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有苗是个混蛋,分明手里还有些余钱却不买粮,丝毫不管家里人。”蒋有秧攥紧了母亲的袖子,似乎是怕有人将她抢走一般,“严丽也赞成了,她心疼孩子,民妇心疼母亲,所以恰好用小袋粮食换了人。毕竟民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没粮了,好几日喝水吃野菜充饥,再不接回母亲,这一家子都要饿死。”
看冯粟瘦骨嶙峋的模样,也知晓她这说法的确没有夸张。
言淡回忆起米缸里粮食虽然快见底,但好歹还剩余些许。
没想着原来是蒋有秧带来了小袋米粮,才使得米缸不至于完全空置。
“村里其他人知道冯粟被你接走了么?”言淡又问。
“他们不知道。”蒋有秧摇头,“民妇怕有人告诉蒋有苗,特地挑了农忙的时候过来,躲着人去接的母亲。”
“你认识严刚么?”
“认识,不过自从他与大姐和离后,便没再见过他。”
“饿了……”冯粟突然插了话,她双目无神不知望着谁,嘴巴里喃喃自语,“好饿。”
“待会再吃。”
“饿。”
“大人正在问话。”蒋有秧害怕触怒官差,试图捂住母亲的嘴,低声给言淡道歉,“大人,民妇母亲脑子糊涂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话还未讲完,又被冯粟打断。
“要吃炊饼。”
言淡阻止了蒋有秧,她注意到冯粟似乎对严刚这个名字有些许反应,突然插话也是在提到严刚之后。
“为何突然要吃炊饼?”
“饿,要吃炊饼。”冯粟顿了顿,突然蹦出了一句惊人之语,“我有金条,我拿金条跟你换炊饼。”
第459章 金条.消失的金条
“金条?”
“对!”冯粟放低的声量,“你给我吃的,我就告诉你金条在哪。”
回忆着案发现场那家徒四壁的屋子,又看着面前瘦脱相的老妇人……
言淡对金条的存在,有些许怀疑。
不过金条以及炊饼两个关键词,都是紧跟着严刚的名字所出现。
她直觉冯粟可能也同严刚说起过金条,若是严刚相信了此事,那他的动机便不是因怨恨情绪而行凶,而是为了掠夺财物。
蒋有秧见着自己的母亲胡言乱语,她震惊之余,却也抱有一丝希望,“母亲,你是说家里有金条?”
“是的,我藏起来了。”冯粟声音更小了,“不能被他发现。”
“你哪来的金条啊!”
“你父亲留下来的,他立了战功!”
蒋有秧希冀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您别说胡话了。”
言淡听完她们的对话,见蒋有秧突然确认了金条的虚假,“为何如此肯定,或许你父亲真的留下了财物呢?”
蒋有秧摇了摇头,神情染上忧愁,“父亲当初并非立了战功牺牲,反而刚上战场就被吓住,后边伙同几个人偷偷逃走……他不熟悉路,很快就被捉住,按军法惩戒了几十军棍,没熬住去了。好在军中没有将逃兵之过牵连到家里,咱家也算是逃过一劫。和他一同出去的刘叔送了信回来,抚恤银子是绝对没有的,好歹有个遗物归乡。”
言淡略微颔首,相信了她的说法。
她想着冯粟如今脑袋不太清醒,的确极有可能混淆记忆,记错了丈夫的死因。
不过为了确认事实,言淡还是问了句,“你家中还有炊饼么?”
蒋有秧有些许涩然,“余粮不多,只有些窝窝头了。”
言淡沉思片刻,突然看向连呈,“我记得你午间馅饼未吃完。”
“是。”连呈将油纸包裹好的馅饼拿了出来,“只剩半个了。”
“无妨。”
言淡接了过来,将油纸打开,露出里边带着油光的馅饼。
因为包裹时间过长,酥脆的外壳已湿软,但不妨碍肉馅的香味飘散出来,随着风吹拂到人的面颊之上。
言淡见着冯粟吞了吞口水,知道有戏。
她用蛊惑的语气说道:“告诉我金条在哪,这个就是你的了。”
“给我。”
冯粟之前饿得太久,完全受不了食物的诱惑。
混沌一片的脑袋让她舍弃了羞耻心,直直地朝食物扑了过去。
言淡轻松闪过,她大声又说了一次,“你需得跟我说清楚金条在哪,才能把饼给你。”
这下冯粟没有犹豫,双眼直愣愣盯着馅饼,“在树下,金条被我藏在了树下。”
“哪棵树?”
“家里的树。”
“说清楚,是哪里的树。”
“树就在家里。”
家里……
若是冯粟还住在原处,将此言告知严刚,那他自然以为是蒋有苗院子里的那棵树。
言淡瞬间想通了许多。
严刚在院子里挖坑,也许并非是为了掩埋尸体,而是想要找到隐藏的金条。
后为了隐藏目的,才意图将尸体塞入坑里。
而他分尸也不是为了泄愤,而是尸体僵硬之后无法折叠,所以塞不进那个过小过窄的坑中。
那为何不将坑再挖大些呢?
言淡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将馅饼递了过去,“拿着吧。”
冯粟拿到饼子便大大咬了一口,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蒋有秧害怕她噎到,连忙去端了个水杯,在侧旁盯着。
等着她吃完喝完,擦干净嘴角。
言淡又问,“还有其他人知道金条的存在么?”
“这是秘密,不跟别人说。”
她换了个方式,“有人用炊饼跟你换过金条么?”
第460章 进展.消失的金条
“有,妮妮她爹给我吃炊饼,炊饼好吃。”
“妮妮是?”
冯粟没有理会,反而玩起了衣裳的下摆。
蒋有秧连忙代为回答,“是大姐女儿的乳名。”
那妮妮她爹便是严刚了。
“严刚不知道逃兵之事么?”
“除了母亲和我们三姐弟,谁也不知道此事,送信的刘叔是外村人,他也替我们瞒了下来。”蒋有秧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毕竟是家丑,不好外传。”
既然严刚不知晓逃兵,以为大凌军中给了抚恤钱。
他极有可能相信金条是真实存在的,于是计划了杀人案,本是准备将蒋家住着的四个人杀尽。
谁知冯粟提前被接了出来,金条也没找到。
将证言记录完好,叮嘱了蒋有秧最近不要再更换住处。
再抬头时天空已逐渐黑暗,言淡思忖着今日应是赶不回京城,干脆带着连呈找了家离奉公门分部最近的客栈,替所有捕快都订好了房。
后又让连呈去奉公门分部传信,告知其他人客栈的位置,言淡自己则找掌柜订了两大桌菜,静坐在厅内等众人归来。
半个时辰内,捕快们才接连来到客栈。
眼见着其他人归期不定,而回来的人已饿得肚子咕咕叫。
她连忙将先回来凑成一桌,待他们吃完便让人先上去休息片刻。
言淡等到最后一人进入客栈,点了一遍确认人数没少。待到同第二桌一起吃完,已至深夜。
前边上楼的捕快也回到了厅中,等待着言淡下一步吩咐。
见着众人面色疲惫,言淡打消了再次讨论案情的念头。
她告知次日集合的时间,便放众捕快上楼先行休息。
忙碌了一天,言淡自己也早已累到不行,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
随意擦洗一番躺到床上,对着深蓝色的布帐发了会呆,很快便有了睡意。
次日晨间,言淡领着众人来到奉公门分部,借了一处花厅,决定在此处讨论一下昨日收集到的信息。
袁承继昨日收获不小,最先开了口,“昨日我带着人问遍了村内之人,皆无人见到冯粟。于是后边我将范围扩大了些许,终于在村子去漆县路边的一个茶摊上,问到了冯粟的行踪。茶摊的摊主说前两日曾见到过一女子扶着个老妇人经过此处,那老妇人骨瘦如柴,走了一会实在走不动了,便在茶摊上买了杯水,坐下歇了半刻……”
连呈看不惯袁承继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冷冷拱了拱手,“真是辛苦袁捕快了。”
她之前便厌烦此人对言捕头不够尊敬,现下看着他得意洋洋,忍不住又刺了一句,“可惜做了无用功,昨日言捕头带着我去到蒋有秧的住处时,已找到了冯粟。”
“找到了冯粟有什么了不起。”袁承继也不甘示弱,“那茶摊摊主不止见过冯粟,被害者蒋有苗也经常请人来这茶摊喝茶。”
说着他将昨日的记录拿了出来,上边除了证言相关的文字,还有几个名字。
“这几人都是蒋有苗的债主,据说经常对他拳脚相加,极有可能与案子相关……”
还没等他说完,等得不耐烦的尤悠直接拨开了拦在第一排的袁承继,将一沓纸张递交给了言淡,“详细的验尸记录。”
“我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