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客人?那客人是男是女,什么身份?”言淡追问。
“是位公子,屏风遮住了许多看不清面容,身份那便更不清楚了……”得到了示意,欢棠继续说下去,“管事让我们几位琴师去雅间为那客人弹奏,几曲奏完,贵客还赞赏了几句,我们拿了赏银,便离开了雅间。管事要我们在三楼的廊间候着,以便随时召唤。”
留在了三楼?
听到此处,言淡有了要出事的预感。
果然不出所料……
“与我一起的琴师沁音,发觉自己香囊落在了雅间。但他知晓规矩,本准备等客人走后再去找。”欢棠站起身,回忆那日的事情,莹润黑眸露出些许惊恐,“谁知不出一会管事找了过来,将琴师沁音请走,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
“之后,我发觉另一位琴师乐纤的神色不对,她时常想着攀高枝,说不准做出些预料不到的事……旁敲侧击下才知晓她刚才悄悄折返回去,不知为何那些护卫都站到了远处,她顺利走到门口,听到了贵客与另一人的对谈,惊恐无措之时发出了声响……我猜那些贵客应是在谈论要事才屏退左右,乐纤听到了不该听的被发现,后边却找到了沁音的香囊,便……”
话说不下去,欢棠深吸一口气,“可怜了沁音。”
“节哀。”
“呵,节什么哀,我不过是兔死狐悲罢了。”欢棠忍不住自嘲,可神色间分明还是哀伤。
言淡扫过她紧颦的双眉,转移了话题,踱步站于她身侧,“你从乐纤那里问出了消息?所以害怕牵扯到自己身上,想求得奉公门庇护。”
“我本不想知晓,但转念一想,以乐纤这性子被发现不对是迟早的事,而她被捉之后极有可能供出我,不论我知不知道详情,也不会被放过。”
欢棠的面色愈加冷冽。
“我如今已尽量稳住她,一桶凉水让她得了风寒,能暂时在家休息些许时日……但入了樊庆楼,便没那么容易离开,乐纤总有回来的时候,暴露是迟早的事。想要事情完全解决,只能……”
“我明白了。”弄清了这欢棠的目的,言淡对于她传来的消息更信任几分,“你说吧,乐纤听到了什么。”
“她听得倒是不详尽,只听到了什么时机,刺杀、翩跹苑……”说到这里,欢棠转身直视言淡,压低的声响。
“还有……驾崩。”
第299章 各方势力.阻止刺杀
刺杀、驾崩。
言淡默念这两个词。
如今能用上驾崩这个词的,只有当今皇帝了,如若和刺杀联系一起,倒是逻辑通畅顺理成章起来。
这个消息若无虚假,那便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你今日可还要回樊庆楼?”
欢棠仿佛早预料会有此一问,“我定是要回去的,乐纤病了,我可没病,太多人离开也会让管事起疑。”
“了解。”言淡点了点头。
欢棠又道:“我自己会多加小心,不过我需要麻烦言捕快一件事,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来这巷中看看,如果我无事,这个时候定是在家,我会将门半掩,你也不需要来找我。如若我出事了,出门会把门关死,到时还需要……”
言淡看出她有些忐忑,“我会想办法救你。”
“哎……”欢棠长叹一声,“牵扯进这样的事,我能做的都做了,到时如果没得救了,就劳烦言捕快帮我收敛尸身,好好安葬吧。”
言淡看她面庞并无哀色,知晓是说笑,但还是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这消息,很有价值,定可以入门与我做个同僚……”
说完,也快到了上值的时辰,她悄然而出,飞速跑向了奉公门。
事关重大,可不是她一个小小捕快能私下去查的。
没有犹豫言淡直接告知了伏清合,又由伏清合报给门主与总捕……
樊庆楼背后的主子是靖王,作为当今圣上的叔叔,靖王曾执掌兵权。
后因妻子升上了高位,帝皇忌惮文武联合,他主动配合卸下兵权,如今只是个闲王。
虽无官职在身,但只凭借身份庇护个酒楼还是没有问题,因此樊庆楼在京中屹立不倒,成为最受权贵欢迎的酒楼。
之前言淡便曾查过,樊庆楼这三楼,本就是非达官显贵不得入,楼梯口常年有护卫把守。
只要是预约的权贵,樊庆楼便会提供安全保密的房间给予客人,这也是许多权贵愿意选择在樊庆楼的原因。
但是刺杀这么大的事……如若是自己,一定选在最熟悉的环境,而不是酒楼雅间……
除非这樊庆楼,对于谈话的两人,本就是最安全最熟悉的环境。
言淡如此想着,又把思绪放到了另一个关键词上。
翩跹苑。
这是皇帝长姐宜阳郡主所开设的舞坊。
在先帝的子女中,皇帝排行老三,除了出于同一个父亲的亲弟,也就是已经被流放的和郡王,他还有两个姐姐。
一个爱舞成痴的宜阳郡主,与皇帝关系不错,如今虽无官职实权,但有封地能享受一半的税收,凭借着皇帝的关照生活得格外滋润。
还有一位是夺位战争中失败的前二皇女,皇帝上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她圈禁起来,剥夺了身份贬为平民,听说这位天之骄女从此一蹶不振,没两年便郁郁而终。
说回这个宜阳郡主,她的封地虽然在宜阳郡,但因为对舞的热爱,每年有三个月的时间,一定会待在京城的翩跹苑。
皇帝倒是乐于看见这个长姐不务正业,且家眷亲属都放在京城,对她这种主动送上‘人质’的行为很是赞许。
因此在这位长姐邀请他观看歌舞的时候,皇帝总是愿意给她几分薄面,去欣赏一番,有时还会带回一两个美人。
刺杀的时机,应便是皇帝去翩跹苑赏舞之时。
第300章 分析.阻止刺杀
室内,三个人围桌而坐。
门主伏修远端坐与里侧,他年过半百,头发略微有些花白,此刻放松下来少了平日鹰隼般的锋利,只看那从容的举止气度,抬眼间不露声色的神情,给人一种恍若古井深潭般平稳的感觉。
另一边则是总捕雷阳与木行捕头伏清合,这二人一个英伟,一个温和,两种气质的人坐在一处竟还算融洽,神色交流皆极有默契,不难看出他二人感情甚好。
“你怎么看?”
伏修远边问边将滚烫的热水浇到茶具上,那水冒着腾腾的白烟,从杯身流落到托盘,不一会又顺着盘子的坡度到了边缘处,聚集在一起。
蓦然听见师傅问话,雷阳抬首,却见着目光是望着师弟的方向。他顿了一顿,知晓师傅是存心考较师弟,微微弯了弯唇角,咽下了准备说出口的话。
伏清合见他烫完了茶具,猜测到下一步,拿起桌沿边的茶叶罐递了过去,“言捕快是个聪明人,那报信的琴师也应当没有说谎,不过……”
茶叶被放入茶壶中,灌入温度适当的水,摇了摇又被迅速倒出。
“不过?”伏修远动作不停,视线却从茶壶上完全挪开,“看来你另有见解?”
“言捕快虽聪颖,但到底不了解靖王此人,因此判断便有了少许偏差。靖王此人惯是谨慎,以他的性子,樊庆楼所用之人的生平来往定会被查个清清楚楚,包括这琴师与言捕快相识……”
“不被权势利益所迷……当初兵权也是交还的果断,靖王并非是谨慎,而是看得清楚局势和自己的位置罢了。”
“门主说得是。”
在奉公门中,伏清合一向秉公称呼其父为门主,因此伏修远对这称呼也神色未变,似乎是毫不介意。
父子俩看法略微有所不同,但大方向一致,现下暂时算得上是‘相谈甚欢’,气氛较为和缓。
茶泡好了,伏修远亲自倒上了三杯,留下两杯在桌案正中处,“所以你认为这消息是假的?”
“消息应当是真的。”伏清合拿起茶杯,并未饮用,端详起了杯中的茶水,“只不过靖王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消息,又不愿掺和其中扰乱自身,更不想眼睁睁看皇帝被刺杀……所以在樊庆楼中谈话之人应是靖王安排,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那琴师,将事情引给奉公门。之后再只需将琴师灭口,这事便再也牵扯不上樊庆楼。”
还有半句他未说的是,这样悄悄告知奉公门,刺杀成功后不论是谁上了那个位置,靖王也能与此事撇开关系,不牵累到自己府上,完全脱离到了斗争之外。
听到这里,总捕雷阳叹息一声,“看来这靖王果然是爱妻之人。”
话音刚落,房间中的父子俩目光齐刷刷望了过来,看得雷阳莫名有些心虚。
“难道不是么?其妻李茹如今已是正三品民部尚书,在先帝时期便暗自投靠了还只是皇子的当今皇上,属于天子心腹,皇上对她厚爱有加……如若当今被刺杀,李茹也一定受到牵连,一朝天子一朝臣,再上位恐怕就难了……”
伏修远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也没错,这当然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爱妻?还是爱妻子给家族带来的收益?
夫妻一体,他们的前程也早就纠缠在一起。
恐怕连靖王本人,如今也不能完全分辨清楚吧……
他顿了顿,面色稍许严肃下来,“事既然是真的,那便不能不查,这事便交给……”
伏修远看向面前清俊的年轻捕头,“便交给伏捕头了。此事还未确定,未免引起宜阳郡主的不满,行动暂且隐秘些。还有……那樊庆楼,也不能让靖王轻易脱了干系,你待会安排一下,找个理由将那琴师带离保护起来,靖王要装作不知情,即使灭口不成,也找不着由头阻止我们。”
“是。”伏清合恭敬拱手。
看着面前稍显疏离的亲子,作为门主的伏修远也不知晓该如何相处,他摆了摆手,催促道:“那便快去吧。”
等到对方离开,关上了那扇门,再也看不到身影。
伏修远反而觉得胸口那块大石稍微搬离了些许,整个人都轻缓起来。
他望向一旁饮着茶水的徒弟,“你稍微看着点。”
“您放心吧,一定好好看着师弟。”
雷阳诚恳保证了,他也有事在身,将最后的茶水一饮而尽,杯放于桌案上,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都走了。
整个房间完全安静下来,伏修远看了看桌案上的两个杯子。
一个杯身稍许裂开,茶水喝了个空,只是杯身附近沾染了些许茶水,应是喝得太急茶水溢出。
这雷阳啊,说了多少次也控制不了力气,每次新给他的瓷杯喝不了几次便要换,糟蹋好东西。
一个干净如新,杯口边沿无一点杂质,满杯的茶水丝毫未少。
这伏清合更过分,看着乖顺温和,老父给他倒得茶水,却一口都没喝。
伏修远为自己又续上了一杯茶,抿着满嘴的茶香。
好在两个小辈办事都还算靠谱,让自己这个长者也能少操些心,才有时间好好品味这上好的茶水。
惬意又闲适。
似乎对可能发生的刺杀毫无担忧……
第301章 舞师.阻止刺杀
接欢棠的过程很顺利,樊庆楼仿佛也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管事很好说话地放了行。
将她安顿好,伏清合等人便正式展开了针对翩跹苑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