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平缓的低矮山坡后。
良久,大家才默默上了车。
……
而在山坡的另一侧,眼见着这个角度离屋子已经不远,且远处的人看不到了,怀榆拉紧手中的牵引带,而后迅速狂奔。
周潜的身子还被束缚在车上,为了防止他痛苦挣扎时跌落。
但此刻,不必他痛苦挣扎,整个人就已经在急速的拉扯当中东晃西摆,直到怀榆把野外医疗平板推车推到了门口。
“周潜周潜周潜周潜!!!”
怀榆的声音又急又迫切,此刻抖着手从兜里掏出那颗克太郎用来吓蜘蛛的团球,直接塞进了周潜的口中。
想了想,又掏出来用力碾碎,而后再次倒进了他嘴里。
做完这些事,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观察那些仍旧迅速向上蔓延的黑色蛛网纹,而是直接冲进屋子,将玻璃坛子里的克郎球全部倒了出来。
手忙脚乱好一阵,才找出了那些五彩的石龙芮团球。
先扔了一颗进水壶,眼看着这斑斓的团球在水中渐渐化成浑浊的色彩,于是端着杯子冲出去,就往还在痛苦昏睡当中的周潜嘴里灌——
“噗……咳咳咳……”
镇痛剂里的安定成分太大,哪怕被呛咳地格外狼狈,周潜都只是喘着气,但却并没有完全醒来。
只是喉结上下蠕动,被强制喝完了整整一杯水,也吞咽下了那颗石龙芮球的残渣。
而怀榆扔下杯子,转身又捏了一颗两颗三颗……球进水盆,一阵噗噗腾腾的狂暴搅拌后,直接端着水盆就来到周潜身边,一捧一捧水往他脸上浇。
一边浇一边絮絮叨叨:“周潜周潜周潜!你快醒啊!快醒啊!这个有用吗?这个肯定有用吧?”
“我们克太郎这么厉害,肯定有用吧……”
“弄的这么狼狈你再不醒的话,我很难收场啊……”
不知不觉中,怀榆已经从医院时的绝望状态中缓过神来,此刻思维里带着难得的冷静,只是嗓音还抑制不住的颤抖:
“克太郎!克太郎!你快来看看!这个球用的对不对呀?”
克太郎不知去了哪里,一时半会儿并没有见着,但怀榆一边浇着水一边打量,然后又短暂的停下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已经蔓延到颧骨的黑色蛛网纹路,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再动了。
有用!!!
她欣喜若狂,此刻又泼了一盆水在周潜脸上,然后再次冲进屋子里扯了条毛巾过来,直接浸泡后贴了上去。
而趁这个功夫,怀榆又跑进屋子里生火烧水,随后把浴桶拖了出来,直接倾斜着放倒在地上。
最后,她把沉甸甸的周潜拖着拉进桶里,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浴桶扶正。
周潜在一阵又一阵的闷痛中恍惚着发出呻吟,但无论如何睁不开眼睛,耳畔只有怀榆一声声急促的呼唤:
“周潜周潜周潜周潜周潜……”
第111章 折腾
一直到暮色沉沉,怀榆才终于能坐在板凳上歇口气。
她的衣服早已经湿哒哒的,石龙芮浑浊的药水浸染着布料,不仅颜色乱七八糟像从腌菜缸里掏出来,浑身上下都是一副古古怪怪的药味儿。
要不是屋里灶台还生着火,这会儿早打喷嚏了。
但——怀榆已经没力气换衣服了。
她喘着气,看着蜷缩在小浴桶里不断抽动的周潜,此刻放空大脑发着呆。
好消息是,周潜没死。
坏消息是,他还在承受痛苦。
这痛苦有多剧烈呢?
只看如今的周潜——
他高壮的身子蜷缩在浴桶里,自大腿处截肢的伤口也同样泡在浑浊的水里。
至于会不会感染之类的,怀榆已经没功夫考虑了。
而他两手也同被绳子捆着,嘴里还塞了一块剪掉的毛巾。毛巾甚至都是浸满了药水的浑浊色彩。
至于脸上……哦脸上看不到,一条同样酱缸里捞出来的抹布似的毛巾也湿哒哒的搭在脸上。
被他挣扎着弄掉,又被怀榆锲而不舍地盖上。
这折折腾腾的一下午,可把她累的够呛。
而如今,泡的,敷的,还有喝的,怀榆已经把能安排的石龙芮五彩球全部安排上了。她不懂医术,不知道哪种最有用,只好三管齐下了。
但……
“为什么还这么痛呢?”
怀榆看着地上盆子里散乱的一堆克郎球,红的白的黄的绿的紫的,只唯独没有石龙芮那种五彩的了。
如今,浴桶里的水已经成了一片诡异的颜色,该泡的团球已经全部泡了,水壶里还剩大半壶,周潜身上狰狞诡异的黑色蛛网纹也已经渐渐消失,可他痛苦的呻吟,却越来越剧烈了。
人却连清醒都没有,只是眉头紧锁,仿佛在进行巨大的斗争。
怀榆顿了顿,起身去门外找克太郎,晚风一吹,湿哒哒的衣服透心凉。
让她忍不住“阿嚏”一声,两行清鼻涕就要下来了。
而克太郎掀开帘子站在那里,转头又回窝里给她拿了一颗褐色的团球。
怀榆:……
虽然但是感冒应该口服吧?可……咳。
周潜那是无路可走,她就……
此刻她谨慎地捏住那枚团球:“谢谢哦克太郎,我等一下多喝热水。”
“另外就是……里头那个……你的药对症吗?”
克太郎翅膀扇了一下,两支触角也弯了弯,看起来很有自信,但是……
怀榆叹口气,跟着它进窝,看到角落里的白瓷大碗又一次被五颜六色的团球堆满,但没有石龙芮了。
而且克太郎既然一点没有给出的意思,证明也不太对症。
怀榆摸了摸它的背壳:“辛苦了,谢谢我们太郎啦!我先去照顾病人了。”
几只鸡仔还没有回窝的打算,正在草地里叽叽喳喳,天色暗了,怀榆看不清楚它们在哪儿,于是回屋抓了把米粒出来:
“咕咕咕咕咕……”
才刚一呼唤,就听四周一片扑腾声,然后是小鸡们在草丛中东窜西窜的声音。
没过多大会儿,四只单价二百五的小鸡就迅速且主动地冲回窝里,主动且急切的低头寻找了。
看这熟练的架势,放养的第一天白天,搞不好已经回来无数次了。
怀榆忍不住有点好笑,沉甸甸的心情也舒缓许多:“还挺挑。”
这米可是净化过的呢。
……
回到屋子,怀榆把湿衣服换下,看了看克太郎给的褐色团球,最终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随后,她又把目光放在周潜身上。
毛巾掀开,周潜的脸上已经没有黑色蛛网纹了,但在颧骨处却有一团黑色的鼓包。
这黑色鼓包并不是规则的圆形,而是长约四厘米,两端最窄的地方像是一条线,可最宽的地方却有0.5厘米。
此刻在他脸上盘踞着,像是一条狰狞的蛇。
怀榆犹豫着,只轻轻摸一摸,周潜就在昏睡中发出剧烈的抖动。而那里触感紧绷,像是一颗亟待破裂的水泡。
再看看右侧脸颊至耳畔,同样有一条类似的,长约四五厘米的黑色鼓包。
再向下是脖颈,然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