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对赵婉芝也算奇耻大辱,怎能不气。
自己的女儿做出那等事,两个妯娌当着她的面说自己教女无方,尤其她还是长媳。
不仅如此,还被一个小丫头呛声,辩无可辩,被禁足一个月不能出门……
这些事加在一起,让赵婉芝心里好似有团火。
赵婉芝问:“你说你知错了,那你错在了哪儿?”
楚玉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母亲,我不该去拿崔小娘子的字,我不该想让先生罚她,都是我的错。母亲我知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呀?”
赵婉芝重重叹了口气,这是她的女儿,前头只有兄长,自然疼爱些。
费心教导数年,还未启蒙就教她读书。今日她打了女儿一巴掌,又见女儿哭成这个样子,自己怎会不心疼呢。
不过若不好好说,日后还有今日。
她把哭着的楚玉娴搂到怀里,拉着女儿的手,“你还小,很多事不懂。今日母亲和你说,你错不在此,你错就错在你是侯府的姑娘,崔小娘子只是个奶娘的女儿,你不喜欢她,不想跟她一起读书,那有无数个法子,你错就错在偏选了个这么蠢的,被人一眼看了出来。”
若是大一点大可要死不认,可楚玉娴年纪小,什么破字拿出来就吓住了。
赵婉芝:“你只要好好读书,日后有一日她顶撞你冲撞你,随便找个借口不就赶出侯府了,何必把自己搭进去,平白让人笑话。”
“还有,你拿崔小娘子的字也就罢了,为何要拿玉珠的字?”
这个女儿是二房千娇万宠的,连钱夫人也多宠爱几分,别说丢了个字,若是她自己上心的,就是根普通的钗子,那也得把侯府的顶给翻出来。
赵婉芝自然也看不惯二房,可是用这么蠢的法子,怎可能让二房摔跟头。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她们母女俩被禁足一个月,就算能被早点解除禁足,也不可能太快。
赵婉芝说道:“这回也就罢了,禁足一个月也能长个记性,下回若有这样的事,你不能擅做决定,万事都得问过我,你那丫鬟给打发了就是,做出这样的事也丢人。”
灌了哑药送到庄子去,省着乱说。
那丫鬟照顾楚玉娴已有几年,很是亲厚,年纪也不算大,楚玉娴心里一紧,仰头看向赵婉芝,可她没见过赵婉芝这样的神色,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赵婉芝道:“我告诉过你,喜怒不形于色,讨厌一个人也不能被人看出来。这回回去,你要和玉珠好好相处,你们才是亲姐妹。玉珠倒是喜欢崔小娘子,可玉珠的性子你也知道,她今日能为了一副字跟你闹,他日就会为了别的事跟崔小娘子闹。”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赵婉芝觉得女儿太傻,否则也不会中这样简单的计谋。
没错,赵婉芝觉得这不全是巧合,不然怎么能闹到钱氏那儿去,不过左思右想,楚玉珠蠢笨,崔家的那个……才七岁呀。
她也问过楚玉娴,扔字的细节,可楚玉娴只知道哭,什么都问不出来。
赵婉芝只能作罢。
这些日子赵婉芝时常仔细叮嘱楚玉娴,要跟楚玉珠好好相处,从前的事忘了,自己也别记着,她们二人也不会计较。
回去上课时跟二人道个歉,尽量冰释前嫌。
她知错能改,楚玉珠就不能太小气了,不然传出去就是不顾姐妹之情。
赵婉芝觉得可以从这上头做文章,性子投缘无所谓,可不能不顾着亲姐妹,尤其楚玉娴没做错什么的时候。
这事儿其实也不怪楚玉娴,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哪里怪得了她呢。
楚玉娴长这么大,只知道大事小事都该听母亲的。
等赵婉芝走后,也不顾黄先生还在,就站起来走到二人面前。
还未说话,鼻尖却已红了,她道:“玉珠姐姐,崔小娘子,当日的事是我不对,还请你们原谅我。”
第五十八章 端午
虽然楚玉珠觉得楚玉娴拿了她和崔如英的字,为人讨厌,看见她就烦,可是这样哭着,鼻尖微红向人道歉,看着可怜巴巴的,她也不忍心再说重话了。
想一想自己若是被关半个月,心里肯定难受死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而且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当日楚玉娴没道歉,楚玉珠还耿耿于怀呢,今日先生还在,楚玉娴当着先生的面道歉了,再不理人也不太好。
楚玉珠虽然心底不愿意,可是楚玉娴都道歉了,她只能接受。
她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有点不情愿,像是被逼的。
楚玉珠不禁看向崔如英,崔如英也看了眼楚玉珠。
崔如英点了点头,她是长大过,但楚玉珠和楚玉娴都是真真正正的小孩子。小孩子嘛,该快快乐乐地少些烦恼,事情都过去了,那就过去吧。
楚玉珠抿了抿唇,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好啦好啦,你知道错了就行了,快坐回去看书吧。”
说完她笑了笑,对崔如英招手:“如英我们吃饭吧。”
楚玉娴眉眼间露出几分喜色,又看向了崔如英,头又低了下来,“崔小娘子,当日真是对不住。”
崔如英对着楚玉娴点了点头,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四姑娘快坐下吧。”
她刚看见赵婉芝送楚玉娴进来的,而且也知道道歉了,想必是改好了。
赵婉芝是大人,难道还不知道怎么教好孩子吗。吃一堑长一智,那这十几日的禁足就不白挨。
世家还是和市井不太一样,在崔家顶多为了吃肉耍些小聪明。可是在侯府,却是明枪暗箭,虽然这箭的箭头对崔如英来说只是蜡头做的。
楚玉娴重重地点了头,“多谢。”
她觉得这一步也没那么难。母亲说得对,只是道个歉而已。
当着先生的面道歉,就算二人心里还有不满也会原谅她,既然面上原谅了,心里想什么也不重要了,毕竟她心里也不喜欢楚玉珠和崔如英。
楚玉娴觉得两人也讨厌得很,若不是二人,她怎么会受罚。
这法子可真好使,这事儿就过去了,她是因为生病才没办法来学堂读书的,不是因为别的。
楚玉娴笑了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看了眼楚玉珠那边,二人准备吃饭了。从楚玉娴的角度,能看着两人说话谈笑,关系很是亲近。
母亲说要跟玉珠亲近,这样怎么能亲近。
楚玉珠和崔如英已经用上早饭了,二人一起吃,楚玉珠总能吃得多一点。
吃得饱就有力气,上课也不易走神。
不过不易走神也不是完全不会走神,她上课偶尔还会走神,但她知道走神不对,若黄先生注意到她开小差,咳一声提醒,楚玉珠就会收收心思。
虽然没有一直认真听课的,可相较于从前已有改进。这性子都是一点点慢慢掰过来的,楚玉珠能有今日,黄先生心中甚慰。
楚玉娴如今回来了,就和以往不太一样,以往前一节课检查作业顺带温故,后一节课知新然后练字。
现在是多留了两刻钟为楚玉娴单独讲学,黄先生检查了检查楚玉娴背了《千字文》,倒也流利,便赞许道:“你在家中养病,还能记得功课,很是不错。”
楚玉娴低头笑了笑,“虽在病中,但学生不敢懈怠。”
楚玉珠暗自吐了吐舌头,还病中,骗谁呢。
一个上午过去,黄先生照例留了作业,给楚玉娴留的是从前的,有个五六日,估计也能追回来。
下课之后,崔如英和楚玉珠还如往日一般留在学堂写作业,楚玉娴本都准备收拾了,看了看二人,说道:“玉珠姐姐,崔小娘子,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写?”
楚玉珠头也不抬道:“我们也是自己写自己的,学堂又不是我们二人的,你想写就写呗,问我们作什么。”
楚玉娴低着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姐姐别怪我就好,我是怕姐姐心里还怪我,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冰释前嫌啦!”
楚玉珠被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弄得不得劲儿,就好像她欺负人了一样。可明明是楚玉娴自己先做错了事儿,还要这副样子。
她不耐道:“冰释前嫌,冰释前嫌了。如英,我们快写作业吧,写完还能早点回去。”
崔如英每日都写两张,楚玉珠偶尔写得快,但为了跟崔如英一起回去,偶尔她也会写两张。这么大的孩子,楚玉珠又是跟崔如英关系最好的时候,做什么都想着一起。
写字时学堂里分外安静,她们二人还没写完,楚玉娴已经把今日的作业写完了,她在旁边等着,似乎想和她们一起走。
楚玉珠看了一眼,皱着眉道:“你怎么还不走呀?”
楚玉娴小声地说道:“玉珠姐姐不是说可以一起的吗,难道不让我和你们一起走?”
楚玉珠何时说过要一起走的话,跟着一块儿上学还不够麻烦,现在还要跟她一起写作业回家,这是什么事儿?
从前怎么不这样,怎么禁足半个月性子还变了?
楚玉珠刚想说话,崔如英就道:“四姑娘,我们作业还得写一会儿,恐怕不会那么早回去。”
楚玉珠性子急,说话也直来直去,真让她说没准儿又把楚玉娴说哭鼻子了。
楚玉娴摇摇头道:“没事,玉珠姐姐,崔小娘子,我也可以多写一张。”
说着就又拿出来一张纸。
崔如英愣了愣,心里想刚出了这样的事,楚玉娴想一起也无可厚非,一起就一起吧,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崔如英低下头继续写字,明儿就是端午节,崔如英打算写完作业就不在侯府吃饭了,直接回铺子帮忙。
这两天天气晴好,铺子里估计人多事杂,早点回去家里也能轻巧点儿。
崔如英是这么想的,日后要回去就早点,不回去的话就安心在府上待着,也别惦记铺子里的事儿。
外面太阳高挂,偶尔有鸟叫虫鸣从外面传来,倒是一阵岁月静好。
三人把作业写完,崔如英就直接回燕归堂了,她走得急,直接跑回去的。楚玉珠要回燕辉堂,走了一会儿发觉不对劲儿,回头一看,楚玉娴也跟着。
燕宁堂和燕归堂并不顺路,可楚玉娴还是紧紧跟着楚玉珠,楚玉珠都有些烦了,问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回你们大房呀!”
楚玉娴愣愣地站在原地,身后是斑驳的树影,丫鬟站在她不远处,她眼中透着两分害怕委屈。
楚玉珠也懒得管她,反正都在侯府又丢不了,便跑回燕辉堂了。
回去之后楚玉珠忍不住把这些事添油加醋跟孙惠茹说了一遍,她说得极快,跟放炮仗似的,“跟屁虫一样,我大声说一句话,她就跟个小兔子似的看着我,烦都烦死了。下学了不回他们大房,还要跟着我!母亲,你说该怎么办嘛,看她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楚玉珠偶尔也能听见孙惠茹和楚庚越说话,孙惠茹从前没少受大房气,自然什么话都往外说话,所以楚玉珠对大房并不喜爱。
以前还总被安定侯比较,对楚玉娴更喜欢不起来,只不过楚玉珠没什么坏心思,没想过害人。往日不喜欢也就躲着点儿,可今日她觉得烦的很。
孙惠茹听完只觉得头疼,她对女儿说道:“玉娴是你妹妹,既然改好了,你对她总不能比对一个外人还差了。”
楚玉珠更不爱听了,“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以前怎么不见她对我多好,今儿紧紧跟着,啥都想跟着,平白恶心人!我看她就是不怀好意!”
孙惠茹看了一眼外面,外面阳光正好,丫鬟低着头在门口守着,也没什么人经过。
她皱着眉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传到你祖父耳朵里,又要训斥你了。兄友弟恭,当初嘱咐你的话都忘了?她想跟着就跟着,你做好当姐姐的分内之事就够了。”
当姐姐的,这么说妹妹,传出去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