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货?那肯定没有了。国家的东西,也能作假的?”
那个时代,政府声誉良好,群众的思想也比较单纯,赵歌压根就不担心假货的问题,甚至脑海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那不就结了?”
范鸿宇笑道。
赵歌水汪汪的大眼睛熠熠生辉,被范鸿宇鼓动得跃跃欲试了,说道:“我现在手头有两千多点,再找朋友商量商量,应该可以凑个三四千左右吧。”
范鸿宇微笑点头。
赵歌望着他,笑着说道:“鸿宇,这些东西,你又怎么知道的?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呢。”
见多识广的男人,对女人总是比较有吸引力。
范鸿宇说道:“我也是听朋友说的。”
“嗯,你交的朋友,肯定都是有本事的。”
“歌儿姐,你这是夸你自己呢。”
赵歌诧道:“我怎么夸我自己了?”
“你不也是我的朋友吗?”
赵歌顿时“噗嗤”一笑,随即摇摇头,说道:“我不算的。我要真有你这样的朋友,那就好了,也不会让那个张大宝欺负。”
说到张大宝,赵歌眼里便露出极度厌恶的神色。正是这个混蛋,毁了她好好的清白名声,规规矩矩的姑娘家,转眼之间就成了别人眼里的“骚货”,下贱。
范鸿宇认真地说道:“歌儿姐,那事吧,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总是放在心上。这人呢,总要往前看。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张大宝也不可能成为一辈子的阴影。”
范鸿宇鼓动赵歌另起炉灶做国库券生意,一来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商机,二来,也有让她转换环境的意思。宇阳县城就这么点大,大伙低头不见抬头见,赵歌不能脱离这个环境,就总也走不出流言蜚语的阴影。等她生意做大了,离开宇阳县,从此便海阔天空,过去种种,再也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赵歌便连连点头,说道:“我也希望这样……”
其实,她如此爽利地答应范鸿宇,和他一起做生意,固然是因为相信范鸿宇,内心深处,也未始不想离开宇阳,换一个地方生活。
“来,祝我们合作愉快!”
范鸿宇便端起玻璃杯,对赵歌说道。
赵歌也举起杯,笑着和他碰了一下。
小饭馆内的气氛,渐渐变得的温馨起来,赵歌喝了几杯脾气,俏脸生晕,显得益发娇媚可人。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敲门声,怯怯的,带着试探之意。
店门本来就是虚掩的,此人依旧先敲门,似乎很懂礼貌,颇有教养。
“哪位?请进来吧,门没锁。”
赵歌扬声应道,语气十分愉悦。
房门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范鸿宇和赵歌顿时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赵歌甚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躲到了范鸿宇的身后,很是惊惧。
这个很懂礼貌很有教养的家伙,竟然是张大宝。
张大宝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进门便连连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不过下一刻,他的笑容马上就僵在了脸上,变得极其尴尬。
“范……范公子,您也在呢……”
显然张大宝受到的惊吓,较赵歌更甚,再也没想到,夤夜来访,竟然劈面就碰上了范鸿宇,可真是冤家路窄。
只是当此之时,马上就退出去,显然非常不妥,那更是往死里得罪范鸿宇了。
但张大宝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便镇定下来,连声说道:“范公子,赵……赵老板,你们千万别误会,我,我是来赔礼道歉的。以前呢,是我不好,嘿嘿,干了些混账事。希望赵老板大人大量,不要再计较了,我,我今天特意过来,向你陪个不是,请你多多原谅。”
说着,张大宝便将那篮子鸡蛋轻轻搁在另一张桌面上。
那是八十年代内地农村常见的大竹篮,满满一篮子鸡蛋,怕不有上百个,在当时,也要算是一份很贵重的礼物了,可见还是有一定的诚意。
范鸿宇自然马上就明白了张大宝的心思。今晚上,张大宝明着是来向赵歌道歉,其实是想透过赵歌的嘴,向范鸿宇道歉。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常务副县长的公子,这个可是大问题。
要说普通的机关干部,真要得罪了范副县长的公子,也不必这样提心吊胆。八十年代的领导干部,多数还是比较守规矩的,轻易不会去处理一个下属的干部,也不会随便给小鞋穿。但张大宝不一样,他本来就有“污点”,和赵歌在县委招待所包厢那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挨了处分。不但不思悔改,还挟嫌报复,范鸿宇若是在他家老子面前嘀咕几句,虽说不至于开除党籍干籍,要拿掉他头上那顶“股长”的乌纱帽,貌似难度不大。尤其他他得罪范鸿宇的原因非同一般。这赵歌,确实是个尤物,范鸿宇万一要是看中了她,才为她出头,张大宝就要倒霉。
这种年轻小伙子,为了讨女人的欢心,那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貌似范鸿宇踩他张大宝踩得越狠,越能获得美人青睐。
女人嘛,不就这点见识这点心思吗?只要范鸿宇给她报了“仇”,说不定赵歌就稳不住阵脚了。
张大宝思来想去,直接找范鸿宇求情“告饶”,恐怕行不通。
范公子和他张大宝,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两人不怎么搭界。这些公子哥,眼高于顶,张大宝在他们眼里,啥都不是。贸贸然找上门去,多半要自讨没趣。唯有去求赵歌,才是正道。
只要赵歌肯罢手不究,在范鸿宇面前美言几句,范鸿宇应该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只是张大宝再也想不到,今晚上竟然会在赵歌店子里再一次碰到范鸿宇。略微愣怔之后,张大宝却也暗自侥幸,看来今晚上这一趟是来对了。
范鸿宇和赵歌之间的关系,确实非同寻常。
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相对小酌,能是普通朋友么?
赵歌瞥了张大宝一眼,不吭声。
倒不是说她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个局面,而是有范鸿宇在,她自动自觉的将自己放到了“从属”的位置上,由范鸿宇去做主。
范鸿宇淡然一笑,说道:“张股长,客气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那就过去吧。今后谁也别再提了。明白吗?”
“是的是的,我明白我明白。”
张大宝连连点头,一迭声应道。
“嗯,那就这样吧。”
范鸿宇丝毫也不跟他啰嗦纠缠,微一点头,下了逐客令。
张大宝有心要多说几句道歉的话,见了范鸿宇淡淡的模样,硬是憋住了,当下又鞠了一躬,赔笑着倒退几步,这才出门而去。
“哎,你的鸡蛋……”
赵歌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可不想接受张大宝的礼物。
范鸿宇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吧,鸡蛋留下。你要是不收他点东西,他心里总是不踏实,说不定又会想其他法子来骚扰你,挺烦的。”
赵歌一听,果然是这个理,便即点头。从后边望向范鸿宇,星眸流盼,熠熠生辉。
第19章 高层有反应了
“流放”期间,范鸿宇索性将国家大事放下了,全力谋划自己的“经济产业”。虽然他是重生者,但地位实在太低,除了冒险给邱明山改一篇文章,别的事,也只能望洋兴叹。范鸿宇可还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可以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说服中央大领导接受他的意见。
不要说那样层级的大人物,就算是能够做到省一级乃至地区一级主要领导人的干部,谁又是等闲之辈?岂能轻易为人所左右。
不过范鸿宇倒也没有打算坐等结果。
既然老天爷让他重来一回,可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件事可做。万一所谋不成,邱明山依旧去职,他老子范卫国在政坛上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就很小的,连带的,范鸿宇同志本人就更加难以出头。只是世间可为之事甚多,也不一定就非得当官才能出人头地。
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赚些钱,面团团做个富家翁,亦是不错的选择,怎么也比窝在宇阳县公安局做一辈子小警察要好。
故此,范鸿宇对于和赵歌合作搞国库券买卖,很是上心。
他自己肯定是拿不出钱来的,只能在老妈身上打主意。
范卫国和管丽梅有点积蓄,这个范鸿宇很清楚。这么多年,范卫国和管丽梅都是干部,虽然官位不显,加之范卫国立身甚正,从不接受非分之财,大钱自然没有,但二十几年积累下来,几千块钱存款还是有的。
原以为说服管丽梅要费一番口舌,范鸿宇也准备好了全套说辞。不料管丽梅却很有经济头脑,听范鸿宇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就像赵歌一样,管丽梅觉得范鸿宇说的很有道理,这事还真没什么风险,只要小心点,亏本是肯定不会的,就是个赚多赚少的问题。
当然,管丽梅还是比较谨慎,专门请教了在银行工作的朋友,询问私下转让买卖国库券是不是违反国家的相关规定。银行的朋友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告诉管丽梅,这不违法,国家已经开放了国库券自由流通的政策,愿买愿卖就行,政府不干涉。银行也已经开通了相关的兑换业务。
这就给管丽梅彻底吃了定心丸,当即取出四千元存款,交给范鸿宇。
范鸿宇又将夏言也拉了进来,让他找家里拿出两千元,加上赵歌凑的三千,合在一起就是九千,资本很“雄厚”。
赵歌办事,倒是十分的干净利落,说干就干,从老家请来了三位后生伢子,就住在她的小饭馆二楼,临时隔出个小宿舍,开始走街串巷收购起国库券来。
赵歌思维比较缜密,尽管她很相信范鸿宇说的话,但小饭馆依旧照常营业,她仍然每天做她的厨娘,“日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万一国库券生意不顺利,还能有个吃饭的地方。赵歌没读过现代金融著作,却也明白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范鸿宇和夏言也加入了这个收购团队。他俩本来就是城里人,比赵歌老家来的那三个后生更加熟悉县城的情况,在城关镇也有些熟人。
收购过程很顺利。
如同范鸿宇当初预料的那样,那些藏有国库券的干部和职工,听说有人以现金回收国库券,大多数都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将国库券换了现钱,不少人只收票面价值,利息一分不要。
这玩意,是不是能兑现都不好说,还利息呢!
消息闭塞,思维僵化,往往就表现在眼光和前瞻性上。
不过几天时间,九千元硬扎扎的票子,就变成了八千多面值的到期国库券。
这一天,范鸿宇照旧在人事股办公室喝茶看报。他参与收购国库券的行动,主要是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和星期天进行,上下班还是必须准时的。
都已经被“流放”了,再给人留下吊儿郎当的印象,怕是不大好。
范鸿宇很清楚,至少邱明山还是很关注他的。
不管改文章的最终结局如何,反正他在邱明山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历史终究不可逆转,那他就是疯子,一旦局势朝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他就是天才。邱明山成功保住权位之日,就是他范鸿宇“东山再起”之时。
他面对“流放”的表现如何,必然会影响他在邱明山心里的“评分”。
邱明山这种带着浓郁儒家气度的领导人,很看重一个人“宠辱不惊”的定力。
事实上,别看范鸿宇在农机厂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却是时刻在关注着政治大局的走向。每天的《群众日报》,《青山日报》是必读的,每晚的新闻联播也必看,借此解读最高层释放出来的某些信息。
邱明山那篇文章在《群众日报》上刊发出来之后不久,范鸿宇终于在《群众日报》上看到了呼应的文章。文章由中央某个研究机关的一位著名理论家执笔,对邱明山那篇文章的思想和论点表示明确赞同与支持,在《群众日报》显眼的位置上刊登出来。
看着这篇文章,范鸿宇的双眉微微眯缝起来。
有反应了!
这倒是高层进行论战的一贯操作手法,先由研究人员出面“试探”,等逐渐造成一定的反响之后,重量级的大佬才会陆续出面,站到台前,那便是高潮了。
舆论导向到了一定时候,时机成熟,接下来就是人事调整。
在另一个世界,高层重要人事调整的日期,越来越迫近了。范鸿宇那一搏的结果,也即将显现而出。
范鸿宇仔仔细细看过那篇文章,轻轻放下报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桌面上的电话震响起来。
“你好,人事股!”
范鸿宇拿起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