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霜降还记得以前洛安彤的样子,她虽然有各种缺点,但真的很会看人眼色。懂得察言观色,又怎么能说不是一个优点呢。
到了发车时间,黄家人拖家带口,踏上了前往瞿塘峡的列车,这辆列车运送的要么是军人,要么是军属。但是像他们这样一大家子呼啦啦上车的仍旧少见,一路上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黄嘉树一直在担心托运车厢里的大白和小白,很想过去跟它们待在一起,可惜家里没有带那么大的笼子,它们两的笼子根本放不下他。
而祝霜降自从上车后,眼神就有些呆滞,黄婷婷推了她好几下,“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祝霜降回过神来,说道:“黄老师,我刚才在车站入口看到宣传栏里贴着的照片了。”
两个宣传栏,一面贴着通缉令,一面贴着在火车上制造混乱者被打死、打伤,被抓住后按在地上的照片,另外还有安检时抄出来的雷guan,列qiang,手枪,就这么明晃晃不打码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宣传栏里怎么了?”黄婷婷看了看她的脸色,问道:“你不会是被吓住了吧?”
不远处坐着的一个校级军官安慰她:“小妹妹,放心,我们这列车上都是军人,不会出现这种事的。在别的列车上,闹出事的也都被抓住打死了。”
“不是,我不是因为害怕,”祝霜降说道:“我想不明白的是,我们不是有安检吗?他们为什么还能带那些危险物品上车,特别是枪支弹药什么的。”
军官笑了起来:“有些人是把危险物品贴身藏的,不放在包裹行李里,发现不了很正常。”
祝霜降挠头:“人不能安检吗?我记得安检仪很久之前就有了。”她比划着动作,“就算不用X射线,金属探测仪总有吧,拿金属探测仪对人照一下啊。”
军官不说话了,祝霜降和他面面相觑,良久后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不会真的只照行李吧?”
车厢里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连在跟黄嘉树玩游戏的黄向阳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毕竟这个小孩真的太闹太吵了。
有些事戳破就是一张纸的事,比如算筹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算盘却要等两千多年后的元明时期才出现,它们两有很大的不同之处吗?相似之处倒是很多。
当然,拿着安检仪对人照肯定不会晚太多,毕竟除了车站,后世哪个考生进考场前不要被照一下呢。
军官哈哈大笑,想要拍祝霜降的肩膀,但看看小姑娘的细胳膊细腿,那一下重重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小姑娘你说的对,你不说我们之前还真没注意。”
祝霜降双手托着下巴:“或许已经用了,只是叔叔你也不知道。”
半响后有人幽幽的说了一句:“现在还有些地方还只用人工安检,什么机器都没有呢?”
“咳咳,”军官干咳了几声,打断了那人的话,对着祝霜降说道:“小姑娘,我会把你的意见往上报的,”接着用他手下的兵从来没见过的温和态度,仿佛在哄领导家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
这种语气和他威严的样子太不相称了,祝霜降忍不住抖了抖,旁边传来忍笑的声音:“你还是好好说话吧,都把孩子吓到了。”
“没事,我胆子可大了!”祝霜降很快回了话,军官夸了她几句,开始和黄家人搭话,询问他们要去干什么,知道要去部队参加婚礼,连忙说恭喜,还掏出了一支钢笔要做结婚礼物。
只是做结婚礼物,你把钢笔给祝霜降干什么?让人想要推搡的话都说不出口,好在他很快又拿出了十块钱,黄爷爷终于有用武之地,连连拒绝。
祝霜降转着钢笔:“上面还有字。”
军官笑道:“是当年参加大比武,军队里发的纪念品,”他说的云淡风轻:“第一名才有。”
祝霜降打开书包,从文具盒里同样拿出一只钢笔递过去,用微不足道的语气说道:“这是我五岁时,参加洛海市珠算比赛,获得第一名的奖励,送给你了。”
军官被她镇住了,接过钢笔,“小姑娘很厉害啊。”
祝霜降不好意思道:“只是小学一年级组的比赛,后来就没再参加过了。”
“那也不错,这只钢笔,我就收下了。”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往前方的车厢去了,很快有个士兵走过来,将黄家人带去了卧铺车厢,他走在前面,说道:“到瞿塘峡站点是明天早上八点半,睡卧铺可以休息的好一点。”
黄嘉树看着车厢里左右两排,上中下各三层的卧铺,发出了哇的声音:“火车上有床!”他一直被爸爸抱着,此刻扑腾着想要下来,没想到刚被放下,就因为摇晃的列车摔在了地上。
但是他也不哭,自己扶着门就站起来了,发出了豪言壮志:“我要睡最上面。”
就他这个折腾劲,谁敢让他睡上面,被黄向阳抱着带出去看了一圈兵哥哥,很快把刚才的话忘在脑后了。
傍晚,还有士兵过来叫他们去餐车吃饭,早上,快到目的地时,又有叫醒服务,在他们下车前,还有时间吃一顿早饭。
要不是知道自家没有任何势力,还以为特权阶级就是我自己呢。
拎着大包小包下车,去拿了托运的大白小白,小猫小狗在鸡飞狗跳的托运车厢里待了一整天,哪怕不是孤零零的,也产生了一些应激反应。
黄嘉树蹲在笼子面前跟它们说话,又给它们喂餐车上拿的馒头,祝霜降将小白拿出来抱在怀里,一下下摸它的毛。小白紧紧的扒拉着主人的衣服,不断发出委屈的喵喵叫。
“你们有人来接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黄家人又看到了那位军官,他很是上心的说道:“没人来接的话,我叫车过来送下你们。”
“有的,有的。”
他跟着等了一会,果然看到了两辆吉普车一前一后的在他们面前停下,黄向诚下车喊了声爸妈,又对中校敬礼,另一辆车的沈乐是同样的动作。
军官回礼,跟他们两相互寒暄了几句话后,很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黄向诚有些迷茫,问家里人,“爸,怎么回事,这是路上遇到的?”
而沈乐已经对着黄婷婷眨眼了,很快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往自己车上放,“来,坐我这辆车,来前我刚擦过。”
第49章
沈乐忙前忙后的将大家的行李往车上放,还拿出了一袋桔子分给每一个人:“坐了一路的车累了吧,吃点东西缓一下。”
他这么周到,就衬的旁边的亲儿子有些没眼色了,黄奶奶眉开眼笑的说道:“火车虽然有些晃,但睡卧铺还是很舒服的,车上的饭菜也不错。”
黄嘉树已经抱着大白爬上车了,还拍着椅子让姐姐快上去坐到他身边,他很少坐车,因此每一次都很兴奋。
黄向诚一脸不解:“那辆列车只能买到坐票啊,还有,餐车居然对外开放吗?”
听到他的话几个大人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朝着两个孩子坐着的车看了一眼,黄向阳说道:“这就是沾了霜降的光了。”
黄向诚更疑惑了,霜降不是个学生吗,能沾她什么光?
几人陆续上车,沈乐坐上了驾驶座,发动汽车朝外开去:“我问向诚,他说你们都来,就又去借了一辆吉普车,这样坐起来宽敞。”
黄奶奶欣慰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黄婷婷坐在副驾驶,听了就说道:“妈,你别夸他,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哪有什么是天生应该,不应该的?他是我女婿这么做要夸,还不是的时候更要夸。”一句话说的前排的情侣双双闹了个大红脸。
这边经济发展远不如洛海市,而且道路多弯,山路曲折,越往郊区去,越能看到大河还有棱角分明的层层山峰。
驻扎地远离市区,越往外房屋越破旧矮小,渐渐的荒无人烟,这在祝霜降印象里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越来越多的重型卡车和没有修建完成的建筑出现在几人眼前,已经远远能看到营地了。
祝霜降往窗户外看,现在左边是长江支流,右边下方有一列火车驶入了山体隧道,而整个营地就在山的上方。
到了目的地,车辆刹车,黄嘉树控制不住往前扑,祝霜降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带回来。打开车门下车,扭了扭坐的有些发僵的身体,又蹦了几下才感觉好多了。
黄向诚招呼几人往前面走,还跟祝霜降说话:“虽然我们这比洛海市凉快,但你也不用带毛领过来。”
“喵。”
“……哦,是猫啊。”黄向诚看向远处的悬崖方向:“埋在你的肩膀上还真看不太出来,这猫也太文静了,一点都不像这只狗那么活泼。”
大白不像小白那样愿意被抱着走,如果要抱,请不要超过五分钟。近期来探亲的不少,因为要结婚的不止黄向诚一人,因为夫妻都是干部身份,他分配到的房子还不错,住不下的还可以住到亲家那里去。
所有黄家人:……
黄向诚嘴真严啊,他只说领导给他介绍了女朋友,电话还有信里是一点都没提这女朋友是领导的亲女儿啊。
常师长很满意黄向诚,非常欢迎亲家,知道他们要来时就给他们准备好了房间,此刻厨房正在做饭。
黄婷婷未来二嫂跟她同岁,叫常恬,是常师长的独生女。她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长相也十分英气,行为举止十分干练,上来就对着未来公公婆婆,大大方方的叫爸妈。
黄爷爷黄奶奶满意的不得了,大气,嘴甜!连忙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常师长道歉女儿没有去洛海市拜访,观察到黄家人说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时,气氛更加热络。
他夸黄嘉树聪明机灵,祝霜降文静秀气,心中更加满意为女儿选的丈夫。女婿长的俊朗,家庭和睦,爸妈已经有了孙子,还愿意收养一个女孩,大概率不会在意以后女儿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更重要的是,黄向诚的兄弟姐妹也不是什么拖后腿的存在,一家子个个高等学历,而且有他们跟父母住在一起,女儿女婿留在自家身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常师长想到这里就暗自欢喜,要是选了这么一个女婿还能有问题的话,他也认了。
接下来几天,其他几对新人的父母亲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新修建好不久的招待所都住满了。大食堂里布置的喜气洋洋,一点点添置着结婚的东西。
祝霜降有些无语的看着小白,小白四只脚都踩在她的鞋子上,是一点都不愿意在地上走一步。
大白三天不洗澡就灰的看不出原色,小白三十天过去了,还是九成新,它要是再舔舔毛,那就是十成十的新猫。
虽然出来见见世面治好了一点它的社恐,但以前怎么没发现它还有洁癖呢。祝霜降将它抓起来,小白顺从的被她抱在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趴好,只要不让它踩在脏兮兮的地上,你就是一个好的铲屎官。
听着黄嘉树又在呼唤寻找大白的声音,祝霜降又觉得,社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一天喊八百回。
结婚的新娘各有身份,婚礼当天,几对双方都是军人的新人站在最中间,都身着军装,其他的则是军装配红裙。
食堂里一排排长桌坐的满满当当,饭菜都是用脸盆端上来的,祝霜降刚想说怎么新娘不穿秀禾服。突然想起来,秀禾服流行是因为某部电视剧,现在还没有那部电视剧呢,所以今天看到了颜色款式各不相同的红裙。
黄嘉树坐在椅子上啃鸡腿,然后把骨头往桌子下面扔,大白在他脚边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啃骨头。很满意主人身体力行的做到了他的承诺,有他一口肉吃,就有自己一块骨头啃。
第二天,常师长找到了祝霜降,温和的问她在来时的火车上,有提到过安检的建议吗?她正坐在椅子上画石头,闻言仰起了头:“是用金属扫描仪扫人吗?”
“对对对,”常师长爽朗的说道:“我去市里开会,提出这个想法的参谋说,是他在火车上听一个小姑娘说的。”
“我们怎么没遇见过这样会给建议的小姑娘?一问说是洛海市来的,我就想到你了。”常师长拍了拍她的背,让她挺直肩膀:“果然是我们家的,不错,真不错。”
听常师长说三峡各处车站已经安装了金属探测门,行李要照X射线,人要从安全门内进出,祝霜降有些为他们的执行力感叹:“动作也太快了。”
常师长笑的意味深长,“参谋和参谋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件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能减轻工作压力,又能给潜在的犯罪分子带来震慑。”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接着又弯腰看着祝霜降的眼睛:“你回家后,可不要对外宣扬自己提过这样的建议。”常师长说的认真极了,“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百人百条心,千人千个样。”
“世上永远不缺糊涂人,要是有个人因此给你来一下,那就真的后悔莫及了,我们要善于保护自己。”说着他直起了身体,背着手站到了窗口:“你家里人说你很聪明,这一点伯伯也看出来了,所以你应该知道伯伯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我知道。”祝霜降乖乖点头。
黄家人在这里待了半个月,逛遍了附近的山水景点,还坐渡船去了白帝城,看着两岸近乎垂直的峭壁,祝霜降感叹,“可惜听不到猿鸣。”
常恬站在她身边,说道:“听说十多年前还有人听到过,只不过没找到,现在建设工程这么多,就算有,应该也在大山深处。”
说着说着,祝霜降突然拍了一下船上的栏杆,“我想起来了,我们出来的入口是瞿塘关。”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常悦觉得她的行为让人迷惑。
祝霜降摇摇头,继续看风景,未来的10块钱人民币的背面图案就是瞿塘关,她就说那个地方怎么这么眼熟。
这个年代,旅游业还未兴起,虽然不用人挤人,但祝霜降也没有地方买纪念品,心想自己只能回去跟柏衡说她的见闻了。
土特产倒是有不少,在以前沈乐给黄婷婷寄时,跟着吃过了。目前的味道大多一般,希望未来会有改进。
回洛海市时已经临近开学,花了两天时间做完暑假作业,柏衡拿了从法国给她带的礼物上门拜访。
两瓶橙花蜜和柠檬蜜,柏衡指着颜色稍深的那瓶说道:“它吃上去有橙子的味道。”另外还有各式果酱饼干奶酪和……鹅肝酱。
“谢谢你给我带的礼物,不过怎么都是吃的?”
柏衡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有很多艺术版画,但是我都放在家里了,到时候你来我家,我们再一起看。”
“好哦,”祝霜降将瓶瓶罐罐摆好,然后跟他说在瞿塘峡看到的风景,很多语文课本里的古代、近代诗词文章都能在现实中看到,比如‘朝辞白帝彩云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