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老知青想去住新的知青点了,那房顶漏了又补,补了又漏的,雨一下大就漏。
大队长忙得很,还要去看地里粮食怎么样,来去匆匆。
外面风继续刮着,吹得很凉快。
就在穆绵以为上午估计能停的时候,中午刚过,那雨啪啪地又大了,跟昨天晚上差不多,风甚至还更大了点,吹得一个劲儿呜呜响。
外面出不去,一家子就窝在屋里东忙西忙。
趁着小西西睡着,聂思慧把小麦苗姐妹俩的旧衣服拿出来改了改,这都是她们小婶儿郑夏兰拿来的。
里面甚至还有穆绵以前穿过的,这已经是过第三手了。
这年头,小的都是捡大的旧衣服穿,烂了打上补丁也能继续穿。
穆绵搁旁边帮忙扯了扯衣服,方便她嫂子剪。
外面又是一阵疾风吹过,把窗户吹开了,吹进来不少雨滴。
聂思慧抬手关上窗户,随口嘀咕了一句,“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啥时候。”
穆绵:“憋了这么些天嘞,起码得下个两三天吧。”
反正不管怎么下,只要不引发大洪水问题就不大。
前几年石小莲不还说了么,起码十几年内都不会有洪水。
说起这个,穆绵蓦地又想起了几年前那次大渠涨水,她笑了一声,“等雨停了,咱到时候快快地去李子坡那边。”
这种程度的降雨量,大渠肯定又会涨水,李子坡那边的河道里估计会有不少鱼。
几年前那次聂思慧没赶上,她很有兴趣,“很好捞吗?”
穆绵点头如捣蒜,“去得早的话,老多老多了,六三年那会儿,我们捞了好多大的呢!”
做成鱼干能吃好久。
聂思慧来劲了,“那咱早早去!”
穆绵笑呵呵的,“咱再带个……”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呢,蓦地听到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门没关,穆绵话卡到嗓子眼里又吞了回去,然后疑惑地探了个脑袋在门口,然后就看见她桂枝婶儿穿着雨衣,跟她妈在那嘀嘀咕咕。
柳双翠同志皱着眉头。
穆绵三两步凑了过去,“桂枝婶儿,你咋来啦?出啥事儿了吗?”
柳桂枝话到嘴边,柳双翠先出了声,“说是牛棚那边的房顶塌了。”
这下,皱眉的轮到穆绵了,语气有些急,“杨老师她们那房子吗?人没事儿吧?”
柳桂枝:“可不是嘛,老王叔刚过来说的,说人淋了不少雨,其他没啥事儿,房子咋样了还不知道。”
她说这两三句的功夫,柳双翠已经穿好雨衣了,“我去看看。”
穆绵:“我也去!”
话落,穆绵也快速地薅了一个斗笠过来,戴上就跟着她妈和桂枝婶儿出去了。
说起来,杨老师来她们这边也已经快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足够熟悉一个人。
最开始穆绵也只是把自己定位在跑腿小妹上,后面一来二去的,说得多了,她发现杨老师真的是一个顶顶通透的人。
身处逆境也活得有滋有味儿的,心很大,每天精气神都相当好。
跟这种人相处起来,就很舒服。
她真心的很喜欢这个长辈。
---
外面雨很大,路也特别滑,出去没到一分钟,穆绵那裤腿鞋子就全湿了,柳双翠两人也差不多。
风呼呼地刮着,说句话嘴里都能飞进雨滴。
从她们这边到牛棚要好一会儿,穆绵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最前面,路过一个拐弯处的时候还差点滑了一下。
柳双翠一把捞住了自己闺女的胳膊,很大声,“慢点。”
穆绵顺着力道站稳,她其实没急,就是路太滑了。
三人顶着风雨,平时十分钟的路,这次硬生生花了一刻多钟才到。
等一到那,穆绵便看见,房顶确实塌了。
这边这个房子,里面炕那些虽然都齐全,但确实是已经有些年头了。
一个屋被分成了左右两间,杨老师住的是左边,右边那间是何之云、鲍安和夫妻俩。
穆绵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两人也是从首都来的,一个搞考古,一个搞建筑,跟杨老师还认识。
当然这不是重点,眼下最重要的是……
房子没承受住这大雨,两间房顶都塌了。
好在没全塌,塌了一半,还有一半耷拉着,跟墙形成了一个三角空间。
塌的那一半刚好落在炕上,木头稻草散了一整炕。
中间用来分隔的墙也倒了。
平时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挪到了角落里堆着,好些都湿了,屋里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柳双翠皱着眉,“这完全没法住人了啊。”
柳桂枝:“等雨停了修吧。”
穆绵左右张望了一下,“杨老师她们是不是在王大爷那?我去看看。”
柳双翠两人紧跟其后。
王大爷房子离这边近得很,也就二十来米的距离。
他一个人住,也没修院子。
透着窗户能看见屋里隐隐冒着火光。
穆绵敲了敲门,扯着嗓子很大声,“王大爷王爷爷,是我,绵丫,你开开门呀。”
这雨大到,不扯着嗓子说话的话,对方真的可能听不见。
王大爷年纪虽然不小了,但耳朵还是挺好使的,穆绵敲了两下,门立马就开了。
王大爷也扯着嗓子回,“小绵丫头啊,你别把门给我敲坏了。”
穆绵甜甜笑了一下,“咋可能嘞,我没使劲儿~”
王大爷让开门口的位置,穆绵一下钻了进去。
只见,杨又琴三人身上都湿透了,中间放了一个火盆儿,三人围坐着在那烤火。
穆绵从一进门就开始叭叭,“杨老师你们没事儿吧?没被房顶砸到吧?”
杨又琴脸上有点苍白,眼里含着笑意,“没事儿,塌的那会儿刚好跟之云在灶台跟前说话,没砸到。”
杨又琴一边说着一边把长板凳让出来了一截,示意穆绵坐,“这么大雨,跑过来干啥呀。”
可能是因为自己没孩子的缘故,杨又琴看小辈的时候,总是带着点慈爱。
穆绵一屁股挨着坐了过去,“来看看嘛,我在家也没啥事儿。”
王大爷家板凳不多,柳双翠两人坐在炕边缘。
柳双翠:“东西是不是都淋坏了?”
杨又琴笑了笑,“没啥贵重的,等雨停了晒晒就行,粮食没事儿。”
柳桂枝:“那还行。”
王大爷也坐在炕边缘上,气定神闲的,朝柳桂枝道:“我瞅着这雨今天停不了,鲍同志晚上可以和我凑合一下,杨同志她们咋弄,桂枝你给安
排一下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
王大爷这儿只有一个炕,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歇,何况这男同志女同志的,也不可能歇一个屋里。
旁边那房子,房顶不修好的话,根本没办法住人。
柳桂枝还没说话呢,柳双翠想了想道:“住我们那儿吧,老大那屋空着的,能住人。”
因为孩子还小,聂思慧平时都是跟老太太睡的,晚上奶孩子的时候能有个帮衬。
穆绵拉了拉杨又琴,“杨老师现在就走吧,咱赶紧回去把这湿衣服换下来。”
也不知道是淋了多久的雨,杨老师手凉凉的。
这个节骨眼上,杨又琴也没过多客气,起身朝柳双翠笑了笑,“真是麻烦了。”
何之云也跟着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柳双翠大手一挥,“麻烦啥呀,顺手的事儿。”
杨又琴两人也没什么要带的,房顶塌了,衣服都在炕上的箱子里,也拿不了,就湿漉漉地跟着穆绵她们回去了。
二十来分钟后。
屋檐下,老太太招呼着人,“咋淋成这样了?”
穆绵抢答,“杨老师她们搬东西的时候淋的。”
三人把很多东西都挪到了那个小三角里放着,没塌的地方还是干的,放东西刚好。
何之云笑了笑,“真是叨扰了啊,赵大娘。”
赵梅花:“不叨扰不叨扰,我找两套干净衣服,你们先把这湿的换下来,别淋发烧了。”
本来她只是随口一说,结果一语成谶。
两人傍晚时分就同时烧起来了,好在温度不是很高,精神头也都还可以。
家里有退烧药,穆绵一人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