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似就要离开。
谢白鹭好不容易才见到凌凇,哪里能轻易放他走,匆忙道:“等等!”
凌凇身形微顿,抬眼看向谢白鹭。
他的眼尾微微泛红,望着谢白鹭的眼神十分专注,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十分有耐心的模样。
谢白鹭回到那棵树上,跟凌凇不过半丈远。
她没敢靠太近,怕他突然控制不住理智她好有机会逃跑。
她开门见山:“你知道界域的事吗?”
凌凇抬了抬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知道。”
他瞥了小白一眼:“这小东西告诉你的?”
小白敢怒不敢言,骂谁东西呢,它可是神器器灵,才不是什么东西!
心里这样想,它却慌慌张张地避开视线,并不敢去看凌凇。
谢白鹭道:“反正我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以殷嵘的立场来说,肯定是让界域完蛋算了,他本身已经是深度血魔化了,或许生活在邪魔满地的世界对他来说更自在。
凌亦瑶背叛了他,但他的儿子跟他一样,是天然的同一立场,他不需要在乎任何人,没有任何理由心软。
而且,谢白鹭怀疑多年的折磨之下,殷嵘只怕不能称作是真正的人了,他的行为和思想或许已经深受邪魔基因的同化。
或许,在他眼中只有他儿子才是同类,其他人都可以死。
凌凇在纤细的树枝上站得笔直,闻言竟也听明白了谢白鹭这语焉不详的问话,沉默了数息,像是经过了认真的思索才笑道:“我听你的。”
谢白鹭的心刹那狠狠跳了下。
小白一双小眼睛也是瞪得溜圆,又怕被凌凇盯上,匆忙低头。
谢白鹭定了定神才道:“你说真的?”
凌凇轻笑:“不骗你。”
谢白鹭跟过来本就是打算找到凌凇拿捏他,如今他自己主动提出听她的,她当然不会客气,干脆道:“那你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她说得极为理直气壮,就好像只是让他出门打个酱油一样轻松。她不是修真界土著,在这种大事上哪里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只能“外包”了。
凌凇沉吟片刻,朝谢白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抬起指节分明的食指道:“第一步,干掉殷嵘。”
谢白鹭:“……”
感觉有点难,但是修真界隐藏大佬们一起上,估计有机会。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凌凇增加了根中指:“第二步,我们生个孩子。”
谢白鹭:“?”
趴在谢白鹭肩上的小白本来就在偷听,闻言惊得瞪大双眼,身子一歪就从谢白鹭肩上滑了下去,被她眼疾手快托住,也没放回肩上,就这么托在掌心。
谢白鹭的视线没从凌凇身上离开,实在分辨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凌凇笑意潋滟:“第三步,我去黑水。”
谢白鹭呼吸微滞,他这话看似是在提出一套可行方案,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告白?
他想要复刻当年殷嵘的处境,他在直白地告诉她,她对他来说,就如同当年的凌亦瑶对尚不知情的殷嵘。
谢白鹭微微垂眸,随即抬眼:“很可惜不行。我这身体没有血肉,生不出孩子。”
或许在木元素精石和她本人的蕴养下,经年累月后能生出一具新的血肉之躯,但界域可撑不了那么久。
而且,凭什么要她生孩子?
凌凇笑了:“那就算了,没有也行。”
他歪了歪头笑望谢白鹭:“我只有一个要求。”
谢白鹭:“你说。”
凌凇道:“记得时常来看看我。”
谢白鹭抿唇,半晌道:“如果你做到了,我也会做到。”
凌凇笑容扩大,眼神锐利颇具侵略性,配上他此刻非人的外貌,像极了所有冒险故事中的大反派。
但他却只是张开双手,轻声细语地笑侃道:“走之前,给我一点甜头如何?”
他没有主动靠近,就好像是在给谢白鹭选择。
但谢白鹭觉得她好像也没什么选择,于公,怕他不满撂挑子不干,于私……
她想到了那天在黑水所见,殷嵘那副非人非魔的模样,他当时失去了神智,但她知道,他的痛苦一点都不见少。
她能理解殷嵘当时的痛苦和此时的反弹,但她毕竟还想活着,那殷嵘就最好还是别活着了。
而面前的凌凇……既然未来他将逃不开痛苦,此时让他尝一点甜头又何妨?
谢白鹭抬起脚,另一只脚轻轻用力,便如同一只蝴蝶般飞跃到凌凇面前。
他上前半步,将人紧紧拦腰抱住。
谢白鹭捧住凌凇的面颊,抬头便吻了上去。
凌凇后退一步,后背抵靠在纤弱的树顶枝干,整棵树因为二人的动作而微微颤动,虫蟊鸟雀惊起一片。
两人气息交融,说不上是谁更主动。
而被谢白鹭顺手放回肩上的小白呲溜一下顺着她的背部滑落,小跑着离开了几步远,背对着谢白鹭趴下,小小的前肢抱在脑袋后,它还是个孩子啊可见不得这个!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慢慢分开。
一个眼神餍足,一个面颊微红。
凌凇一手抚在谢白鹭颈后,微弓着腰,虚虚靠在她肩头,唇近乎贴着她的耳廓,一声轻笑。
“一个吻,我就把命卖给你了,你不亏。”
谢白鹭手抚在他胸膛,轻轻喘息,闻言也笑:“那从今天起,我们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话落,她感觉到松了口气,又好似有些怅惘。
带着那些恩怨生活真的很累,以后她想轻松地活。
凌凇的手微微收紧,但只是一刻又松开了,他从谢白鹭的颈后收回手时轻佻地划过她的面颊,笑道:“快离开这吧。”
谢白鹭没在意他这不正经的举动,只是点头,静静注视他。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仍存有理智的凌凇。
虽然殷嵘看似恢复理智离开了黑水,但她总觉得现在殷嵘更多受血魔血脉的影响,大概不能叫做真正恢复理智,所以将来凌凇哪怕也走上了他父亲的路,大约也不是她曾认识的凌凇了。
凌凇并未耽搁,很快便离开了,谢白鹭甚至都没能看到他背影远去的那一幕。
他就这么干脆地消失了。
小白扒拉着谢白鹭的衣服一溜烟爬上她的肩头,但久久都没能说出什么,最后叹了口气。
谢白鹭失笑:“你叹什么气?”
她的笑意渐渐淡去:“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
小白轻声嘟囔:“主人,感觉我们好像成了坏人呢!”
谢白鹭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白哼哼了两声,还是忍不住说:“我也不恨他了,他好可怜。”
谢白鹭戳了下小白的脑袋道:“他用得着你可怜?他如今的处境并不能抵消当初的可恨。”
只是,她已经决定全都不计较了而已。
小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蹭了蹭谢白鹭的手指道:“主人,你说他真的会说到做到吗?”
谢白鹭沉默了会儿说:“会吧。”
倒不是说她多相信自己在凌凇心中的份量,而是他面对的局面本就是无解的。
他的血魔化进程无可阻止,迟早他会变成无理智的怪物。
她猜,他最近这段时间跟在殷嵘身边一定已经了解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果断地说杀死殷嵘,自困黑水这种话。
他并不认可如今的殷嵘作为他的父亲,所以说起杀掉对方并无犹豫,他明知眼前并无退路,殷嵘正在走的路并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就顺手做了件能让她高兴的事好补偿她。
要是还有办法,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但论迹不论心,她还是感激他愿意这么做。
另一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作为修真界人修的这一方大败逃走,只是在逃走前被迫留下了一点纪念品。
凌凇看着面前的殷嵘,他的嘴巴和手都血淋淋的,正好将作为战利品的一根手臂的最后一点吞入腹中。
凌凇默不作声。
殷嵘舔去嘴角的鲜血,似还有不满足,分神巅峰修士的血肉就是比一般修士好吃啊。
他抬眼向自己的儿子望来,猩红的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凇儿,你去见谁了?”
凌凇冷漠道:“与你无关。”
殷嵘哈哈一笑:“是相好?也无妨,有父亲在,你吃不了亏,万不会像我当年一样,被骗得关押了这么多年!”
他说到后来,神情变得狰狞起来:“你的母亲,真是好狠的心啊!”
可是下一刻,他又神情平静地看向凌凇道:“不要步父亲的后尘,明白吗?”
凌凇无所谓地应道:“知道了。”
殷嵘盯着凌凇看了会儿,笑了笑,挥挥手:“你走吧,我再去跟他们玩玩。”
凌凇没应声,下一刻消失了。
殷嵘却没立即离开,遥遥望向凌凇过来的方向,猩红的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很快收回视线,往相反方向飞去。
第77章 永远学不会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