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人证,她安心下来,“聚会从白日开始一直到酉时初结束,大人尽管去查证。”
言淡状似不经意地再次拿起了笔,“有几人。”
“包括民女在内,一共五人。”
五人啊……
还是差一人。
言淡的目光蓦然落在了还跪在地面的含夏身上,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
“含夏那日也在这宅院中么?”
“是,她一直跟在民女身边。”
第413章 讯问(中).虐杀案
言淡仔细问了几句和聚会相关的细节,从吃了什么糕点到饮了什么酒,后边又说了哪些话。
不论傅兰芝说得是含糊还是清楚,她也并不质疑,只是细致完整将其记录下来。
“好了。”言淡满意看了看写满的纸张,慢慢站了起来。
她起身的瞬间,傅兰芝的肩膀一松,以为这捕头问完话要离开,“含夏,扶我起身,送送这几位大人。”
含夏立刻便起身扶她。
谁知对方并未向外走,只是将纸张递给了身旁的捕快。
“去通知其他捕快,让他们分头去找这几人核实这些内容,若有不实之处,便通通捉回奉公门。”
“是。”
待那捕快领命离去,言淡又坐回了椅子上。
她瞧着那傅兰芝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慌乱,整个人都打起了颤。
言淡轻笑一声,“怎么,你以为我会明日再去寻那几人,给你们串通谋划的时间?”
这傅兰芝有些演技,但实在是不多,且人也不大聪明。
犯下这么大的事,竟不提前想想查到自己头上该如何推脱,也不和帮凶串好供。
难道她就笃定可以演戏骗过所有人?
见惯了奸诈狡猾的罪犯,蓦然瞧到个这么蠢的,言淡有些许感慨。
“这些捕快脚程很快,应能在两个时辰内给出个结果。”言淡直视着傅兰芝的眼睛,“咱们刚好可以聊聊。”
“还有什么好聊的。”
傅兰芝放弃了挣扎,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怒火,猛然将手边的杯盏摔碎在地,“抓我啊!直接抓我回去不行么?非要这样耍弄我?”
“放肆。”留在此处的捕快拔出刀刃,“竟敢如此嚣张……”
言淡按住躁动起来的属下,她摆了摆手,“冷静些。”转眼望了一眼在旁默不作声的含夏,“我很好奇,你到底威胁了何娅慧什么?”
傅兰芝并不明白这言中之意,她重病受惊都不是假的,此刻发过火后有些头脑发晕,蓦然又瘫坐到椅子上,“什么意思?”
“何娅慧天资聪颖,而你不学无术,你们两的前途早已明了,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何娅慧完全不用忍受你的欺负,你虽有些钱财,但在这京中也只是蝼蚁,她只需要告知书院的夫子,夫子自有法子整治你。或是不必理会你,待她有功名在身之后也可加倍报复你。”
“我怎么知晓她是如何想。”
傅兰芝曾经也觉着奇怪。
这满书院没有多少她能欺负的人,何娅慧本也不在她欺负的范围之内。
只是一次试探之后,对方竟然没有反抗,也没有告诉夫子,甚至还刻意替自己隐瞒。
她便自然将此人划入范围内,最开始也只是言语上的羞辱,直到那件事……
这边傅兰芝陷入沉思,身边的含夏却眸光闪动。
言淡越发深刻认识到了此人的愚钝,她干脆点明,“当初何娅慧和你毫无交集,第一次与你发生冲突是为了谁?”
“谁知道……”
傅兰芝猛然转头,“含夏?”
喊完她没说话,一时之间僵住了,没想通为何会有人保护这个奴婢。
“你的侍女贴身伺候你,算是你的亲近人,你从未想过了解下她?”言淡叹出一口气。
她这里说的了解,倒不是真指望这些人会散发人性光辉,对仆从产生感情。
而是指高门大户用人谨慎,几乎都会探查清楚仆从身世是否清白,害怕用人不当惹出麻烦……
显然无人教导过傅兰芝此事,因此她一下便被问住了。
“含夏。”言淡放过了傅兰芝,看向了格外沉稳的侍女,“你被卖为奴仆之前叫什么?为何会改名?”
“奴婢……姓刘,名为大丫,夫人嫌弃奴婢名字粗鄙,便改为含夏。”
含夏没有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因为卖身契上写得清清楚楚,一查便知。
言淡又问,“你与刘秋是什么关系?”
“奴婢并未见过刘秋,也不知晓刘秋是谁……”
“刘秋是何娅慧的母亲。”言淡提醒道:“也是刘树的妹妹。”
含夏见这捕快说得如此明白,以为对方应是已查证清楚,她并未感到尴尬或是害怕,冷静陈述道:“奴婢的娘亲名为周敏,是刘树在外边的相好,两人偷偷私会后生下了我,后边刘树抛弃了母亲,母亲不愿蹉跎下去决定要嫁人,只是嫁人便不好带上孩子,便将奴婢卖给了牙人。”
果然……
言淡想起刘心慧所说的表姐,并非她的梦境,事实上是真实存在的。
“何娅慧知道你的身份?”
含夏微微颔首,“是,奴婢有次在街上见着了刘树,忍不住喊了声父亲,他当时带着何娅慧,所以她应是记住了这事。”
傅兰芝这才想通,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为了你,她害怕我因此折磨你……我明白了,冬日她推我入水,一定也是为了你。”
她怒火冲天,“你这贱婢不声不响,看你主子因为你而被害。”边说边要上手去掐人。
好在力不从心,根本站不起身,只能恶狠狠盯着含夏。
“真的是何娅慧推你入水的么?”言淡冷眼看着燥气越来越重,显得有些狰狞的傅兰芝,“你仔细回想下,那日你被推下水的时候谁在你身边?何娅慧若是要害你,为何又要救你上来。”
第414章 讯问(下).虐杀案
话说到这里,言淡也不再继续,只淡淡望着那傅兰芝似乎陷入回忆。
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不久后又被尖利叫骂声打破沉静。
“是你,你那日跟在我身后,推我的是你!”
傅兰芝确认了罪魁祸首,嘴里‘贱婢’‘娼货’骂个不停,不知她从哪儿学来了些市井俚语,眼见着那脏字越来越多,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言淡咳嗽一声,“闭嘴。”
傅兰芝却并未听从,她气极了,不依不饶地继续咒骂着。
她双目布满血丝,几乎要变得赤红,这副狂躁的模样有些不寻常,骂了几句后竟然昏厥过去。
言淡目光一凛,转头看向无悲无喜的含夏,“你给傅兰芝吃得什么药?”
“奴婢也不大清楚。”她眼眸中恨意转瞬即逝,“是严格按照大夫开得药方熬制的。”
言淡威胁了两句,见这含夏油盐不进,干脆招了招手,在剩下两名捕快中挑了一人,去其他屋子找剩余的药渣。
她记得进门前,含夏曾说过‘姑娘喝了药正在休息’。
想来那药渣应是还未处理。
果不其然,捕快很快在灶台边找到了药罐,按照言淡的吩咐直接拿去了药堂,很快便会有结果。
“傅兰芝欺你辱你,所以你恨她,我明白你的心情。”言淡站起身,踱步走到含夏身边,近距离打量她的侧脸,“可是何娅慧,她从傅兰芝手中救了你,你为何要助纣为虐,反而帮着傅兰芝害她。”
含夏并未回答,只嘴角牵引出一丝轻讽。
在说到‘救了你’之时,这丝讽意逐渐加深。
言淡似乎捕捉到了些许头绪,“你并不感激何娅慧,甚至……你更恨何娅慧?”
见着含夏没有反对,言淡接着猜测道:“是因为,何娅慧救了傅兰芝,让你的杀人计划失败?”
“不止,你曾经在街上遇见过刘树,刘树带着何娅慧逛街,给她买东西,却不愿意认你这个亲生女儿,还让你卖身为奴。你嫉妒何娅慧得到了父亲的喜爱,还有个完整的家庭,成长地如此优秀……”
她看到含夏皱眉,讽笑渐消,转化为深深的厌恶。
言淡知晓自己说对了,语气更加笃定,“你每次在书院与她相遇,每次被傅兰芝折磨,每次眼睁睁看着她受到夫子的夸奖,你愈发清楚了你和她之间的差距……”
“大人,您知道何娅慧的束脩有一部分是刘树所资助的么?”这些语句不断刺激着回忆,含夏忍不住打断道,“他作为一个父亲,明知自己的女儿被迫卖身为奴,却连认亲的勇气都没有,宁愿将钱财用在侄女身上。何娅慧她知道,所以她愧疚,她曾经带着她那痴傻的妹妹过来找我,喊我表姐,便想让我原谅。”
含夏说着说着,眼中弥漫了泪,“我真傻,看着那呆呆傻傻的小姑娘,觉着至少自己还算健全,便和她们说了几句。”
“后边我又遇见了那喊我表姐的小姑娘,她竟然以为傅兰芝是我的姐姐。”含夏忍不住笑出了声,“何娅慧也觉着我的身份丢人,羞于说自家表姐是个奴仆,便哄骗她妹妹……”
不论何娅慧是如何与家中人介绍含夏,但实际上并未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
抛弃她的是刘树,不愿意赎回她的也是刘树……
含夏口口声声说着恨,却不敢与自己的父亲对峙,只针对那个唯一对她表达了善意的少女。
言淡冷下脸,为了引出含夏更多话,她不会在此刻否定什么,反而引导道:“你认为何娅慧表里不一,愈发恨她。所以,你知晓傅兰芝约了几人想害她,便主动想了法子将何娅慧引过来?”
“是,何娅慧知晓傅兰芝的秉性,所以干脆躲在家中,还得让傅兰芝上门去找她。”含夏有些得意,“但我有法子,偷偷找到她,讲起幼时一直没能吃到的那家糕点,她果然立刻便买好了给我送过来。”
“你利用了何娅慧的愧疚。”
“那又如何。”
“何娅慧家中贫困,读书需要资助,平日还浆洗衣物补贴家用,却眼也不眨地给你买了自己都舍不得的糕点。”
含夏毫无愧色,“是她欠我的。”
“她平日应也有偷偷给你银钱吧?”
“那点碎银子还不如傅兰芝给的打赏,帮不了我什么。”
言淡记录下这些对话,又道:“既然何娅慧知晓是你推的傅兰芝,之前帮你掩饰是因为愧疚和怜惜,发现被你陷害之后,应该不会再隐瞒……”她思考片刻,“是你先动的手,你击中何娅慧头部,导致她晕眩倒地,不能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