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时还是一片寂静,站在门口只过了片刻,周围便围满了人。
附近的住户也不是瞎子,每日都观察着这粮铺门口。
只要有人来排队,他们便也跟着排。
好在言家三人来得时间早,抢到了最前边。
看着人越来越多,言淡穿着奉公门的服饰,不好同百姓一起抢粮。
她和言母说明之后,便撤到了外围。
只等买好了粮,帮忙一起拿回家。
第562章 示好
天依旧是炎热,晒得人皮肤火辣辣的,仿佛要脱掉一层皮。
言母和言浅正一左一右搬抬米粮袋子,说是搬抬有些许高估了她俩,那粗布袋子分明离地越来越近,到了后边渐渐变成了拖拽。
好在这麻布袋子十分耐磨,这才没被磨出个破洞让米粮漏出来。
这次买的粮的确有些多,也没有伙计帮忙送货。
两人均累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面颊晒得通红,只费力地往前行走着。
最后还是言淡看不下去了,问了句,“要不,歇会?”
“不了……歇了就更使不上力气了。”言母深吸一口气,抬首看着言淡独自扛着一大袋,有些心疼,“大妮,离住处也不远了,我让你妹妹看着粮,我多跑几趟就能搬回去……你快走吧,别耽误了上值。”
言淡停下脚步,将粮袋暂时放下。
这粮十分有分量,她扛起来都有些费力,一抬一放也免不了喘着粗气说话,“不着急,现下各处都缺粮,保不准有人铤而走险来抢,送到了……我才放心。”
“是啊,放在屋子里比较……安心。”
言浅也劝了句,断断续续说,“快没力气了,还是……快些吧。”
“好。”
三人互相鼓劲,继续向前,终于将两大袋米粮送回了屋子里。
解决了最重要的口粮问题,言淡放心些许,急匆匆又赶到了奉公门。
刚到院子口,便见着袁承继正等在不远处。
“快,我有东西给你。”他拿出个玉牌递了过来,“这是樊庆楼的雅间玉牌,时限一个月,你可以随时过去用膳。”
这玉牌是樊庆楼玩出的新花样,新增了几个雅间都取了风雅的名字,每日的菜单也是特供。
只有一定身份地位,消费达到某种程度后,才能获得玉牌。
时限也不是永久,最多只有半年。
言淡觉得新奇,多看了两眼,便将玉牌又放回了袁承继手中,“不要。”
“为何?伏兄离开的时候可是让我多多照顾你。”
自从上次与伏清合谈心之后,两人便刻意避开了与未来相关的话题。
结果新帝登基后,伏清合似乎是突然想开了,提出了想继续之前的游历,言淡自然是大力支持。
不过人走后,还是有些想念。
况且他选择的时机实在是不好,这么倒霉遇上了大旱,也不知晓去到哪儿,有没有吃食。
想到这里,言淡有些担忧,心情不好语气也冷了几分,“错了,他是让你听我话,多多配合我。”
“不是,是照顾。”
不与傻瓜论长短。
言淡决定为自己省些功夫,径直走进屋子,坐于自己的桌案前。
没过一会,袁承继又凑了过来,“伏兄已出去了快两个月,应是快回来了。”他瞥了眼言淡的脸色,“你最近瘦成这样,他回来肯定会认为是我没把事情办好。”
明白了袁承继心里的小九九,言淡苦笑着摇摇头,“所以你送我玉牌,是想让我赶紧去吃些好的养胖些,避免你伏兄责怪你。”
“也不全是。”袁承继转了一圈,又绕到了言淡的另一侧蹲下,“这玉牌可是老头子给我的。”
老头子?
袁国公?
言淡蓦然严肃下来,问道:“是你找他要的吧?”
“不是,我本是想去樊庆楼包一个月的饭菜给你送到奉公门,但老头子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让我兄长将玉牌捎带给我。”袁承继挑了挑眉,“老头子向来是无利不起早,以前伏兄还是捕头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上心,如今突然主动送礼,肯定有事……怎么了?”
看言淡站起身,他也跟着站了起来,“玉牌还要不要?”
伏清合从前作为袁承继的上司,并未收到过袁国公的礼物。
说明这礼并非为了袁承继而送。
言淡面色发沉,她有些弄不清袁国公的意图,更不会为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而自得。
“不要。”她郑重回答。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承继,你本就出类拔萃,不必做些这些多余的事情,日后也定会成长为优秀的捕快,成为奉公门的中流砥柱。”
蓦然被夸,袁承继有些愣怔,“虽说我本就优秀……”
言淡强调道:“这是你要让袁国公知晓的,回去一定要和袁国公传达清楚。”
“好吧。”
看袁承继答应下来,将玉牌放好,言淡这才松了口气。
虽不知袁国公拉拢自己的原因,但自己却必须给这事定性下来。
父母为子女打点,总比结党营私要好听。
即使这事将来被其他人知晓,对自己的影响也被减到了最小。
言淡步步谨慎,可不想莫名卷进什么党争,永远失去奉公门的晋升机会。
第563章 惨状.粮食案
一条狭窄的土路旁,唯一存活的野草被灼热的阳光晒得干枯,只轻轻一踩便能听到枯叶粉碎的声音,再抬脚时那草已紧贴在地面上,彻底没有了生气。
“就是这里了。”言淡远远见着院子前守着的两名捕快,快步朝那处走去。
这个村子离京城不算远,名为栗村,受这次旱灾的影响也不小。
捕快们路过见着的村民都饿得瘦脱了相,一个个脸颊凹陷,目光呆愣,衣服松松垮垮得挂在身上,仿佛骨头架子都要直接掉了出来。
“太惨了。”
“老张就这么一个娃子。”
他们遥遥望着屋子,却只是坐在门口小声叙话,感慨两句都是苦命人,已没有力气再多做关怀。
走到院子门口,便听见里边男子的哭诉声。
“老天不公啊,让我可……给你买糖葫芦,回来吧……可怜的儿啊,你还那么小。”
他的声音不算大,甚至是有气无力,不甚连贯的。
即使听不清内容,也听得人心里发酸。
言淡走近最大的那间屋子,慢慢推开那扇摇摇晃晃的木门,一股难闻的臭气立刻涌出,弥漫到院子里。
这味道十分复杂,有酸有腐有臭,多种融合在一起。
就连经验最久的捕快都有些受不住,用手捂住了口鼻。
言淡压下那股反胃的冲动,仔细观察屋内的情形。
正对门的窗下有个打翻的夜壶,里面的排泄物早已落在了地上,屎啊尿啊活成一滩,一直流到了床边。
一个大约十二岁的孩童躺在这摊液体中,裤头上全是异色,周围还有几个沾染了恶臭的几脚印。
尸体似乎被翻动过,后背前胸都沾染了些排泄物,应是晨间其父发现尸体时留下的痕迹。
几个乌蝇欢快飞舞着,一会停在地面的脏污上,一会又停在尸身上……
“呕……”
有捕快忍不住冲出了院门。
“捕头,我……呕……”
又一个捕快冲了出去。
言淡难以忽视掉门口呕吐的声音,瞥见连呈等人也有了些反应,忍不住说道:“让他们远些吐……”
“是。”
等到声音渐渐消失,她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屋子中。
尤悠已熟练避开地上的痕迹走到了尸体旁,他面色冷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影响他,就连言淡也不得不佩服他的专业度。
这屋子十分简陋,除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便只有个木桌。
木桌上放了个破碗,碗里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剩。
言淡拿起碗看了看,外侧表面有层薄灰,内侧却十分干净,只留下了一点点白色壳子,似乎是什么凝结而成。
有些像是米汤的残留……
这碗应是近期用过的,里边的粥水孩童十分珍惜,吃完了不说,连碗底也舔了一遍。
看尸体表征,死者死前应是上吐下泻得厉害,严重些会引起重度脱水。
不过也可能是中毒而死,腹泻只是中毒的初步反应。
言淡走到近处,发觉尸体的上方并未出现黑字标注。
说明这不是人为计划导致的死亡,甚至连误杀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