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沙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片。

　　只有陈依还站着，他好像除了走动，就没有再动过。双手仍然随意放在身体两侧，神情还是那么漠然，平静。

　　观战的人群几乎全都在义愤填膺的叫喊了。

　　“什么决斗！根本是假打！林老大给个说法，林老大给个说法……”

　　在这种呼喊声中，徐正心站了起来，走下场。

　　她抱拳作礼，对二十米外的陈依说了声“请指教。”

　　人群的义愤呼喊，这时候不约而同的平息了下来。

　　他们觉得，徐记的龙头不应该会跟这些花钱请来的人一样。

　　他们想再看看、再等等。

　　陈立的心一紧，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是继续催动读心术，读取徐正心的神经信号。

　　他的鼻血越流越多，他自己不知道，他全神贯注、只关心着场中的变化。

　　陈依维持着沉默，一步步走向徐正心。

　　后者长呼口气，身形急动！

　　她迎着走过来的陈依飞冲过去，当距离十米的时候，她终于出招！

　　她的身体变成旋转的陀螺，旋转中，迅快成影的拳脚舞成了一团。

　　陈立通过神经信号知道，这是徐正心拳脚齐施展，不惜大幅度消耗内力的全力施为，其中夹杂的，还有如刚才倒下的咏春拳高手的寸劲，只是为了提升攻击的速度和频率、缩短拳脚释放劲力所必须的回缩过程。

　　‘她能不能撑过一个瞬间？’

　　陈立这么想着，这也是许多观展者的期望。

　　徐正心神幻奇妙的进攻，嘎然而止！

　　她的身形骤然定住，在陈依身前三米定住。

　　她紧紧按着小腹，满头冷汗。

　　同时，所有人都听见了、几乎连在一起的、五声枪响！

　　人们的视线都离开了徐正心，集中在走入场的莫不弃身上。

　　他手里拿着枪。

　　江湖中人都知道，莫不弃开枪的速度，快的让人无法相信。瞬间五枪。

　　刚才的枪声，很显然是他开的。

　　“我们徐记认输，阁下身手高明，出手之快匪夷所思，连我在场外开的五枪都没能射中，佩服、佩服！”

　　莫不弃扶着头脸都是冷汗的徐正心，一步步往回走。

　　在刚才，陈立终于看见陈依动了。

　　他的身体刚才动过。

　　极快的短距离移动，也在动的时候，陈立看见，一条黑影，从徐正心的小腹收回。

　　莫不弃开枪，挽救了徐正心的颜面。

　　徐正心承受的攻击没有吃实，陈依为了躲避莫不弃的枪，被迫提前撤招。

　　徐正心输了，但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莫名其妙栽倒的人，唯一一个还能站着、还清醒着的人。

　　‘到底是异能，还是武功……’

　　陈立也无法分辨，那团光影太快了，快的根本让他看不清到底是陈依的拳头，还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

　　徐正心被莫不弃扶着回到场边坐下，脸色苍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宝叔站了起来，朝场中的陈依走过去。

　　忽然，他拔出手枪，对着十米外的陈依，一步步逼近、逼近，直到枪口几乎抵在陈依的额头上时，才驻足。

　　他愤怒的、高声叫喊着。

　　“江湖中的朋友都亲眼看到了。我绝对没有想到！绝对没有想林老大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X社做这种事情。难怪林老大当初开出这样的决斗条件，原来如此，原来什么都安排好了！没错，我们宝华公司当然没有林老大的钱多，当然没有林老大的面子大！但是林老大，你安排假打也应该安排的真一点啊，这样的假打，你不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宝叔愤怒的吼叫着，眼眶其实都已经红了。

　　没错，他认为这是假打。

　　他看着徐正心，哼哼着冷笑。

　　“好个徐记，为了抱林老大的大腿，脸都不要了！堂堂龙头老大，还上场假打！堂堂紫电莫不弃，竟然也假打！你莫不弃开五枪射不中一个距离三十米不到的人？说出来谁相信！”

　　林天明成了众矢之的，但他很冷静，虽然眸子里流露出愠怒的情绪。

　　但他没有发火。

　　他用拿着雪茄的手，遥指宝叔。

　　一字字缓缓的说“你说我林某人假打？我林某人要假打也不会整这么一出愚蠢透顶的假打。现在你拿枪指着我女儿男朋友的头！我林天明女儿的男朋友，就算我林天明再怎么不喜欢，也不会允许别人拿枪指着他头！”

第88章 是人、还是鬼？

　　宝叔这时候因为无边的愤怒，已经无法理智冷静。

　　他愤怒的吼叫着说“林老大！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做戏做的太过份了！江湖同道都有眼看，都有脑子想！”

　　林天明冷冷一笑，站了起来，仍旧用夹着雪茄烟的那只手遥指宝叔。

　　“你现在非开枪不可了。我给你两个选择，你不信别人的枪，总该相信你自己手里的枪。你对他开五枪，如果能打中他，不管死活，今天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如果你打不中他，那你要么跪下磕头赔罪，或者用你自己的枪结束你的愚蠢！”

　　这话出口，人人都惊呆了。

　　万万没有想到林天明会说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话。

　　但在陈依身后的那些观展者，都唯恐被误伤的朝两侧退开。

　　宝叔也没有想到，但他本来就想这么做！他觉得是假打，觉得林天明仗势欺人、欺人太甚，他无论如何不能忍受这种屈辱！

　　“好！林老大，我五枪打不死他，第六枪就打我自己！”

　　宝叔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头也没回，就开了第一枪！

　　他是老江湖了，也许身体老了，不那么灵便，但开枪没问题，不会比年轻慢，狡诈的心理算计只会比年强人更多。这一枪是出其不意的。

　　枪声响起的时候，观战的人都觉得，陈依死定了。

　　但是，陈依还站在那里。

　　宝叔愣住了……

　　别人的枪他不相信，但他自己的枪，他不会怀疑。他的枪随身携带，每次外出前必定会检查。

　　他相信自己的枪，所以他的愤怒，在第一枪之后，变成了恐惧！

　　恐惧让他接连不断的又叩响了四枪，极尽全力的、用最快的速度开响的四枪！

　　陈依好像从来没有动过。

　　枪口仍然距离他额头只有三毫米距离，可是，五枪响过了，他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到底是人是鬼……”

　　宝叔喃喃自语的念叨着，眼睛圆睁着，如同看见了鬼，不，在他眼里，面前的陈依，根本就不是人！

　　“我是人。”

　　陈依说完这句话，转身，好像根本不担心背后、仍然对着他的那把枪会再射出一颗子弹。

　　他一步步的，朝着那个穿藏青色上衣的女孩走过去。

　　而那个女孩，也迎着他走了过来。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旁若无人的，穿过人群让开的道路，就这么走了。

　　沙滩上，枪声又再响起。

　　还是宝叔的枪，这一枪，他是对准自己的头扣动的。

　　枪没有任何问题，枪里面也有子弹。

　　所以，宝叔倒了。

　　他是宝华公司的龙头老大，说过的话，必须算数。他开了五枪，没有射中陈依。要么选择下跪赔罪，要么选择把第六枪送给自己。

　　他不能下跪，跪了，他的名声也就完了，宝华公司的名声也就完了。

　　他只能把第六枪送给自己！

　　人们都为宝叔的倒下而唏嘘。

　　刚才那些叫嚷着假打的人们，心怀愧疚，觉得是他们害死了宝叔。

　　宝叔倒下了，但是他赢得了江湖同道的尊重。

　　他是带着宝华公司龙头应有的尊严、荣誉、声名、气概倒下的。

　　宝华公司的几个人，冲到宝叔身边，悲痛的叫喊着，七手八脚的抱起他，背着，飞跑着叫喊“让让、让让……”，一路冲上车，直开往医院。

　　尽管围观的人们都觉得，这很徒劳。最近的医院距离这里，也有三十多公里。

　　但是，只要跟宝华公司没仇的，都希望，宝叔能够幸运的创造奇迹。

　　就在这时候，又一个人倒向了沙地。

　　是陈立，他流的鼻血，把上衣的前胸都浸湿了。

　　但他倒下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徐正心看见了，因为她一直在不由自主的关注陈立。

　　她不由自主的想冲过去，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想扶住他。

　　但是，她受到陈依攻击的经脉还没有回复，她甚至站不起来。

　　她伸出的手，距离陈立太远了，也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