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没这么多的。”罗秋看出了范飞的疑惑,笑道,“能力越大,收入越高,这是咱们江湖上的规矩。你小子有能力,咱们当然得重薪聘请。”
“这个……”范飞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为难了。
三四千的月收入显然很不错了,比他在餐馆打工强很多,也比县城里的大多数上班族要强,只是这钱显然拿着有些烫手。
“我负责解放路,这里的店铺最多,不过收了这么多年的费,秩序还行,很少有不交费的事,一般也用不着咱们出面。像老吴这个店子,也只是生意不好,所以这个月拖欠了几百块,今天咱们来催一下,他也就交了。你看刚才很和谐吧,其实平时真没什么事的。就是有事,也很容易解决的。”罗秋笑眯眯地说道。
“是啊,现在是和谐社会,咱们也很少动刀动枪的,最多是吓唬别人一下,不会闹出什么事。”另一个二十多岁的混混也搭了句腔。
“怎么样?给句话。”罗秋掏出打火机,帮范飞把烟给点上了。
范飞犹豫了半晌后,摇了摇头,说道:“谢谢秋哥的厚爱,不过凤姨让我留在餐馆里继续干一年,我没时间来跟秋哥混啊。”
“嗯?”罗秋惭了愣,追问道,“她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一千。”
“我这可是三千五,还是底薪!”罗秋扬了扬眉,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我已经答应凤姨了。”范飞有些苦恼地说道,“言而无信可不行,我不能反悔。”
“没那么严重,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凤姨那里我去帮你说说。”罗秋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吐出一股浓浓的烟雾。
“不光是信用的问题。”范飞也抽了口烟,微笑道,“秋哥,我们范家几代都没出一个大学生,全村人都在盯着我呢。万一我跟秋哥混的事被人知道了,举报一下,这大学就不用考了,我也没脸回村里了。”
罗秋脸色一沉,哼道:“谁敢多嘴?”
“匿名举报容易得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范飞憨笑道,“秋哥,跟你混肯定有前途,我也乐意,不过容我再缓缓吧。你再等我几个月,如果我考不上明珠大学,或者考上后也没钱读,那我就铁了心来跟你混,如何?”
“不急,现在咱们正扩招人手,机会难得,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吧。”见范飞把底牌摊得这么明白,罗秋一时间也难以反驳,只得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句,然后忽然省悟到了什么,赶紧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考明珠大学?我没听错吧?”
明珠大学只能算是二流本科大学,虽然勉强挤进了211工程,但和清华北大等名校明显不是一个档次,以范飞的成绩,显然不应该瞄着这么低的目标。
“嗯,我姐姐范青在那里读书,经常被人纠缠。我要去保护她,让她不受欺负,这比读什么狗屁名校都重要,当然前提是我能赚到学费。”范飞变戏法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在路灯下指着其中一段说道,“你瞧,这是我姐姐刚寄来的信,信里就提到了这事。”
“写信?你们姐弟俩还真浪漫哈,这年头都是打电话、发邮件,还有谁写信?”罗秋有些不可思议地扬了扬眉,然后凑过去看了两眼。
“我们没钱买手机嘛,就写信了,没事还能翻出来多看几遍。”范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屠海?”罗秋看了几眼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赶紧把信抢了过去,在路灯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然后微微地吸了口凉气,惊道,“天龙集团的屠海?屠家老二?”
“没错,就是他。我姐姐听人说过,屠海算是明珠市的太子党,还和黑道有牵连,而且他很花心,几乎每三个月就换一个女朋友。他想泡我姐,我姐当然不答应,但也因此惹了不少麻烦。”范飞叹了口气,说道,“秋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去明珠大学读书了吧?除非你能帮我摆平屠海这件事,我才可以安心跟你混……”
“屠海这家伙很有能量,我的势力都在县里,暂时还不能对付他,这件事恐怕不太好办啊……”罗秋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我就只好先安心考大学了,到时去给我姐姐作伴壮胆。”范飞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不跟我混几天,怎么能知道黑道的规矩?到时又怎么能对付屠海?来,哥带你见见世面!”罗秋哈哈一笑,揽着范飞的肩膀朝另一间店铺走去,准备给他来个既成事实。
只是这家店铺的老板是个新接手店子的绍阳人,罗秋和他起了一点争执,等到罗秋把事情摆平时,才发现范飞早已趁乱溜走了。
过了好一阵,罗秋才接到范飞的电话。
“秋哥,刚才没打起来吧?我怕警察赶来抓人,腿都给吓软了,就鬼使神差地先跑开了。看来我胆子太小,终究是吃不了这碗饭啊……”范飞慌慌张张地电话里解释着。
罗秋哭笑不得地听着这些话,正想说点什么,范飞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样没义气的人,怎么能加入我们?”一旁的几个混混不满地说道。
“你们知道个屁!”罗秋叼着根烟,忿忿地骂了一句,“这个小兔崽子,真TM滑头!”
事已至此,罗秋也无可奈何,只得找了个僻静地方,给罗四方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详细说了一遍,还特别提到了范青那封信里的内容。
“哦?你觉得这信里说的事儿是真是假?”罗四方听完之后,显然很有些意外。
“以我的判断来看,这小子确实没说谎……唉,四叔,早知道他要考明珠大学,咱们就没必要费那番手脚了。”罗秋有些郁闷地答道。
“呵呵,这我就放心些了。”罗四方听完之后显然很愉快,笑呵呵地吩咐道,“既然是这样,范飞这里就暂时放松点吧,你给我专心盯着王剑辰,这可是关键时候,千万别捅出篓子来!”
“没问题。”罗秋点了点头。
…………
而这时,范飞早已坐着摩的回到了龙凤餐馆,借了韩龙的手机给罗秋打完那个电话后,便把事情经过向凤姨和韩龙叙述了一遍。
“一千和三千五哪个多?你不会算数?”凤姨听完后,似笑非笑地问道。
“凤姨,我算的可是人生大账……与虎谋皮,我不干!烫手的钱,我不拿!”范飞耸了耸肩,然后若无其事地跑到厨房里洗碗去了。
凤姨看了眼范飞的背影,又和韩龙对视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横了于芳尘一眼,一掌拍在她的屁股上,笑骂道:“死丫头,听够了没有?洗碗去!这可是你的事,怎么能让范飞干呢?”
正站在一旁嗑瓜子的于芳尘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挪窝,只是笑脸如花地说道:“我的老板娘,范飞可是答应过替我洗三天碗的。”
“嗯?你给了他什么好处?”凤姨立即警惕起来,盯着于芳尘左看右看,甚至还仔细地摸了摸于芳尘的眉毛,怒冲冲地问道,“喂,你不会是被他泡上了吧?”
“小姨,你瞎说什么呢?”于芳尘显然也知道“开眉”的典故,被弄了个大红脸,赶紧打开凤姨的手,解释道,“我只是帮范飞写了一封信而已……就是范飞刚才说的那封信!”
“哦,原来是这样。”凤姨恍然大悟,她沉吟了一会,又不放心地走到厨房里,蹲在正在洗碗的范飞身旁,低声说道,“小子,我知道你外表忠厚,其实肚里坏水不少,挺会坑人。不过我今天把话给你挑明了,阿芳可是我外甥女,你绝不能打她的坏主意,否则我扒了你的皮!记住没有?”
“凤姨,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再说我哪敢啊?阿芳道行深得很,我哪是她的对手?”范飞抬起头来,无奈地笑了笑,又瞥了一眼于芳尘。
于芳尘继续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脸上却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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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算计
第二天,武昭县一中在校园广播中对王剑辰和张洋在食堂打架一事进行了通报,对王剑辰和张洋都进行了通报批评,算是各打了五十大板。
三天后,武昭县一中的省优秀学生指标一事尘埃落定,学校领导和教务处开会研究后,从范飞、王剑辰、罗勇三人中挑选出了罗勇,推荐到了县、市教育局。
以往对于这种指标,利益各方往往会大动干戈,来一个刀光剑影,甚至会拼个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来一个溅血江山,但今年却格外地和谐。由于范飞主动退出,王剑辰又刚挨了全校通报批评,因此这个指标几乎是毫无悬念地落到了罗勇头上。
直到这时,全校师生的焦点才落到一向十分低调的罗勇头上。
十七岁的罗勇,个性和长相都和名字相反,一点也不勇猛,是个眉目清秀、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他的个头不算高,只有一米七,穿着不太讲究,总是一身校服,也不太喜欢和别人交往,性格比较低调和内向。
但这一切或许是假象,有心人分析之后便会发现,罗勇原来一直在明珠市第一中学读书,高三时才忽然从市里转学到县里。武昭县一中虽然和明珠市一中都是省重点中学,但明珠一中的师资力量更强,本科的升学率也更高,所以罗勇在没犯什么错误的情况下,忽然转学到相对要差一些的武昭县一中,明显违反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规律。虽然据罗勇本人声明是要回县城照顾生病的母亲,但当罗勇被保送后,这一转学理由也就很容易被人怀疑了。
有知情人分析,罗勇的母亲并没什么大病,只是得了糖尿病而已,所以罗勇显然是为了这个省优秀学生的指标而转学的。罗勇原来在市一中就获得过省三好学生的荣誉,但他若想在市一中再得到省优秀学生的指标就很难了。毕竟那里是市一级,不少学生都有背景,所以罗勇如果想再在市一中争得指标和被保养到清华,难度就大多了。
罗家在武昭县还能算得上人物,但在市里就算不上什么了,毕竟从解放之后,武昭县的三村人便主要是在窝里横,在明珠市却一向掀不起多少风浪,也没见能霸住明珠市的政府要职和某个行业。所以罗勇退到武昭县一中,实在是一着妙棋。当然,这说明罗家还是有一些能量的,至少提前得知了有关内幕信息,所以才会提前转学,而转学后不久便占住了这个最重要的指标,可谓一击即中。
罗勇的背景也直到他获得这个指标时才进入到众人的视线内。当罗勇是罗家村村长的儿子的背景终于浮出水面,众人都是议论纷纷,对背后的内幕猜测再三,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范飞对此事却显然不意外,毕竟他从贺青梅那得知保送消息后,就把得过省三好学生的罗勇、王剑辰当成了竞争对手,事先曾摸过他们的底,并知道罗勇对这个指标是势在必得的,所以范飞那晚才作出了及时的判断,激流勇退,没吃王剑辰那样的亏。
不过暂时的退让,并不代表着遗忘。
他知道罗家很强大,很难对付,但他也知道,罗家并不是铁板一块,总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比如范飞就曾打听到,罗勇这小子虽然成绩不错,表面上也很低调,但其实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只要抓到罗勇的破绽,或许就能让他身败名裂。
范飞的胜利果实被罗家夺走,他讨不回这个公道,就只能寄希望于让罗勇也得不到,让罗家来一个自食其果,得一个因果报应。
这是草根的逻辑,有点无耻,却也直接,还蕴含着一点江湖公道。
2010年的网络上有一句流行语,让范飞深以为然——要么忍,要么残忍!
范飞的理解是:“忍”字心头一把刀,做人一定要能忍,否则成不了大器!但若忍无可忍,那便无须再忍,而且出手一定要残忍,这样才能彻底打垮对手,杜绝后患,让对手永远兴不起报复的念头。
现在的他,就是在等一个残忍一回的机会。
而让罗勇现出原形,在保送一事上栽跟头,就是对罗家最残忍的报复。
为了这一点,范飞现在每天都会在放学的路上远远地跟踪着罗勇,用超人的听力偷听他的谈话,分析他聊天时透露出来的各种信息,寻找着算计他的任何一个机会。
“算计”一词往往是贬义的,但当双方实力相差太大,算计就是最明智和最有效的方法。
就像前几年附近的山上忽然下来了几只野猪祸害庄稼,一夜间就能把三亩地的蕃薯拱个底朝天。村里的那些狗一起去撵野猪,却大败而逃,还阵亡了好几条。村民们只好扎稻草人、点鞭炮去吓唬野猪,但刚开始还有效,后来野猪就见怪不怪了,弄得村民们一时间束手无策。最后一群村民在老猎户范忠的带领下,集体上山去挖陷阱放钢丝套抓野猪,几天的辛苦之后,总算把那几头野猪都给逮住了。
那一次,才15岁的范飞也上山去帮忙,当他看到那些奄奄一息的两、三百斤的大野猪时,就明白野猪再厉害,也没有人的脑子厉害。
“公安收走咱们的猎枪后,抓野猪就只能靠俩字,算计!”
站在齐腰深的草丛里,头发花白的忠叔一边收钢丝绳套,一边感慨地说了一句话。
而“算计”这两个字,从那以后就留在了范飞的心里。
只是村民们最终也没能算计过国家,因为野猪是国家三级保护动物,最后不但野猪被闻讯赶来的执法者给没收了,忠叔还被罚了一大笔钱,这是后话。
……………………
罗勇和两个同学走出校门时,看到一辆有些破旧的黑色桑塔纳停在校门口,脚步便微微地停了停。
“勇子,上车!”罗秋满脸笑容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我一个朋友,找我有点事。”罗勇微笑着对同学解释了一句,就钻进了车里。
桑塔纳随即启动,绝尘而去,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
远远跟在罗勇身后的范飞不动声色地跨上了一辆摩的,说道:“师傅,往大操坪方向开。”
“好咧!”
摩的司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右手使劲一轰油门,摩托车便飚了出去。
“师傅,你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保持三十米的距离,我给你十五块钱。”范飞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双手则稳稳地抓住了后座。
“呃……好。”中年男子愣了愣,但听到范飞开出的价,当即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县城不大,摩的车三块起价,一般五块钱便可跑遍城区,范飞这价已是高价了,所以摩的司机也不多问,赶紧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那辆车的后面。
……………………
“哪来的破车?”罗勇闻了闻车内淡淡的油味,皱起了眉头。
“勇子,你刚才给我打了电话后,我就赶紧去借了这辆车,这车可能有点漏油,你别介意,我一会就去换台车。”罗秋一边开车,一边讨好地笑道,“主要是四叔一直让你低调,所以我也就没敢张扬,也就没敢开四叔那台宝马来接你。”
“低调?都缩了一个月的头,憋死我了!”罗勇志得意满地笑道,“明天学校把报告往市里一交,等批复下来,再把保送生测试应付一下,我就可以安心呆在家里玩几个月游戏,然后去清华报道了,还低调个球!”
“那倒是!”罗秋长长地吁了口气,赞道,“勇子,你这回可是争了口气啊,咱们罗家多少年没出过清华北大生了,这回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跟祖宗老子没关系,这都是靠大家的帮衬,尤其是你最劳苦功高。要不是你摆平了范飞和王剑辰他们,这事就悬得很。”听了这话,罗勇喜气洋洋地说道,“秋哥,中午是我爸他们请客,不好玩。今晚我单独请你们几个兄弟喝一杯,再找几个漂亮的丫头,咱们好好乐呵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