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小鱼松了口气,却是忧心忡忡。
“吃吧。”马六坐在一边。
小鱼摇摇头:“吃不下。”
马六闷不做声,齐青青却忍不住了,突然大叫道:“马六,你刚才出去的时候穿的衣服呢?”
马六笑了笑:“回了趟十七胡同,换了。”
“你没上班?”齐青青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不到。
马六点点头,笑容渐渐隐起。
“为什么?”齐青青皱眉道:“今晚你去做什么了?”
马六还是不吭声。
自个儿回到房间,收拾了几件衣服,马六提着包走出来,小鱼身子一震,眼神中有一抹刻骨的哀伤,却又像是在意料之中,没有问为什么。
小鱼低下头,齐青青叹了口气,看着马六,后者也不动,就站在小鱼的面前。
许久,小鱼才抬起头,做出一副理解的神情,颤声道:“事情很严重?”
“今晚十二点多的火车。”
“去上海?”小鱼又问。
马六点点头,道:“小鱼,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忍了两年多了,今天我得说出来。”
“不要说。”小鱼急忙站起来捂住马六的嘴。
马六捂住小鱼的手,狠狠的亲了一口,半天才挪开,缓缓的道:“这一走,前途渺茫,所以你不必等我了,我怕我给不了你未来。”
小鱼摇了摇头,竟然露出一副幸福的笑容:“不要这么说,你放心吧,我说了,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我要做你的女人,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不过你也不要顾虑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你过去之后,一切都要小心,不要再冲动了,如果有你喜欢的人,你就去爱,就算你跟她结婚都行,我不会怪你!”
马六闭上眼睛,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半天才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绝决,道:“好,我走了,你要是有合适的男人,就嫁吧,我想过了,你爸妈也是为了你好,我们之间差距真的很大!”
说完这话,马六转身快步离开,没有走电梯,顺着楼梯直接跑出小区,马六在心里疾声呐喊:“小鱼,我会为你打下一片江山!”
“就这么走了?”齐青青叹了口气,眼中也有一股深深的哀伤,就算她从来没有将自己对马六的心意说出来,可她也知道,其实自己这位闺中密友心里是有数的,只是看到马六离别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总是让她有些委屈和不甘。
小鱼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半天才回过神来,痴痴的盯着齐青青道:“他走了,但他走不出我的世界,我早晚一定会找到他的。”
齐青青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这位外表温顺内心却异常坚强的死党,指着桌上的韭菜串,挤出一丝笑容道:“来,咱们趁热吃吧!”
小鱼狠狠的点头,然后两个女人便开始狼吞虎咽,可吃着吃着,两个女人便都哭了。
突然,小鱼捂着嘴冲向厕所,齐青青吓了一跳,跟了上去。
小鱼干呕了一阵,什么也没吐出来,对着镜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露出一副母性特有的慈祥笑容。
“你没事吧,小鱼?”齐青青面色古怪。
小鱼转过头,盯着齐青青,一字一句的笑道:“青青,我有孩子了,是马六的!”
“啊?!”虽然已经有些怀疑,但齐青青还是大声的惊叫起来。
小鱼安详的点点头,抹摸着自己并未见涨的肚皮,笑道:“所以,我说他是走不出我的世界的,因为他现在不仅仅是我的男人,更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
第二卷
第40章:道士
关于自己的出生地究竟在哪儿,马六的确不清楚,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已经将十七胡同,将十堰这座山城当作了自己的第一故乡。
在十七胡同厮混了十多年,靠着隐忍,靠着狠毒,正如胡大胖子所说的那样,马六像是一条缩在某个角落的一条疯狗,属于没事绝不叫嚣的那种,咬起人来贼狠。
平时的马六低调,隐忍,可被万刚和黄孟逼上绝路之后,便激发了他骨子深处的暴虐和狠毒,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跳墙之下,马六选择了杀人逃亡,只是真正上了火车,马六镇定归镇定,但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也难免有种丧家之犬的狼狈感。
车窗外的十堰城安静祥和,灯火璀璨,而列车驶离了市区之后,车窗外便是山峰林立,列车不时穿过隧洞,轰隆隆的铁轨声让马六稍稍皱眉,心情也就无端的有些低迷。
从来没有离开过十堰这座城市,马六知道此次一走,或许便很难再有回来的机会,老瘸子说上海是他的福地,但老瘸子也说过,上海是个龙蛇混杂的城市,高人辈出,就像一个野兽的王国,谁能最终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实在不好说,或许自己去了会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留呢,不过到底是要面对,马六也一直没想过在十堰呆一辈子,所以对明天的生活,他还是有几分向往和好奇的。
魏军给马六买的是卧铺,还是下铺,上车好一会儿,马六才逐渐对这车厢认真的打量起来,这一打量可不要紧,马六居然发现个道士,中年道士,而且很有几分帅气,就躺在自己的对面,而且更让马六感觉好奇的是,这道士一头乌黑的头发扎在头上,用一根不知名的簪子插着,一身青色的道士袍子,相当古朴,却恰恰玩着一部笔记本电脑,这便有些怪异了。
道士的上铺睡了个胖子,相当的胖,一直盯着马六的上辅偷偷在瞄,那胖子真叫胖啊,比胡大胖子都不逞多让,而且个头也不矮,睡在那床上,脚还越出床铺好长一截,马六甚至担心这胖子会不会将床铺给压倒塌了。
找了个机会上厕所,回来的时候马六看了上铺一眼,眼睛一亮,是个女人,而且长得不错,至于胸脯大不大,屁股翘不翘,马六看不见,全让被子给裹得严严实实,不过只看了一眼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张水灵的脸蛋,马六便相当的理解对面上辅的那胖子了,不怪他色,要怪就怪这女人长得太好看。
不过马六这个时候可没心情欣赏美女,也没那个条件,他可不敢提出跟那胖子换位置,而且他现在对上海之行终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他不怀疑魏军的话,只是对魏军那个朋友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马六难免会浮想涟涟。
这次出门太急,没带书,只带了几件衣服,马六又习惯晚睡,现在基本是毫无睡意,晚上酒喝得够多,但饭却没来得及多吃,有点饿,于是掏出在火车站买的方便面,连续泡了三桶,一字儿排开放在桌子上,惊得车厢里面的三个人都像是见了鬼一般的盯着马六。
马六没有理会,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饱心里慌,他一个市井小民,现在又是落难逃亡的货色,自然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只是趁他往面桶里放火腿肠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中年道士狂吞口水,盯着马六那几桶方便面,那眼光中的热切,让马六都有些肉麻。
没有管这道士的眼光,马六狼吞虎咽,一桶很快见底,第二桶也很快见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正想去吃那第三桶,这俊俏道士终于说话了,嘿嘿笑道:“施主,这饭不可吃得过于太饱。”
马六一愣,盯着这道士看了几眼,眯着眼睛道:“要不我请你吃?”
“那贫道就谢过了。”
汗,马六一愣神的功夫,那道士也不客气,一把抢过马六已经拿在手上的方便面,呼哧呼哧便吃了开来,那吃相跟马六先前有得一比,像是饿牢里放出来的一般,让马六大开眼界,上铺的一对男女也是忍俊不禁,卟哧,那女孩子笑了一声,脸色一红,赶紧转过头去。
妈那个逼的!
马六在心里骂了句无耻,倒也没有再抢回来,好在自己也基本吃饱,于是索性坐在那里看那道士狼吞虎咽,道士将余下的汤同样喝得干干净净,这才舔了舔嘴唇,似乎意犹未尽,一转头,见马六一脸郁闷的盯着自己,道士嘿嘿一笑,扳起一张脸,道:“施主,所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受你一顿布施,也自然不能白白领受,贫道游戏风尘已达三载,今已大道得成,夙愿得现,就替施主测上一卦如何?”
呸!
马六暗暗喷了一口,脸色一下子便阴沉下来,道:“我说道士,哥哥我最不爱听的就是你这种满口的之乎者也,一桶面,吃了也就吃了,你就别扯那么多没用的了,要想打屁聊天,整白话,别整得文绉绉的,害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你酸不酸啊?”
卟哧。
上铺的女孩子又忍不住笑了一声,暗暗觉得自己此行倒是不错,居然遇到两个怪人,那胖子则还在盯着那女孩子不小心露出的细嫩脖子瞄,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那道士一愣,哈哈一笑,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坐下便道:“好,兄弟是真性情啊,那来支烟如何?”
马六抽了根烟正准备点上,闻言甩了根给那道士,只是两人才刚刚吸上两口,便被巡夜的列车员给逮了个正着,非说要罚款,幸亏两人都是机敏之人,口才也是绝好,一阵忽悠,总算将那列车员给支走,不过两人却是再不敢抽烟了。
“你这道士,我看是假的吧,又吃肉,又抽烟。”马六与道士当了一会儿战友,似乎友谊便凭空上来了,嘿嘿笑道。
那道士哈哈一笑,道:“修道之人,修的是心,再说,我也的确不算是一个真道士。”
马六笑道:“这话怎么讲?”
“我说我很有钱,你信不信?我说我是个大富豪你信不信?”道士眼中透出一股子神秘,朝马六嘿嘿怪笑。
马六撇嘴不吭声,要是真是大富豪,会连老子的方便面都要抢,八成是几天没化到缘了。
不过这话马六没说,只是他那眼神啊,却让道士有些不爽。
“说了你也不相信,反正我小的时候遇到一个江湖算命先生,说是我这辈子与道有缘,我没把他当过高人,不过从此我倒是真喜欢上修道了,于是我就专门花了三年时间,游遍全国各处的道观,也算是了却这段缘分,这不,昨天是这三年的最后一天,现在十二点已经过了,哈哈,所以我也快要还俗啦!”道士胡扯道。
马六不置可否,反正不想睡觉,索性跟这道士吹牛聊天消磨时间,于是又问:“兄弟是哪里人?”
“上海!”道士脱口道。
“嘿嘿,我也是到上海,你刚才可是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你吃了我一桶面,要是我到上海没饭吃了,我可得找你,你得报恩。”马六嘿嘿阴笑道。
没把马六的话当玩笑,道士眯起眼睛笑道:“成,以后你在上海遇到任何问题,尽可以来找我,不过话说好了,只有一次机会,我可以帮你一次,算是还你今晚上这桶方便面的人情。”
“任何事都可以?”马六又撇嘴。
“当然。”道士大大咧咧的道。
马六嘿嘿笑道:“你当你是谁?中央首长家的公子?我切,我说我是老红军的孙子你信不信?”
“信不信随你吧,反正我说好了,机会就一次。”道士一脸的嚣张:“在上海,我办不到的事,还真不多。”
“对了,你叫啥?”
道士笑道:“缘寂。”
“圆寂?”马六嘿嘿笑道:“死了?得得得,你都说了你这道士也算是当到头了,我问你俗家名字!”
“这个不能说。”道士神秘兮兮的眨眨眼。
稀罕!
马六翻了个白眼,转过头不理会那道士。
“喂!”道士叫了一声。
马六转过头道:“干嘛,我要睡觉了,你要想聊天,找别人吧!”
递过来一张名片,道士笑道:“这名片你可放好了,上面也有我的电话,以后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就找我,我答应了帮你一次的,绝不返悔。”
马六接过名片看了看。
“申屠龙!”马六咧嘴笑道:“这名字有霸气,哈哈,不过你这名片也太差劲了吧!”
确实差劲,估计也就五块钱一大盒的,比起胡大胖子跟魏军的名片,简直没法比。
道士嘿嘿一笑,转过头继续玩电脑,马六也随手包名片放进口袋,没在意,在他看来,这名片上连个头衔也没有,大半也是江湖骗子用的招牌罢了。
一觉睡到早上九点半,准时醒来,一整天继续跟着道士谈天说地,马六这才发现,这道士不仅对谈经说道很有心得,连天文地理历史文学几乎是无所不通,谈到股市更是滔滔不绝,大有放眼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
而这道士也发现,马六虽然穿得普通,却还真算是肚里有货,堪称博学多才,两人这一番交谈,倒还真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第三天早上,火车终于到达上海站,马六跟道士分开,道士又嘱咐马六以后有事了可以找他帮忙,这才提着那只黑色的包包离开。
道士一出站,全转过头盯着火车站顶部那几个巨大的招牌,喃喃道:“上海,我又回来了!”
“申总!”
一行十余人突然出现在道士的身边,这些人年龄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都有,每个人都穿着得体,一看就是商业精英,每个人都恭敬的稍稍弯腰,等道士回过身来,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有抑止不住的狂热崇拜和敬服。
第41章:狼窝
在弈城上,马六取名叫癞蛤蟆,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目光就真如蹲在井底的癞蛤蟆一样短浅,虽然没有出过十堰城,但偶尔也上网瞻仰过大城市的风采,知道上海是一座现代化的国际城市,但真正出了火车站,马六还是有点感撼,入目处高楼林立,其楼房的高度让他只能视,与十堰那座最高也就十多层楼房的山城相比,两座城市的差距让他感觉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蹲在出站口,马六虽然穿的是范思哲,却依然难掩平头百姓的猥锁,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一包烟在火车上已经跟某位“得道高人”在洗手间糟蹋完了,马六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两包烟,一包是七块五的红双喜,另一包则是中华,这是准备一会儿给魏军介绍的新老板准备的。
继续蹲在出站口的一角,马六抽了两根烟,看了看眼前行色匆匆的人群,总觉得自己与这个城市有些格格不入。
就算心里等得有些不耐烦,马六也没给魏军打电话,他是打定了主意一直蹲守下去,这座城市对于他来说,还很陌生,也无亲无戚,他甚至想,假如魏军介绍的新老板不来接自己,是不是应该找家小旅馆住下来,然后再去找份工作,至于什么工作,他无所谓,只要能活下来就满足了,老瘸子说了,上海是真正藏龙卧虎之地,是他的福地,也是一座充满机遇的城市,而他现在既然来了,最大的愿望当然是先活下来,至于安顿好之后又当如何,他不敢想,要是有时间有条件,最好能去看看那座塔,那条江。
不远处的大娘水饺的店门口,一辆奥迪A6一直安静的停在那里,一位满身流气的年轻人坐在车子里,看了看马六所在的位置,然后打了个电话,抽根烟,吞云吐雾的同时随着一曲重金属旋律摇头晃脑。
年轻人蓄着平头,很短的那种,像是从劳教所刚刚被释放出来的好汉,摇头晃脑的样子却像极了街头的流氓。
跟马六隔着广场遥遥相望,年轻人也不着急,看看时间不早,估计是有些饿了,去大娘水饺吃了碗饺子,再回到车上,马六也已经端着一桶泡面在那狼吞虎咽,脚边还放了一桶,年轻人笑了笑,摇摇头,等马六解决了简单的午餐,年轻人也有些佩服马六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