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珠可不常做作业,下课留在学堂写的竟然不见了。若是回去写完丫鬟给弄丢了,她准得发脾气。
楚玉珠:“一篇字能到哪儿去了,放在学堂还能丢了不成!”
崔如英去自己书案前看了看,道:“我的又找不见了吗?你先别急,好好找找,没准被风吹走了。楚小娘子,怪我没跟你说这事儿,我每日写两张,后头留在桌子上的的确总不见,我原以为是桌子的缘故……昨儿也忘了告诉你。”
楚玉珠道:“你傻呀,什么丢了,当然是被人拿走了!”
崔如英抿了抿唇,“只是作业又不是值钱的东西,谁会拿这个?”
楚玉珠心性单纯,想得也简单,听崔如英一说,当真被她劝住了,“的确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算了算了。跟先生说一声,写了丢了就成了。”
崔如英点点头道:“先吃饭吧,今儿我带了生煎包,是蟹籽虾仁儿馅儿的,你尝尝爱吃这个不。”
这是小厨房早上做的,说是蟹籽馅儿,崔如英长这么大,都没听过身边说螃蟹,但在侯府什么好的新奇的都能吃到。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楚玉珠安抚住,这会儿闹可得不偿失。
当日她作业丢了,楚玉娴看她拿出来作业很是震惊,巴不得让先生训斥她。只不过她每日都写两张,如今楚玉珠也把作业留在学堂,又被先生夸过几次,楚玉娴大约是受不了了。
和黄先生说作业丢了,黄先生不会为难,这事儿闹不闹得大,全看楚玉娴了。
楚玉珠气鼓鼓道:“真是,一大早惹人心烦,还好有生煎包,生煎包我最爱吃了!我给你带了锅贴,说是荠菜馅儿,你尝尝。”
崔如英道:“这个时候还有荠菜,我们快吃饭吧。”
有了吃的楚玉珠就高兴,全然忘了丢字的事儿,跟崔如英说道:“崔小娘子,这包子好吃,我能吃好多个。”
崔如英倒是喜欢荠菜猪肉的锅贴,按理说二三月份外面荠菜鲜嫩,四月份都老了,可这锅贴吃着并不老,想来采了鲜嫩的给楚玉珠做了,谁知楚玉珠不爱吃,全进了崔如英的肚子。
二人来得早,吃到最后楚玉娴也来学堂了,楚玉珠和这个妹妹并不亲近,也算不上讨厌,她来之后也是高高兴兴的。
只不过楚玉娴看二人亲密,心里不好受极了。
她不知道二人何时走这么近的,果然讨人厌烦的都会凑一起,近墨者黑,不外如是。
若是崔如英一个人在学堂吃,楚玉娴还有得说,说吃饭味道大,难闻,这是学堂是读书的地方,又不是吃饭的地方。
可是楚玉珠是她姐姐,也是府上的主子,这做主子的在哪吃饭还要过问别人吗?
况且学堂窗户大,窗户开着味道算不得难闻。
还怪香的。
等二人吃过饭,丫鬟进来给收拾干净,没一会儿黄先生也来了,见到楚玉珠也在,心里算了算她连着三日按时来学堂了,不管听不听课,至少向学的心是有的。
或许是长大了,到底是跟从前不一样。
黄先生从不吝啬夸奖,对崔如英如此,对楚玉娴如此,对楚玉珠也不例外。
他对楚玉珠道:“今儿来得很早,不错。”
楚玉珠没想到早起还能得先生夸,心里有些飘飘然,“按时来上课本是学生该做的,不值得先生夸。”
楚玉娴坐在最右边,闻言撇了撇嘴,只早来了,何须夸。
黄先生目含赞赏,“你能如此想,甚是不错。人都齐了,先检查作业吧。”
昨儿就是先从楚玉珠开始的,今日也是。
可黄先生走到了楚玉珠面前,却见她书案上空空,“楚玉珠,你的作业呢?”
楚玉珠站起来道:“先生,学生作业昨儿放学就写完了,因为墨迹未干,就给放在学堂,可今天早上就找不见了,不知丢到了哪儿去。”
崔如英也站起来道:“先生,学生能作证。昨儿我和楚小娘子留在学堂写完作业才回去,可是今早却不见了,我每日写两张,带回去的那一张却还在。往日这般也没放心上,既写了,就是记在了脑子里,丢了也无妨,所以忘了告诉楚小娘子。”
作业丢了又非没写,不算什么大事,倒是崔小娘子能体会他留作业的用心。
黄先生道:“下回当心些,别再丢了,坐吧。”
黄先生说完,就要去右边看楚玉娴的作业,楚玉娴原本看热闹呢,却见黄先生这样不轻不重地揭过此事,她看了楚玉珠一眼,道:“先生,说是丢了,谁知是丢了还是没写。”
昨儿辛苦写的作业丢了,楚玉珠本来就心里烦,还要听楚玉娴这样说,她刚坐下又站了起来,“丢了就是丢了,没写就没写,我犯得着为一张作业撒谎吗,从前没写的时候我都不来上课的,也没撒谎说自己写了。再说崔小娘子也为我作证了,你怎能平白说我没写?”
黄先生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楚玉珠你先坐下吧。”
黄先生年纪大,小娘子们吵闹,他也不好说太过,偏向谁都不好。
他又对楚玉娴道:“你也少说两句。”
楚玉娴这会儿倒有些不依不饶,她道:“先生你体谅,可没带就是没带,不能拿出来无法证明写了还是没写。有赏有罚才能规范,就算丢了,那也是自己不上心。我看崔小娘子话也不真,若以前的总丢,为何到今日才说?
依我看,不如让她们把昨日的作业再写一张。”
崔如英叹了口气,不得不又站起身,“先生,学生刚才也说了,每日写两张,字虽丢了,可却明白先生留作业的用意,既温故了,那作业丢与不丢就不打紧。况且,学生只以为自己的会不见,没想过楚小娘子的也会不见,若早知道,的确该早说的。不过学生想着,大约是丫鬟来学堂打扫,又碰巧字掉在地上,看见时就给扔了。”
听崔如英这样说,黄先生还有几分赞赏,“好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下回小心些,也别留在学堂了。你每日写两张,懂得上进,不错。”
黄先生按了按眉心,道:“崔小娘子你也坐下吧,楚玉珠,你也坐下。”
三个人,这个坐下那个又站了起来,黄先生也说不过来。
楚玉珠这回却不愿意坐了,从小到大,她哪里吃过亏,再加上性子娇蛮心直口快,楚玉娴让她不痛快,她就让楚玉娴不痛快,叫她以后还敢胡说。
“楚玉娴你住口,都说了这么多遍丢了丢了,你就是不信,非在这为难,我们问心无愧,既然写了凭什么还要再写一张。你说我们没写,可我们二人的作业都丢了,我看就是你偷拿的。
什么丫鬟收拾的,我的作业放在这儿,我倒要看看哪个丫鬟敢收拾!”
楚玉珠说话跟倒珠子似的,一通话说得极快,黄先生想插嘴都没机会,再说下去,事情准得闹大了。
黄先生这回头是真的疼,虽然和安定侯有旧交,可是毕竟是外人,这又是府上小娘子们拌嘴,还涉及闺誉,他哪里好断是非,“好了好了,都先坐下,你们都坐下。”
楚玉娴心里又惊又怕,惊的是楚玉珠这番话,让她心里一紧,怕的是真发现是她让侍女偷的怎么办。
她让丫鬟拿崔如英的字,是为了欺负她。昨儿丫鬟拿来两张,说有一张是三姑娘的。
放回去也来得及,但楚玉娴没有。
早来被先生夸,看作业没写还被夸不。
年纪小,很多事不能做周全,又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儿,楚玉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着急眼泪就出来了,“你胡说,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儿?我拿你作业作什么!”
楚玉珠道:“我还觉得你胡说呢,再说了我胡说了你哭什么,你说我撒谎我都没哭,你倒还有脸哭?我看就是你拿的!”
楚玉珠现在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着,本来丢了作业就烦,“哭什么哭,先生,我要找我母亲去!”
崔如英站在远处面露惊恐,楚玉娴双眸含泪看向黄先生,黄先生也头疼,他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都是世家贵女,如有偏颇,不好交代不说,更愧对师长这一身份。
做先生的,哪里管得了这样的事儿,“唉,这……”
楚玉珠已走,楚玉娴也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只留崔如英和黄先生在屋里。
崔如英低着头,像是被吓到一样,黄先生安抚道:“你别害怕,是非公允会有定夺的,我相信你们是写了的。”
只不过如今已不是楚玉珠和崔如英写没写作业的事了,而是谁拿了二人的作业,事关世家小娘子的名声,侯府必然能给一个交代。
黄先生是不相信楚玉娴拿了的,只是刚刚她脸色不对,但就算她真的拿了,恐怕也会顾及侯府脸面。
黄先生低头看了眼崔如英,崔如英一脸惶然无措,他道:“先坐下看会儿书吧。”
一会儿恐怕也得去前头。
不赶巧,今儿孙惠茹特地去正院请安了,这会儿不在燕辉堂。
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为了夸自己女儿连着三日都去了学堂,安定侯总说楚玉珠不上进,懒散怠慢,可能早起就证明她有学习的心思。
本想第一日就去,忍三日了,孙惠茹现下真的忍不住了。
钱夫人这些日子忙着孙儿的满月礼,但也没忘了孙女。说实话,头些年璋哥儿未出生,钱夫人最疼的就是楚玉珠。
说起来楚玉珠养成这样的性子跟她也有关系,长房虽然孩子多,可楚庚淳并非钱夫人亲生。他小娘早些年得宠,如今孩子大了,性情温婉诸多谦让,可从前的事记着,长房又一直想争爵位,钱夫人怎会太亲近长房的孩子。
如今三房有了孙儿,听孙惠茹说孙女也知上进,自然高兴,可高兴了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禀告。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二娘子。二娘子不好了,三姑娘正满府找您,像是受了委屈。”
侯府孩子多,按照长幼排的,楚玉珠前头有长房两位兄长,在侯府她行三。
楚玉珠先回的燕辉堂,得知孙惠茹不在,就来了正院。
她吃饱了跑得也快,本来身边丫鬟劝她等孙惠茹回来再说,但她生气,谁来都没用。
第四十一章 满意与否
楚玉珠闯了进来,“母亲,祖母!我的作业不见了,我和先生说丢了,先生都没说什么,楚玉娴非一口咬定我没写,说我撒谎,我看就是她偷拿的!”
说完,楚玉珠又喊道:“就是她偷的,祖母,你可得给我做主!”
楚玉珠一边喊着一边跑进来,连礼都顾不得行。
孙惠茹还一头雾水呢,听女儿说这些心里又一惊,这样的话,指摘侯府小娘子偷东西,别说她是当姐姐的,就算有理也不行。
小孩子不懂事乱说就罢了,做大人的不能也不懂事。
孙惠茹斥责道:“胡说,那是你妹妹。你来你祖母这儿,礼数都忘了,亏我还和你祖母夸你呢。”
楚玉珠像头小牛犊,横冲直撞进来,怒气冲冲道:“母亲!你都没听我说话!”
钱夫人道:“行了行了,到底怎么回事,急得都哭了,你妹妹怎么了?”
楚玉珠眼睛也红,只不过忍着罢了,她道:“什么妹妹,今儿上课,我作业丢了和先生说明,先生都没说什么,她偏说是我没写撒谎称作业丢了。再说了,崔小娘子也为我作证了,先生也信了。
可她就说我没写,让先生罚我再写一遍!祖母,写了就是写了,没写就是没写。”
楚玉珠理直气壮道:“平日没写的时候我连第一节课都不去上,犯得着为这点儿事撒谎吗?我的字必然是让人偷拿了,祖母,你得给我找出来!”
孙惠茹皱了皱眉,她是大人,此事又涉及长房的楚玉娴,自不能向着自己女儿说话,她道:“母亲,这不过是小孩家玩闹,儿媳先去回了黄先生,就说是打扫学堂的丫鬟不小心给作业收走了,母亲看这样如何?”
自家关上门怎样都好,可在学堂发生的事,黄先生必然也知晓。
黄先生虽是安定侯的旧交,但交情再好那也是外人。什么撒谎偷字,这样有碍名声的话传出去,对楚玉珠不好,也让黄先生看了笑话。
钱夫人点了点头,“你去吧。”
楚玉珠哪里懂得这些,她拦着孙惠茹不让她出去,“什么丫鬟拿的,说丫鬟拿的总得有证据。我倒要瞧瞧我写的作业哪个丫鬟敢拿,祖母你也太偏心了!孙女好不容易早起也写了作业,被人拿了不说,楚玉娴还诬陷我撒谎。我没有!”
这回,楚玉珠掉了眼泪,完全是气哭的。
祖母向来疼她,这事儿母亲这般也就算了,祖母可得为她做主。
钱夫人对孙女说道:“不管什么事那也得咱们关上家门说,黄先生是你师长,这事儿如果传出去对你们姐妹名声有什么好处,你说你妹妹诬陷你,说她偷拿你的字,她名声差了,外人怎么看你?”
楚玉珠吸吸鼻子,“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