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半老弟回来了啊!”
不等姜向北回应,院里就抢先有人接了话头过去。
那人是住西厢房三间屋子的冯家,冯钢的婆娘沈琴。
“沈琴妹子今个儿没出门买鱼?供销社有大鲤鱼卖,去晚可就没了!”
看似很热情地把好消息告诉沈琴,说着还示意了下挂在车把上的大鲤鱼。
大院里就那么四家人,谁都清楚谁家底细。
冯家大大小小六口人,全指着冯钢那点工资过活,别说是买鱼,每年厂子里发得肉票都得找人换成粮票才够吃的。
“我家可吃不起鱼。”沈琴翻了个白眼,又是撇嘴:“姜向北今天又闯祸了,我看今天这条大鲤鱼你也不一定能吃到嘴里。”
只要一想到姜家赔钱的样子,沈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姜半架好车子,取下活蹦乱跳的鲤鱼,似笑非笑地转头:“进胡同我就听说了,又不是我姑娘点的火,凭什么罚她。”
“都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还成天跟群混小子一起玩,咋不该罚!”
“说得是!”姜半意有所指地抬起下巴指向冯家的屋子:“有些小伙子都二十来岁了还天天跟混小子们一起,是该罚。”
说完,得意洋洋地推开姜向北的屋门走了进来。
沈琴大儿子中专毕业之后一直没找到活干,老跟一群同样无所事事的厂二代混日子。
这可是沈琴的痛点,被姜半这么轻轻一戳就立刻爆了。
不过爆炸的对象不是姜家,而是睡到日晒三竿还不见有动静的大儿子。
姜半刚把自家门关上时,就听到斜对面传来了杀猪似的嚎叫声。
“闺女,吓坏了吧!”姜半走到书桌前,弯腰轻轻拍了下女儿脑门:“爸给你买了条鱼补补脑子。”
姜向北无奈:“爸,你看鱼头就这么大点,能补脑子吗!”
要是吃成七秒记忆那才真叫绝!
“那吃尾巴补尾巴,到时你妈发火的时候能溜快点。”
姜半绝没有半点重男轻女的思想,对两个孩子都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宠得能低声下气地来哄。
“爸。”姜向北喊得相当自然,说完杵着下巴:“我觉得琴婶子说得对,今晚这鱼我估摸着吃不着了。”
对此,姜半早有对策。
“我早点做,做好让你爷藏一半,等你妈发完火咱们再吃。”
一条鱼,一块肉,对现在一两个月都见不着荤腥的普通人家来说那堪比珍馐。
要不是担心闺女被吓着了,姜半才舍不得花一张肉票换条鱼。
姜向北心里感动得要命,又不好意思说些肉麻话,只是别扭地点了点头。
这很是符合十四岁孩子的正常反应。
“闺女想吃红烧还是清汤?”
临出门前,姜半又转身回来温声询问。
姜向北趴下,闷闷的声音自胳膊下传来:“红烧,多放点辣椒。”
“好嘞!”
前世的意识跟这具身体融合得严丝合缝,姜向北一点都没有觉着哪里别扭。
倒是看到沈琴时她又不由想起白月光和女主什么的……
“我说强盛,你这都能娶媳妇的年纪了,咋还光着身子到处跑。”
“你可别忘了咱们大院里还有小姑娘,以后出门多少得穿点。”
“原来是挨打没来得及穿啊!是叔眼神不好。”
耳边是姜半明显看热闹的调侃声,姜向北集中意识,想回忆起好像被忽略了的一些信息。
不回忆不知道,一细想又发现了个大问题。
姜向北穿过来的不仅是另一个世界,还是本言情小说。
她哥姜向南是本文女主心头的白月光,十九岁那年因一场车祸离世。
本文主要讲得是男女主相识相知相恋的曲折过程,姜向南不时会成为男主吃醋的导火索。
一本十来万字的言情小说,全文大篇幅都是男女主相爱的过程。
至于其他吗……那都是一笔带过。
被一笔带过的这个世界,如此真实而有血有肉地展现在姜向北面前。
姜向北穿成了文中一字都没出现过的白月光妹妹。
第2章
◎剪头发◎
姜向北在文中就是个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路人甲。
不过那些对姜向北来说都不重要。
眼下,她明确知道自己有两件事一定要完成。
首先要坚决避免老哥姜向南在十九岁时出车祸,其次她现在就是个十四岁的初一学生。
虽然昨天学校刚放寒假,但两个月后姜向北是要回学校读书的。
上一世姜向北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考了个三流大学。
毕业之后就业困难,爸妈又不知从哪听说烘焙行业缺人,又托人给她找了份蛋糕店学徒的活儿。
机缘巧合下,她就这么寻到了热爱的行业。
那个蛋糕店别看年代感十足,店主兼厨师却是个真正深藏不露的人。
师父不仅精通西点和各类中式糕点,所有跟面粉有关的姜向北都从师父那学了个七七八八。
后来师父和父母相继去世,姜向北就守着糕点店生活。
当天店里卖什么糕点全由姜向北心情决定,有时候甚至会蒸几笼包子卖。
至于这一世,姜向北立刻咸鱼附体。
到时候再说呗……
“向北呀!”
脑子刚清明没多久,院里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是爷爷姜爱国的声音。
姜向北眼前一亮,跳起来刷地拉开窗帘,看不太清又折身打开了屋门。
姜家最宠爱姜向北的肯定非姜爱国莫属。
要不是物资匮乏,一定是掏空退休工资有求必应那种爷爷。
“爷。”
姜爱国很高大,一身褪色老式军装,戴了副黑框眼镜,失明那边用布挡住了。
他光着脚,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取出用叶子包裹着的野果子递过来:“山泡子,快尝尝。”
红彤彤的野果子泛着酸甜气味,这一小捧果子能叫胡同里的娃娃们全都流着口水喊姜向北老大。
姜向北接过就包了起来。
冯钢和姜家关系不咋的,可冯家有个比姜向北小两岁的冯亮,谁手里的东西都能伸手要来吃。
“爷。”
姜向北扭扭捏捏地摸摸后脑,刚才忙着消化穿越的事,一时间都没注意到头发被火烧了。
“又闯祸了?”
见状,姜爱国哪还不知道,推着姜向北往后转了个身。
“被烧成这样你怎么都没说?”
抢先叫起来的是刚刚端盆出来的姜向南,几步跑到姜向北身后,盯着那块被火燎出了个坑的后脑勺想笑又不敢笑。
刚才太紧张,别说是他,就是姜向北自己都没有发现被火燎到了头发。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被烧着了?”
姜爱国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姜向北检查,姜向南就在一边把下午的事说了说。
“是不是你放的火?”
检查完没啥事,姜爱国才很严肃地问姜向北。
放火那可是大事,要是成年人,这会儿估摸着都被公安带走了。
土改之后,这三水胡同里搬来了好多人。
每家每户都恨不得把所有空地利用起来,私搭乱建非常严重。
到处都是木头,一个火星子燃起来能烧掉整片胡同。
今天这个草垛子还好没挨着哪家墙壁,要不各家可真不是赔点钱就能了事的。
“不是我。”姜向北连连摆手,她当时非常清楚看到是谁点的火:“是张瘤子偷他老头的烟……”
十一二岁的男娃娃们相当好奇大人们抽的烟是啥味。
张瘤子从家里偷出来抽了两口觉着不好吃,随手就想在草垛子上杵熄。
当时大家伙都瞧见张瘤子那么干了,他就是想赖都赖不脱。
“不是你放的就好。”姜爱国放下心来,同时对孙女这赖子头犯了难。
去年家里的理发票换成了肉票,谁知道刚换没多久孙女就被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