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尸体除了头还是完整的,四肢躯干已被剁得看不出原样,且刀痕毫无规律可寻。
同样是分尸,曾经的几个凶犯可都比这位要讲究得多,无论是把尸块送给‘情敌’的,还是装饰成花架的,尸块的切断处都是尽量平整,表皮也是擦拭得干干净净……
而这起案件,只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所有‘部件’大一块小一块。
有的碎成肉泥只勉强依附在骨头上,有的则只几条刀痕保存还算完好,有的则变为了只靠几条肉丝连接起来的肉块,甚至还有破碎的肠子和脾脏……
这样的尸块部分被堆叠在了同一张木板上,撇开头颅和畜肉没什么区别,给人一种残暴扭曲变态的窒息感。
“呕……”
“yue……”
言淡还算镇定得戴好早已准备的口罩,听到远方受不住的同僚已吐得此起彼伏,无奈摇了摇头。
你呕一声,我yue一下,这两人倒是吐得你来我往有来有回。
她数了数时间,预估这两人已吐了快半盏茶的时间还没见停,只好把身上携带多的口罩递了过去,“把这个带上吧,会好一些。”
温良实际上并不惧尸体,但他有个毛病,便是听到他人呕吐的声音,自己也会随之产生反应,因此这才和这些人混在了一处吐。
他勉力忽略身边的声音,接过言淡手中的‘布巾’,“还是言捕快你有先见之明。”
“没办法,这玩意我是每次都带着,就是为了这不时之需。”
“谢过。”
他真心的说了几句感谢之言,便把布巾随手塞到最先呕吐的那位罪魁祸首身上。
罪魁祸首名为张吉,虽和温良同年,但偏巧长了张娃娃脸,看上去年岁颇小。
托了这张脸的福,大家在一定范围内还愿意照顾照顾他,因此温良才好心扶他出了停尸处,没想到自己也被影响,忍不住吐了起来。
想到这里,对待言淡便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言捕快,耽误了你的时间。”
上次跟着土行肖捕头和言淡合作过一次,温良对她的观感很不错。
因此第一日大家均分成几个小队分别跟进不同的被害者,能和言淡分配到一个‘小队’,他心中很是高兴,也怕给对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言淡摆了摆手,算是回应了他的感谢,这才说回案情,“咱们负责的是这次连环劫杀案,凶犯第二次犯案的受害者。”
“是的。”温良走到旁边的柜子前,拿起伏捕头给大家准备好的案情介绍,“死者有两位,一位是六十五岁的刘前梁,一位是六十二岁的鲍燕枝……两位老者守着附近的田地,独居在此处久矣,是凶犯在望城县第一次作案的受害者。此前,他曾在相邻的蝽县以相同的手法杀害另外几位老者,只隔了两日便来到了望城县……定性为劫杀,是因为现场财物全部被拿走。”
“换地方换的倒是很快。”
言淡也走到近旁,接过他手中的案情介绍,详细看过这几次案件的死者信息。
此时张吉也差不多适应了,慢慢走了过来。他视线尽量避开不远处的尸块,只看着记录案情的纸张,说道:“死者之间倒是毫无联系,从贩夫走卒到退隐官员,高低贵贱都有。”
“不仅毫无联系,且身份毫无重复,不知这是不是巧合。”言淡说完踱步走到尸块前,见着这血腥场面,她虽不至于呕吐但也极为不适。
勉强按压下对尸体惨状的惧怕,她仔细检查起每一个尸块上方标注的名字。
尸块有大有小,零零整整排列混乱,在不了解人体结构的情况下已很难拼凑完整,但每一个‘部件’上的备注都标注得十分完整。
【被王宽刀杀的刘前梁】
【被王宽刀杀的鲍燕枝】
两个人的尸块混合在一处,字也糊在一起,堆叠成密密麻麻交叉的黑块,如若不是拿起一块单独观察,上方的字体便很难辨认清晰。
她发散思维,不禁有些异想天开。
这尸块中,会不会还混合了其他人的?
想到便要确认,言淡按照姓名一块块分开到不同的区域。
“言捕快你这是?”看着言淡的动作,温良有些震惊,“难道你能分清这些尸块是哪些部位?”
“那……当然不行。”
言淡最近虽然看过些许医术,也在案卷上找了附加的仵作记录学习了不少。
但切得这么碎,她没信心能完全辨认,只能通过骨节特征大小大概摆出相应的位置……
既然不能拼起来,温良便看不懂她如今的行为了。
不过他性子沉稳,见着言淡没有破坏尸体便不再干涉,只在一边详细看起了各种记录。
张吉便没那么多心思了,温良拿着记录他跟着看了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后便围在尸体不远处,好奇地看着言淡的一举一动。
言淡动作迅速,已按着尸块上的名字备注,把两人的尸块分开放置了一半……
张吉有些惊奇,“言捕快你为何要动这些尸块?还把其分成了两个部分?”
“我想把两人的尸块分开来再看看……”
“尸块碎成这样,怎么分?”
“还是有迹可循的,男人和女人骨骼结构差异……两位死者因职业和喜好不一致,所以肤色以及肌肉也不大相同……”言淡随口应付着张吉。
专业的仵作按她所说肯定能区分开两人的尸块,言淡自己却全凭借的是尸体上的备注……
“言捕快真厉害啊!”张吉忍不住感叹。
同样是进奉公门不到一年的‘新人’,言淡已是二等捕快,不仅帮助各位捕头破获多个大案,看样子还掌握了一定的仵作知识。
这让一旁的温良和张吉都忍不住产生了些许焦虑,还有一丝对言淡的不满。
他们两都是纯良人,察觉到心底的那点微妙,均自己消化按捺下来。
却没察觉到这并非纯粹的嫉妒,而是普通打工人和卷王之间天生的不对付。
不知不觉中,言.卷王.淡又鞭策了两位捕快从此之后熬夜看书每日练武,力求不被甩得太远。
第105章 现场.入室劫杀案
检查完所有尸块,并没有混入其他。
言淡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案件没有太过复杂。
她弯腰有些久了,直起身不禁有些晕眩,干脆走到一边找了个凳子坐下。
凶手为何要杀人分尸?只是劫财的话只需抢走财物即可,这些老者年岁已大,反抗能力不强,甚至不用取他们性命也可顺利离开。
再看他的犯案手法。
受害者均为独居老者,但身份不同。
有的高居庙堂刚刚致事,所以寻了一幽静的院子颐养天年。
有的是画师琴师,每日作画抚琴自娱自乐。
有的本就是务农夫妻,好不容易养大了孩子孙子可以歇息下来。
……
死者之间毫无联系,且有一对还是刚回乡的老者,和凶手都有牵扯的可能性不大。
凶手处理尸体并没有仪式感,反倒像是发泄式的乱砍……
选择老人作为目标,难道是故意挑选反抗能力低,犯案成功率更高的?
亦或是,死者的形象符合了凶手心中的某种投射?
在这里凭空想象也推测不出更多,言淡决定去现场看看情况。
和小队另两人一说,他们也正有此意,三人恰好结伴而行,向着望城县的方向骑马而去。
“咱们到得还算早,傍晚应能赶回郡城。”言淡瞧了瞧日头,想着晚上还要向伏捕头汇报今日的进度,从马上一跃而下。
张吉看了看四周,主动请缨,“言捕快,温捕快,你们先进现场,我找个地方把马拴起来。”他想着待会现场肯定鲜血淋漓,自己还要花些功夫适应,不如让那两人先进去,自己好歹帮了点忙。
“行。”言淡看出张吉的小心思,她笑着递过缰绳,安慰道:“待会进现场前带好布巾,会好上许多。”
“好嘞,谢谢言捕快。”
温良也对着张吉道了声谢,还传授了不少克服现场的小妙招……
趁着他们两人站在门口说话的功夫,言淡先行靠近现场。
这一块并非县内的居民区,而是更靠近县郊,接近边缘的一片树林。
此时天光大明,虽因冬季有些树叶枯残,但依旧能从粗壮的树枝枝干看得出这里到了春日枝叶繁茂时期,将是多么生机勃勃的画卷。一定郁郁葱葱,伴随着草香鸟鸣,别有异趣。
难怪那对老者会选择在此居住。
门上没有任何痕迹,不像是破门而入。
进入宅子的大门,一股酸腐气息扑面而来,盘旋在身体周围,仿佛要侵入人的每个毛孔。
言淡上次见着这种的现场,还是在灭门案。
回忆着停尸处的尸块,女性受害者鲍燕枝的尸块组织更多一些,是个微胖的老太太。
这边地上较大面积的拖拽痕迹可能是她。
掀倒的摇椅,上边有几道浅浅的刀痕,并无血迹。
言淡仔细端详着摇椅,脑海中想象着凶犯的行凶过程。
事发之时,老太太在摇椅上小憩。
然后凶犯突然出现,他并未直接杀死老太太,而是任由她害怕得翻倒在地,才砍了几下摇椅威慑她,因此摇椅上除了刀痕并无血迹。
老太太害怕极了,在几步之外摔倒在地。
凶犯这才上前,对其实施杀害。
血液流了一地,残忍至极的凶手拖拽着老太太到水井旁,开始分尸泄愤。
因此那片空地上的痕迹最深。
凶犯处理老太太的过程十分顺畅,期间没有停顿或是搏斗。
这样看来,可能另一位老者也失去了行动能力,或是更早遇害……
她看见井旁,另有一道血痕,蜿蜒延伸至其中一间房门处。
那房门半掩着,门缝中依稀能见着屏风箱笼……
言淡踱步朝里走,果然在房内看见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