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珠走两步就回次头,生怕再跟那日似的,楚玉娴在不远处偷偷跟着。
可算是没跟着,但今天留在学堂跟她们一起写作业了!
楚玉珠道:“你说她怎么这么烦人呀。”
过了端午天更热了,二人挑着树荫下头走。
头顶的叶子被晒得绿油油的,路过花园,左右都是花房精心侍弄的花草。
侯府的一草一木都好看,这般大的宅院,许多商人有钱都买不到的。世家高门,崔如英每每看这些都觉得惊叹,可楚玉珠在这里住得久了,也不在意这些。
楚玉珠仰头看了一眼天上,天蓝得很,有几虑淡淡的云,好像鸡丝面。
她肩膀一耷拉,叹了口气,“怎么能这么烦人呀?一直跟着我。我一想她,上课都没心思听了。我就没过她这样的,你说可怎么办呀!”
崔如英道:“有什么事应付过去就是了,你心里烦,但别显露出来,你是当姐姐的,若是她回去跟谁告个状,你又得吃瓜落。”
崔如英知道楚玉珠不高兴,可谁让楚玉珠是当姐姐的,就算大两岁,那也是姐姐。
楚玉珠一想这个心里更窝火了,“还不如跟以前一样,现在更平白让人讨厌!跟屁虫,我母亲都不向着我!”
崔如英不又问道:“四姑娘以前是什么样?”
崔如英刚来侯府不久,也就去过正院和二房,楚玉娴在她印象里,个子比楚玉珠小,不似楚玉珠的性子,更柔和,也爱哭。
她从前什么样,崔如英还真不知道。
楚玉珠气鼓鼓道:“她呀,以前总和我比,那会儿怎么不想她是妹妹,哪儿有妹妹这么不敬重姐姐的。
如英,她年纪比我小,没启蒙就开始背书背诗,而我读书不行。你是不知道,我大伯母,总看着她读书,一到家宴就给祖父背,然后祖父就会考我。自己爱去显摆也就罢了,专挑祖父在我也在的时候。
也怪我以前不争气,不爱写作业也不爱听课,考我我也不会,时间长了总被祖父说,说……还不如四妹妹。”
谁喜欢别说这种话,偏楚玉珠又是被宠大的,安定侯越说她不如,她就越是对着干。
以前不亲近就是不亲近,不高兴了瞪一眼,楚玉娴也不像现在这样,一口一个玉珠姐姐的。
可现在呢,非要跟她黏在一起,明明以是那么讨厌。
楚玉珠不满道:“难道她改好了我就要和她相交吗,我有喜欢的人,也有不喜欢的人,怎么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得主!”
楚玉珠觉得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为何母亲总逼我,说什么姐妹相亲,还有楚玉娴,就不能做她自己的事,跟屁虫!我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楚玉珠一边说一边跺脚,像是要把跟屁虫从身上抖落下来,踩死!
崔如英道:“是讨厌,可二娘子是为你好,你对楚玉娴不好,最后被训斥的是不是你?”
楚玉珠一噎,“那倒是。”
比不过挨训,不理她也挨训。昨儿宴席,楚玉娴喊她她装没听见,就被训了。
崔如英:“那不就是了。二娘子说得也没错,不过也不是要你真的和她姐妹相亲,你不喜欢自己心里知道就是了,没必要在面上显出来,谁都能看出来,你祖父能高兴吗。而且若四姑娘真的改好了,心里知道也会难过。
你想想,若日后你喜欢她了,如今闹得太僵,伤了她的心,到时候岂不是没法收场了。
平日里若是不愿意答应的事儿,又想不出该怎么拒绝,就借着为对方好的由头搪塞过去。就比方说今儿,绝不能是你不想让四姑娘去,而是跟你同去的都是这么大的,四姑娘年纪小,去了恐怕不自在。”
楚玉珠一边点着头,话可真多啊,如英说这么多话,嘴巴渴不渴?
崔如英:“玉珠?”
楚玉珠:“我记住了,要搪塞过去。”
她想了又想,脸上眉毛和鼻子都拧起来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崔如英搞不懂这么大的小娘子都想在什么,问道:“怎么了?”
楚玉珠飞快道:“如英,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呀?你以后会不会这样对我,我可听不出来啊!”
崔如英不由笑了笑:“我对你什么样你自己还不知道,你邀我数次,我去不了只说我家里有事,何时借你做由头了。”
楚玉珠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行,我记得了,这回铁定不让她跟着去。”
就直接说楚玉娴去了不自在,这样就好啦。
初八一早,楚玉娴在马车上朝着二人招招手,“玉珠姐姐,如英姐姐,你们快来呀。”
楚玉珠挪到崔如英身边,小声说道:“祖父发话,我不敢不 带。”
楚玉珠也不知楚玉娴跟着祖父说了什么,反正就得带去。
孙惠茹也和她说了,在安定侯看来,带妹妹是件小事,一家姐妹,连奶娘的女儿都能同去,楚玉娴不能去不得。
但不带就是大事了,赵婉芝那张嘴,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尽管只是小孩子有所偏好,喜欢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玩儿,在楚玉珠这儿,最喜欢的就是崔如英,连孙惠茹这个当母亲的,现在都得往后排。
一个楚玉娴,算什么。
可安定侯不会这么想,家族为重,再由赵婉芝添油加醋一说,楚玉珠的罪过就大了。
不答应也得答应。
崔如英也小声回道:“那就一起吧,我和你说什么来着,不愿意也不能显露出来,今儿是出去玩儿的,高兴点儿。”
楚玉珠挤出来个笑,“……行。”
三个人都不大,身量也没张开,坐了一辆马车。
崔如英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今儿带了蛋黄酥,赵大娘还做了肉松卷儿、豌豆黄和棋子烧饼。
这些点心很好吃的,赵大娘还特意备了茶水,煮的果茶。这个时代以果香入茶很常见,女子喜欢,茶香多丝甜甜果香,喝起来不那么苦。就装在崔大山给她做的水壶里。
木工也是能工巧匠,崔如英都不知是怎么做的,反正是不漏水。
若是往常,楚玉珠肯定刚上马车就开始吃,可楚玉娴在,她硬生生忍住了,吃一块儿少一块儿,况且这么好吃的点心,她才不想给不喜欢的人吃。
马车有些颠簸,楚玉娴脸上带笑,偶尔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她并不在意吃食,反而好奇今儿同去的都有哪家姑娘,她才五岁,害没到跟着母亲出门赴宴的年纪,今儿出去全是因为赵婉芝说了,以后楚玉珠去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
在学堂要好好读书,要和楚玉珠亲近,最好让楚玉珠别和崔如英那么亲近了。
赵婉芝觉得崔如英是个祸害,自从崔如英来学堂后,大房常吃亏,而楚玉珠从不爱上课总被安定侯训斥到现在时不时被夸几句……听孙惠茹的意思,也是崔如英带着楚玉珠进学。
钱氏并不在意一个奶娘的女儿,侯府也容得下,不过没和安定侯提过,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孙女。
可对大房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跟住楚玉珠,关系亲近些,对大房没有坏处。
楚玉娴放下车帘,对着楚玉珠笑了笑,“三姐姐,还有多久到呀,今儿都有谁去呀。”
楚玉珠硬邦邦道:“我也不知道。”
跟楚玉珠一起去的,自然是和她交好的,她功课不好,性子娇蛮,反正都是志同道合之人。
有言将军家的女儿,不爱读书爱舞蹈弄枪。言将军如今是五品的定远将军,官位在安定侯之下,不过楚玉珠和谁玩儿,也不看家世。
还有一个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娘子,姓陆,功课不错,但大大咧咧,楚玉珠能和她们玩到一块儿去。
其他人要么性子不同,要么有点什么事儿,也就渐行渐远了。
楚玉珠本来只想带着崔如英,因为她从前出去,和她们夸了好多次,而楚玉娴,在燕小娘子和陆小娘子心里,就是个讨厌鬼。
楚玉珠也不知道,带上楚玉娴会是什么样子。
楚玉珠想着,最好是没人跟她说话,让她一个人杵着,谁让她总想跟着,这回玩得不高兴,下次就不会跟来了。
但崔如英知道,若是楚玉娴在外面受了委屈,楚玉珠回去定要挨训。
到了十里亭,马车停下,楚玉珠先跳下来的,然后拉着崔如英和楚玉娴下来。
心里虽不愿,可带都带来了,也不能把人放着。
楚玉珠往前看去,言小娘子已经来了,身边站着一个,却不是熟识的陆绾舟,而是一个生面孔。
这个天,身上竟然披着斗篷,脸色也白,眉眼间淡淡的,和言月莹有几分像,看着就身子不大好。
莫不是跟她同命相连,也被家里催着,带妹妹出来。难不成有个楚玉娴还不够,又来一个?
不过终于是有人跟她一样了,一时之间,楚玉珠都不知道说什么,“月莹,你你身边……这是……是谁呀?我怎么从没见过。”
言月莹道:“这是我……妹妹,平日身子不太好,总在府里,我母亲让我带出来转转。世清,叫玉珠姐姐。”
楚玉珠笑了笑,“这是我常和你说的如英,这个是我四妹妹,叫玉娴。”
第六十三章 世清
崔如英道:“月莹姐姐好,世清姐姐好。”
楚玉娴也跟着见了礼,她这副模样算得上乖巧可爱。
言月莹自是听听楚玉珠说过二人,她多看了崔如英一眼,只一眼就觉得她长得好看,大约是因为楚玉珠总在耳边夸,所以看了就喜欢。
而楚玉娴这个妹妹楚玉珠不喜欢,言月莹也就不喜欢,不必亲近,礼数到了就行。
楚玉珠总说家里事,没听过言月莹说过自己还有这么个妹妹,心里好奇,多看了言世清好几眼,还小声问道:“哪个世哪个清啊,怎么从前没听你说过,而且名字和你不一样,你行月字呀,对了,你兄长是不是叫世安?”
安定侯府这一代男女都行玉字,可有的人家不同,男女同辈不同字。
多是因为男子大气,女子娟秀,族谱上名字也都是这样起。
言月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旁言世清道:“是和兄长的世同字,清是‘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的清,我自幼体弱,所以名字从了兄长的‘世’字,希望借些阳刚之气。今天二姐出门,母亲让我多出来,说对身子有益,我也就跟着出来了。
我可以一个人走走转转,你们玩儿就是,不必管我。”
楚玉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崔如英在一旁,她听着二人声音不大一样,听楚玉珠说言月莹不爱读书,可规矩仪态极好,声音爽朗中带着一丝甜意。
而言世清的声音,让崔如英想起一句诗,清泉石上流。
言月莹也开始解释了,“她小娘走的早,是养在我母亲膝下,总是吃药,性子喜静不爱凑热闹。我们玩我们的,有丫鬟嬷嬷跟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边常有人在的,还有人跟着,言世清点了点头,便带着丫鬟走了。
楚玉珠道:“那好吧,我们再等一会儿绾舟。”
楚玉珠是个不爱读书的,她低下头,小声问崔如英:“到底是哪个清呀?”
崔如英愣了愣,道:“清净的清。”
楚玉珠这才嗷嗷两声,“好名字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