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李老师看着她说:“你的床单垫子还有被子都是新的,湿了的话就臭了,新衣服也会变臭的。”
祝霜降不断点头:“确定,我已经四岁了。”
四岁算什么,院里还有七八岁才学会不尿床的孩子呢。但是鉴于这孩子到来后表现出来的聪明灵光,李老师的态度并不强硬。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在床单上面铺了三层,并且以工作经验,让她在睡前先上了个厕所。
祝霜降见此只能安慰自己,信任是需要时间和证明的,她能理解。
两位老师本来只想让祝霜降睡个午觉,没想到吃晚饭时愣是没叫醒她,看她在床上睡的小脸红扑扑,枕边靠着带来的小龙玩偶,香的不得了,也舍不得叫醒了。
孩子们知道有新的小朋友到来,打卡一样过来围观,大孩子们大多看一眼就走,小朋友们围着她的床叽叽喳喳的说话,即使床栏太高看不见她的样子,依旧讨论的很热烈,直到被护工们带去睡觉。
祝霜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昏暗,她习惯性的摸向床头,并没有摸到手机,而是木栏杆的触感。
为什么会有栏杆,她捏着栏杆的手慢慢握紧,今夕不知何年,思绪渐渐回归,对,我好像是穿越了。
祝霜降脑子里空空的,良久才缓过神来,记得李老师说过,她会和另外五个小朋友一起住,静下心,果然在安静的环境下听到了这些孩子的呼吸声。她伴着这些声音,等待天亮的到来,直到窗户透出一丝微微的亮光,外面有大人们说话的声音,才从床上坐起来。
祝霜降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拉下床尾的栏杆爬下床,脚下踩着院里发的枣红色棉鞋,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又小心翼翼的合上。
门口已经起床的值班老师在和护工在说话,看到她走出来都把目光看了过来:“你这孩子,怎么起的这么早,老师没说过阿姨们不叫不能自己起床吗?”声音压低,语气略微有些严厉。
为了方便管理,福利院自然有很多规则的。孩子们要统一时间起床、睡觉、洗漱、吃饭,很多事都是集体行动。其他孩子有最晚起床时间,而六岁以下孩子都住在一楼,他们自理能力弱,大多数需要大人帮忙穿衣洗漱,则被教导不能随意下床,不能随意出房间,要等护工阿姨过来。
但两个大人很快就认出了她,声音缓和了下来:“是你,你是昨天新来的。”
祝霜降点了点头,值班老师说道:“好吧,有些东西你还不知道,不过以后你的辅导老师会教你的,听说你很聪明,想必会学的很快。”
值班老师把她送回房间放在床上,最后压低告诫道:“不要出房间,也不要吵醒别的孩子,等天亮了护工阿姨们过来。”
祝霜降看着她关门出去,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慢慢的重新躺下。等到天光透亮,整栋楼的声音变得嘈杂,楼上还是男孩女孩大声说话喊叫的声音,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孩子们,起床了。”进来的是年纪五十左右的护工,厚厚衣服外面套着蓝色连衣长袖围裙,手上拎着一个红色塑料桶。她嘴边呼着白气,冷风顺着打开的门吹进来,打开电灯顺势关上了门。
祝霜降飞快的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护工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已经醒了!”
她重新披上外套,扣上纽扣,动作利落的准备下床,护工本来还想帮一下,愣是没来得及,就见这个新来的小朋友已经穿好了鞋子,问道:“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没脱外面的裤子吗?”
“脱了,我很早就起来了,老师说不能提前起床。”
“是的,你们每天早上七点起床,你先等一下,不要乱跑。”护工阿姨从最里面开始,把小朋友们从被窝里挖出来穿衣服。
祝霜降终于知道她拎着一个桶过来干什么了,因为有两个小朋友尿床了,把她们换下来的尿布扔到桶里,裤子湿了就换上干的。护工阿姨动作麻利,看着就是做熟了的,孩子们可能一直这么过来的,也都非常配合。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腿就抬腿,哭闹的拍两下很快就老实了。
祝霜降的目光看向放在门后的搪瓷痰盂,看来她们没有全部学会使用它。她想起上辈子刷短视频,因为颜色艳丽,花纹好看,还被某些外国人买回去当了几年饭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最后一个接着一个,很快所有小朋友们都被拎到了地上。起床气过去后她们活跃了起来,非常好奇新来的陌生人,围着她说话。
所有的孩子都是短发,其中个子最高的女孩问她:“你昨天为什么一直不醒?”
“因为我困了就先睡觉了。”祝霜降回道。
“哦。”
另一个小朋友则大声的回答:“不对,因为她要死掉了,我妈妈就是一直都不醒,我爸爸说她死掉了。”
“什么是死掉。”
“死掉就是一直不醒。”
“可是她已经醒了。”
很显然这位小朋友的脑子已经陷入了混乱,她结结巴巴了半天,祝霜降替她做了回答:“那就说明我没有死掉。”
她松了一口气,对着祝霜降露出了笑脸:“对。”
护工阿姨收拾好了的床铺,将桶暂且放到一边,让她们拿起自己的牙刷牙杯和毛巾,到走廊上排好队。和对面的四个小男孩一起,前后两个护工领着他们,“走,去刷牙洗脸。”
牙膏是铁皮的,在每个人的牙刷上挤了一点,阿姨们显然对孩子们的性情都比较熟悉,有让自己刷的,有的根本不让手碰水,祝霜降是新来的,自然是她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见她牙杯里的水一点都没溅出来,刷牙认认真真,上下左右比她们大人刷的还仔细,下了结论,“这孩子好带。”
祝霜降刷完牙,护工阿姨将洗脸的毛巾拧干递给她,里面兑了热水,还是烫的。她接过来摊开热气散了一些,上下左右狠狠擦了脸蛋,递回去道:“能再来一遍吗?”
她昨天历经风霜,要是一个人在家里,洗澡都要打两遍沐浴露,阿姨接过搓了下毛巾,又递给她。
祝霜降小孩身大人心,起床洗漱自然是快的,其他的可实实在在是小孩。大部分很乖,也有两个吞了牙膏笑嘻嘻的孩子,护工也不说他们,洗了杯子后直接开始给他们洗脸。
除了她,别的孩子都由大人洗脸,祝霜降的目光渐渐发直,因为她发现,阿姨们直接用一盆水,洗了他们所有孩子的脸。
第8章 顶流
洗漱完,她恍恍惚惚的跟着排好队,回房间放完牙杯牙刷,被领着去食堂路上问:“阿姨,为什么我们洗脸只用一盆水?”
阿姨不明所以:“用一盆水有什么问题?”
祝霜降解释道:“不是应该每个人一个脸盆吗?我看到房间里有格子,我们可以把脸盆放里面,我们自己洗。”
阿姨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的话:“等你们七岁,七岁住到二楼,就能自己洗了。”
“可是这样很不卫生,如果孩子生病了容易传染。”祝霜降还想争取一下。
阿姨笑了:“你这个孩子懂得倒是多,还知道生病了会传染,但不是每个孩子都像你一样能自己洗脸的。孩子们可拧不动毛巾,你不是也拧不动吗?别到时候溅一身水。”
此刻另一个阿姨说话了:“小姑娘,现在已经很好了,之前所有小孩不止用一同个脸盆,还用同一块毛巾。”
她看了祝霜降一眼,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你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祝霜降瞳孔震惊,也察觉到了她们的不耐烦,闭上了嘴。
就像房间里的床一样,食堂有部分桌椅也是定制的,专门给小孩子用,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祝霜降看到了别的年纪的孩子,年纪较大的不需要护工照看,或零散或有着各自的小团体,只有他们这边被大人带着。
在凳子上坐好,别太过嬉闹,护工并不管他们干什么。接着拎了一桶粥,拿了一叠不锈钢汤碗过来一个个分开,一人一勺,粥刚好装满了汤碗的三分之二。
在每份粥上放了一勺黄豆酱,一人一个水煮蛋,半个白面馒头,这就是他们今天所有人的早饭了。
护工看着他们吃饭,阻止了一个要把粥打翻的小男孩,直接把粥推到桌子中间,等到他伸手要吃,才把粥推回来。
两个大人一边盯着孩子们吃早饭,一边家里长短,突然其中一个问:“以后他们鸡蛋每天都要有,还是就过年的时候有?”
“食堂门口不是贴了吗,每天都有。而且孩子们每顿饭不能少于两个菜。”说着她声音小了起来,像是在分享什么重要的秘密:“本来就是该有的。”
手指往上比了比:“以前没有是因为经费都被原来的院长他们拿了,听说拿了好几年。”
“是要判刑的吧。”
“那肯定的!”
祝霜降听着她们说的话,想起了昨天李老师的感慨,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拿着鸡蛋在桌子上敲了敲,剥开鸡蛋壳,就着粥拌黄豆酱一口一口的把它吃了,把馒头也吃了,然后举手对着阿姨说:“我还要。”
护工停下了说话,见她的确吃干净了,便给她又打了半勺粥,“豆瓣酱要吗?”
“要!”
所有小朋友吃完了早饭,祝霜降还想问几点的,就听到食堂的座钟当当当响了八下。好嘛,七点起床,到八点吃完早饭,就算有些误差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这就是健康生活好习惯从小开始培养。
排着队继续被带着走,路上有跑出去的小朋友,喊一声很快就会回到队伍里。在祝霜降看来,他们非常乖,非常有秩序,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过一个熊孩子。
几人被带到一间教室,讲台上已经有个年轻老师站着了,小朋友们用童声稚语跟她打招呼,“黄老师,早上好。”
“黄老师,我今天吃了鸡蛋,鸡蛋可好吃了。”
祝霜降就知道,这是另外一位辅导老师,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我去,这么年轻!
黄老师身材纤细,面容清秀,外穿收腰的红色呢子大衣,裙摆一直到膝盖,踩着黑色皮鞋,梳着高马尾,一副青春靓丽的样子,年纪看着和祝霜降上辈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差不多。
黄婷婷跟他们打招呼,“孩子们早上好,有没有把鸡蛋乖乖吃完啊。”
是幼儿园老师的感觉没错了,黄婷婷一个个孩子关心过去,仔细过问了祝霜降的情况,亲亲抱抱后祝所有的小朋友新年快乐!
“什么是新年快乐?”
黄老师给他们解释:“新年就是大家以后都大了一岁,比如你,洛平康,去年的时候你四岁,过了新年就五岁了。”接着又说了过年要穿新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孩子们会放鞭炮,家人在一起很开心,是全国人都会过的节日。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在听她说话,但是黄婷婷解释的很认真,孩子们抓重点的能力也很强:“吃什么好吃的东西。鞭炮是什么?”
“我要吃!”
“我也要新衣服!”一个小女孩要哭出来的样子,洛平康小朋友在她耳边喊:“笨蛋张宁,你身上穿的就是新衣服。”
“不是!新衣服是漂亮好看的,比老师身上穿的还要漂亮,妈妈给我买的!”张宁哇哇大哭了起来,嘴里不断喊着妈妈。
她的情绪很快带动了大部分孩子,大半个教室的孩子都哭了起来。
黄婷婷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中,祝霜降想,这位老师不会是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吧,认真尽责,并且闹一些小问题。
很快有别的老师听到动静过来帮忙安抚孩子,把放在抽屉里的玩具拿出来给孩子们玩,顺带教导黄婷婷:“黄老师,不要说那些跟家庭有关的事。”
黄婷婷有些沮丧:“我大意了,我只是想过年了,大家都该开开心心的。”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他们也习惯了哭并没什么用,很快停了下来。眼睛通红的张宁拉扯过祝霜降,绕过身边的男孩:“我们一起玩。”
说着直接在她手里塞了根布条的一角,自己手里拿着另外一边,接着扯过去。
察觉到她的动作,祝霜降不明所以的放开,这是要玩什么?
张宁有些生气,“你怎么放开了,不能放开,我拉过来,你拉过去,要这样玩。”
祝霜降就开始和小女孩就着一根布条进行极限拉扯。
张宁很满意,黄婷婷老师看着新来的小朋友这么快就融入了集体,同样非常欣慰。
世事无常,昨天还在想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今天就跟小朋友玩起了拉绳游戏。祝霜降开始在脑子里背单词,背课文,两人一时间相处的非常和谐。
突然手中的布条被那个叫洛平康的小男孩扯走扔到地上,他拉过祝霜降,“那个不好玩,你跟我一起玩沙包吧。”语气里满是对她们之前游戏的嗤之以鼻,对着张宁大大的哼了一声:“布条有什么好玩的!”
祝霜降不由点头,是啊是啊。
张宁很生气,她几乎是跳起来把祝霜降拉开,站到洛平康面前对峙:“关你什么事?你走开,她是我的朋友,只跟我好,不跟你好。”
洛平康比张宁小半个头,身高气势都暂时被压过,却色厉内荏的做出反抗,“跟我好!”
菜鸡互啄,两人进行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极限拉扯,祝霜降被忘在了一边,她感激的走开了。两个小孩的拌嘴终止于张宁的绝杀:“她晚上跟我睡,不跟你睡。”
祝霜降想,如果是住在一个房间也是跟你睡的话,是的,我们睡在一起。
洛平康停了半天,最后冒出一句:“那我晚上也跟你们睡!”
老师是不会同意的!
教室外突然传来了欢呼声和很多人的脚步声,祝霜降站在后门观察,发现两个中年男子抬着一台21英寸电视机正往前面走,身旁身后跟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孩子。这是一台CRT电视机,屏幕尺寸不大,机器却笨重,在祝霜降穿越前,这种四方形的电视机早就被轻薄的液晶和OLED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