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过去后,接过水瓢帮她浇水。
吴婶凑近了叶欢,小声说,“咱们农场要去省里参加农展会的事,你听说了吧?”
叶欢,“听说了。”
她还是听胡春生说的,三组也会去参展,胡春生早就跟她说过,时候带她一块儿过去。
所以农展会的事,全程她都参与了进去,要带哪些花去参展,这些花哪些需要延迟花期,哪些需要催花,都是她经的手。
包括那盆高山杜鹃,也是要带去参展的,胡春生怕其他人侍弄不好,点名叫她养。
眼下那盆花已经长了好几个花苞了,根据时间推算,去参展的时候正好开花。
吴婶,“我刚才去前院,经过胡老师办公室,听到杨老师在跟他吵,我原本不打算听,刚想走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名字。”
叶欢,“他俩说我干啥?”
吴婶,“我就听了几句,俩人是在争到底带谁去省里,胡老师的意思是带你过去,杨老师不同意,说你资历浅,带你过去,别人会有意见,非叫带他徒弟李卫兵过去,俩人因为这个就争起来了。”
叶欢自然是知道李卫兵的,杨成仁的徒弟。
说是徒弟,其实是亲戚,具体是啥亲戚,叶欢就不知道了。
毕竟她刚来,而且她也不爱主动打听这些闲事。
不过能猜到应该是很近的亲戚,因为能看出来,平时杨成仁很关照李卫兵。
吴婶,“要我说,叫李卫兵跟过去就不合适,他平时话都说不利索,到了人多的场合,怕是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杨老师护着他,想带他过去,不就是因为他跟杨老师是亲戚,你还不知道他俩是啥关系吧?”
叶欢摇了摇头,“不知道。”
说起这个,吴婶一下来了精神,声音却压的更低了,“杨老师是李卫兵姐夫,杨老师是二婚,前头那个不是咱这里的人,两人不知道因为啥离婚了,他前头那个走了,把孩子也带走了,后来杨老师就又娶了李卫红,就是李卫兵他姐,杨老师比李卫红大了将近10岁呢。”
这年头,离婚不是件光彩的事,除非两人是真过不下去了,不然不会走到离婚那一步。
但凡能过下去的,哪怕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都不会提离婚,顶多是貌合神离的过一辈子。
越是体面人,越怕被人说三道四,就越不敢离婚。
杨成仁跟前妻都是农场有头有脸的人,按理来说,是轻易不敢离婚的,可俩人还就是离了。
至于俩人是因为啥离的婚,农场里影影绰绰的也都听到些传闻。
只是杨成仁前妻不是那种多嘴的人,家里的事,她从不跟人说。
杨成仁就更不能跟人说了。
不过大部分人都猜着,是杨成仁做了对不住他前妻的事。
要不然,就杨成仁那张嘴,早就把他前妻说的一钱不值了。
吴婶,“杨老师跟他前面那个媳妇,生了个闺女,俩人离婚后,闺女就被前面那个媳妇带走了,他前妻前脚走,他后脚就跟李卫红结婚了,结婚不到7个月李卫红就生了娃,跟人说是早产,去看过的人都说那娃又白又胖的,可不象是早产,瞧着就是足月生的。”
吴婶说完,一脸“你懂得”的表情看着叶欢。
叶欢也真懂了:杨成仁出轨了,把李卫红的肚子搞大了,他怕李卫红把这事儿捅出来,就跟他前妻离婚了,然后娶了李卫红,把娃生下来了。
他前妻可能是觉得丢人,也可能是怕杨成仁的事影响到闺女,毕竟现在父母的成分,名声,对孩子的影响都挺大的。
反正她没跟杨成仁闹,悄没吭声的跟杨成仁离了,然后带着闺女走了。
杨成仁也是够渣的。
怪不得平时那么关照李卫兵。
杨成仁任人唯亲,亲自带小舅子她管不着,可如果想让小舅子顶替她,去省里参加农展会。
她就不能答应了。
去省里参加农展会,是胡春生一早就跟她说过的,所以从头到尾,她都是参与进去了,参展的那些花卉,好多都是珍稀品种,她在上面费了很大的心血,现在长的是个顶个的精神,就等着在农展会上一鸣惊人。
结果她种树,杨成仁却想让李卫兵摘果实?
那不可能!
而且还有一点,这个李卫兵,跟杨成仁几乎一个德性,一向都是看不起女同志,张口闭口就是“你们女同志能干啥大事,也就会生个娃。”
别的话说不利索,可贬低女同志的话,说的倒是很溜。
估计都是跟着杨成仁,耳濡目染学的。
那叶欢就要让他好好看看,女同志到底能不能干大事。
吴婶正跟她说着,有人过来喊吴婶,她答应了一声走了。
走之前还特意叮嘱叶欢,“趁着这事儿还没定下来,你去找找胡老师,跟胡老师好好说说,胡老师器重你,肯定会让你去。”
她是要去农展会,但她不会让胡春生因为她左右为难。
叶欢把手里的水瓢往桶里一扔,去找李卫兵。
李卫兵一般都会在西南角的苗圃里。
那边种的都是玫瑰,玫瑰好养,不用怎么管,所以胡春生他们很少往那边儿去,李卫兵就经常躲那儿偷懒。
他最爱干的事就是躺在墙根那儿,晒着太阳睡觉。
还真是,一找一个准儿。
叶欢过去的时候,李卫兵正躺在墙根下晒太阳,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一看是叶欢,只撩起眼皮看了看,又把眼睛闭上了。
连装装干活的样子都懒得装。
杨成仁是三组的老同志,而且园艺技术上,也确实有一把刷子,李卫兵又是杨成仁的小舅子,所以就算是胡春生,有时候对李卫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别偷懒偷的太过明显,做的大差不差就行了。
叶欢过去,喊了他一声,“李老师。”
李卫兵睁开眼,“干啥?”
叶欢,“跟你商量件事。”
李卫兵狐疑地看了看她,“啥事?”
“是这样,咱们三组不是要去省城参加农展会嘛,胡老师跟我说,想叫我跟着过去,我不想去,我想跟胡老师推荐你去,所以过来跟你打个商量,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去省城参加农展会的事,杨成仁早就跟李卫兵说过了,而且杨成仁说争取叫他一块儿去。
不过杨成仁也跟他说了,胡春生那边,是想带叶欢,毕竟叶欢是胡春生徒弟,胡春生很看重叶欢,所以最终他能不能去成,还不一定。
所以他现在跟叶欢是竞争对手。
结果现在叶欢主动跑过来跟他说,她不想去了,想在胡春生跟前推荐他去。
按理来说,这是好事。
可就是因为太顺当了,他反而起了疑。
他自认跟叶欢可没这么深的交情,能让叶欢主动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心里起了疑,当然不会立马答应,就试探着问叶欢,“这么好的事,你,你为啥,不想,不想去了?”
叶欢,“李老师,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是害怕,我听说今年农展会的规模比往年都大,还有好些外国人过来,咱们农场在省里的知名度这么高,到时候省里的领导,还有那些外国人,肯定会来咱们农场的展位上参观吧。”
这点李卫兵知道,杨成仁跟他也说过,所以杨成仁才想叫他过去,在领导和那些外国人跟前露露脸。
以后评职称,涨工资,这都是资本。
“李老师,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太会说话,尤其是一到大场合,人一多就紧张,万一领导问我话的时候,我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或是心里一紧张,说错话了,或是在外国人跟前,说了不该说的,影响到咱们农场,甚至咱们国家的形象,我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李卫兵:那可不是完了嘛,国家的脸面都叫你丢了,那不是小错误,那是大错误,弄不好是要挨批斗的,坐牢都有可能。
“我这么一想,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农场,起码不用担心犯错误,李老师你就不一样了,你在农场待的时间长,见的大场面也比我多的多,别说领导问你话了,就是外国人问你啥,你肯定也不会紧张,不会犯错误,所以我觉得还是你去更合适。”
他不紧张?他不紧张才怪!
去年杨成仁带他去县里开会,县长问他话,他当时都紧张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他本来就有点结巴,私底下跟人说话还好点,可到了大场合,一紧张,就结巴的厉害。
县长问个话,他都紧张得说不了话,更别说省里的大领导了。
还有那些外国人,说个话叽哩咕噜,一个字儿他都听不懂。
叶欢说的这些,在杨成仁跟他说,想带他去农展会的时候,他也想过。
所以心里一直是毛毛的,这会儿被叶欢这么前前后后的一通分析,他心里就更毛了。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而且叶欢越夸他,越说想叫他去,他就越觉得叶欢是居心不良,是挖了坑叫他往里跳。
比如说叶欢是不是跟胡春生商量好了,到了农展会,胡春生给他使个绊子,故意叫他在领导和外国人跟前丢脸,到时候别说评职称,涨工资,以后能不能待在农场都不好说。
李卫兵越想心里越毛。
叶欢,“李老师,你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我这就去跟胡老师说一声,到时候你跟着一块儿去农展会,我就不去了,我在后方给你加油,你一定会给咱农场争光的。”
叶欢站起来要走,李卫兵赶紧拦住了她,“叶知青,谁,谁去农展会,还是听,听领导的安排吧。”
叶欢,“虽说是听领导安排,但领导肯定也要听取个人的意见吧。”
李卫兵,“叶知青,这事儿肯定领导还会开会,开会讨论,等到那时候,你如果真不想去,再跟领导反映,我觉得更,更好些,你听我的,准没错儿。”
叶欢拧眉想了想,“也行,那我听李老师的,等名单初步定下来了,我再跟领导反映,李老师,还是你见多识广,要不然我为啥想叫你去呢,李老师,那你忙,我走了。”
叶欢前脚走,后脚李卫兵就没心情再在墙根晒太阳了,他立马去找杨成仁了。
跟杨成仁说,“我,我不去农展会了。”
杨成仁,“不是说好了,咋突然又不去了?”
李卫兵,“就,就是突然,家里有事,去不成了。”
杨成仁,“又不是今儿个去,你都提前知道到时候你家里有事了?那你跟我说说,你是咋预判到你家里有事的?你家里会有啥事?”
无论杨成仁说啥,李卫兵就俩字,“不去。”
杨成仁简直要爆跳如雷。
李卫红成天说她不帮这个小舅子,是他不帮吗?是这个小舅子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而且他想让李卫兵去农展会,也不单纯是想扶李卫兵,他就是不想看叶欢太过春风得意。
胡春生现在特别看重叶欢,他也不知道咋得出的结论,总说叶欢有花缘,只要叶欢经手养的花,都长的特别好。
甚至还说,那棵茶树,也是因为叶欢来了,都比往年长的好,采的茶也胜过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