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鸿宇很随意地答道。
彭娜便吐了吐舌头,说道:“几百块也不贵啊?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百块呢……”
八八年的黄金价格相对较贵,差不多要将近五十元一克,还要再加上金首饰的加工费。这条项链有十几克重,价值七八百元。对于如今的范二哥而言,几百块钱真是小意思。
范二哥老有钱了。
而且,范二哥的财富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增长之中。
“价钱你就别管了,关键我觉得这条项链的造型和你十分般配,挺可爱的……来,我给你戴上吧。”
说着,范鸿宇便将项链自首饰盒里取了出来。
彭娜小脸红彤彤,期期艾艾的,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却闭上了嘴巴,乖乖地站起身来,丰满的娇躯微微前倾,雪白的脖颈之上,乌黑的发茬特别醒目,对比强烈。
实话说,给人戴项链这活,范鸿宇真干得不多,“手法”比较生疏,第一回没勾上,项链掉到了彭娜的脖颈之上,连忙拿起来。彭娜顿时痒痒的,连忙咬住嘴唇,无声地笑,一颗芳心砰砰乱跳,几乎有窒息的感觉。
头一回,她的脑袋离范鸿宇结实的胸膛如此接近,鼻端萦绕着男人的味道,奇妙无比。
好不容易,范鸿宇终于给彭娜戴好了项链,禁不住长长舒了口气,额角微微见汗。
这家伙,好似比晨练一个小时还累。
好在西餐厅里的客人,大多都是年轻情侣,比这更加亲热的举动都有,谁也不曾留意这个角落。
“好漂亮,谢谢你,二哥……”
彭娜低着头,伸手轻轻摸了摸项链,小脸嫣红,抿嘴轻笑。
精致的金项链静静地“趴”在她高耸的双峰之上,耀眼生辉。不过在男人眼里,便一百条金项链,也远远不如那“基座”诱惑。
彭娜恰如其分地诠释了《红楼梦》中贾宝玉说的那句话——女人是水做的骨肉。
范鸿宇笑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道:“娜娜,记者的工作已经习惯了吧?”
“还没……”彭娜便摇头,老老实实地说道:“省报有能耐的人太多,我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压力太大了。”
说着,小丫头便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范鸿宇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她乌亮的短发,笑着说道:“别急,慢慢来,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你写的文章清新甜美,和那种老道的新闻报道给人完全不同的韵味,灵气十足。相信你自己,一定能行。”
作为省报的记者,彭娜不仅仅写新闻稿,工作闲暇之余,偶尔也会在文艺杂志上发表一些小散文,彭娜自己做了一本小小的剪贴集,范鸿宇曾经读过的。
“真的?”
彭娜便兴奋起来。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和彭娜说话,范鸿宇也在不知不觉间用上了哄小孩子的语气,效果却十分之好,彭娜明显很享受范鸿宇给她的“宠爱”。这个从她的眼神里就能读得出来,她对范鸿宇的崇拜和信任,几乎没有任何掩饰。
“娜娜,走吧,咱们去付厂长家里,给他拜个年。”
又聊了一阵,范鸿宇喝光最后一口咖啡,说道。
彭娜便愣怔了一下,说道:“去付厂长家里拜年?二哥,你以前见过付厂长吗?”
范鸿宇笑着摇头。
“这……”
彭娜就有点不好拿了。
在她想来,范鸿宇和付德臻都不曾见过面,忽然之间,就这样直“闯”进去给人家拜年,总让人心里觉得怪怪的。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大过年的,付厂长不至于把咱们赶出去。再说,这不是有你吗?你和他女儿还是同学呢。”
“那,那我怎么介绍你啊?”
彭娜脱口而出,问道,随即自己又羞红了脸。
大年初四,她忽然领着这么一位高大帅气的年轻男子在厂里“招摇过市”,给付德臻拜年,让熟人朋友见了,还不得立即就“花边新闻”满天飞?
洪州卷烟厂虽然是个大单位,福利待遇不错,干部职工要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上人”,但像彭娜这样,大学毕业之后直接进省报做记者的,还是非常罕见,在烟厂内部,彭娜算得不折不扣的“名人”,被人格外关注,相当正常。何况彭娜又是这样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平日里不知有多少年轻男子心中暗恋,一举一动,更加引人注目。
范鸿宇禁不住失笑:“傻丫头,你直接介绍不就得了?”
小姑娘未免过于单纯了。
“走吧!”
范鸿宇摆了摆手,来到吧台结了账,大步离开了西餐厅。
彭娜紧紧跟随在后,脸上潮红未消,眼里神色既有点担心又有些兴奋。
今儿这个事,于她而言,也要算是一种“奇遇”了,一念及此,彭娜又忍不住伸手摸摸胸口那条项链,轻轻咬了咬嘴唇。
那台老式破吉普车静静停靠在西餐厅一侧,里面装着两条烟两瓶酒。可见今天给付德臻去拜年,是范鸿宇早就设定的行程。
第246章 厂长的家教
洪州卷烟厂一直以来,俱皆是整个青山省效益最好的企业,直至三年前,情况才发生了变化。改革开放之后,市面上的各类香烟,忽然就多了起来,群众也有了一定的选择。本省人抽本省烟的情况,在以前是天公地道——你也没多少机会见到省外的烟。
至于首都,明珠和天南产的高档烟,普通群众不但难得一见,也消费不起。一般都是省里实行调配,烟厂因此旱涝保收。
但从三年前开始,外省烟大量涌入本省,充斥着大街小巷。近来更是在市面上出现了大量的国外香烟,什么三五,希尔顿,万宝路,不一而足。本省烟的销售量锐减,洪州卷烟厂逐渐出现库存滞销的现象,挂账情况猛增,资金回笼困难重重,卷烟厂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亏损。
饶是如此,洪州卷烟厂的职工宿舍区,在整个洪州市也堪称“高档社区”。一栋栋崭新的水泥楼房拔地而起,整齐划一,秩序井然。来往行人的衣着打扮也比较光鲜。
彭娜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地给范鸿宇做着介绍,期间夹杂着一些自己童年的趣事,比如小时候喜欢在哪里玩耍,在哪里摔了一跤之类,神情颇为兴奋。
“这些新房子,都是前几年建的吧?”
范鸿宇稳稳把着方向盘,微笑问道。
“是啊,前几年厂里效益好……现在不行了,听说亏损了不少。厂里的头头,都比较伤脑筋。”
范鸿宇点点头,说道:“大家都在进步,固步自封的话,肯定要落后了。”
彭娜蹙起眉头,说道:“所以说,和宇阳的合作有难度。付厂长和厂里其他的领导,现在都在想着怎么走出困境,去宇阳搞种植基地,建分厂,他们积极性不高,一时半会也拿不出那么多资金来。”
彭娜尽管性情率直天真,毕竟是省报的记者,见识是很不错的,对厂里的情况也比较了解。她明白范鸿宇去给付德臻拜年的心思,总担心范鸿宇会碰钉子,那样她心里会很难受。
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强势和骄傲,彭娜希望他做什么都一帆风顺,一点都不想见他碰一鼻子灰。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今天就是认识一下,联络联络感情。再说,卷烟厂要走出困境,和建分厂并不矛盾。或许这就是一个重新振作的契机。”
“是吗?你有什么好点子?”
彭娜立时又兴奋起来,紧盯着范鸿宇问道。她可是知道范鸿宇在经济建设上的能耐,总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新鲜招数。
范鸿宇笑道:“这可不是点子,是一个系统工程。”
彭娜就有点泄气,低声嘀咕道:“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说的,说了我也不懂是不是?”
“说什么呢?别太敏感。关键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咱们是不是马上就快到了?”
彭娜小孩子脾气,沮丧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情,马上又笑逐颜开,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往前边一指,说道:“前面左拐,第二单元,就到了。刚才已经过了我家了,我家在第三栋,四单元四楼……”
范鸿宇笑着点头。
彭娜第二次赴枫林镇采访时,曾经给过他详细的联系方式,包括她家里的住址,电话号码,她单位的电话号码和单身宿舍地址,都写得明明白白。
吉普车在一号楼二单元楼下停了下来。
范鸿宇看得出来,一号楼二号楼占地和其他宿舍楼差不多,但内部建筑的模式不一样,这两栋楼的单元明显大于其他宿舍楼的单元。意味着每一套住房的建筑面积也要比其他宿舍楼的住房面积大得多,估计是专供厂领导入住的高干房。
在一个官本位观念根深蒂固的国度,职务、级别和待遇,从来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烟厂的宿舍楼,都是统一建的五层。
付德臻住在三楼。
最好的楼层。
房门是关着的,来到付德臻家门口,彭娜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低呼道:“哎呀,不知道付厂长今天在不在家……”
范鸿宇就笑,说道:“就算他不在家,到了这里也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只要他家里有人在,自然会转告付德臻,宇阳县范卫国县长的公子,曾经前来拜年。留下这么一条线,今后就有进一步活动的余地。
彭娜点点头,举手敲门。
“哪位?”
门内响起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略带矜持之意。
“郑阿姨,是我,娜娜。”
彭娜甜甜地应道。
和她的长相一样,彭娜的声音很甜。
“哟,是娜娜……”
房门随即打开,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女子出现在眼前,穿一身黑色蝙蝠衫,大波浪头发,妆化得很重,看上去非常的时髦前卫,料必就是付德臻的爱人郑阿姨了。这两口子的姓氏倒也有趣,老公姓付,老婆姓“正”,看来在家里,谁领导谁的问题,却无须争论了。
“郑阿姨,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彭娜谨守礼节,给郑阿姨鞠了一躬。
“新年好新年好……娜娜,那么客气呢?这位是……”
眼睛只在范鸿宇脸上打转,却不忙请客人进门。这也是国内一些官宦之家的“特色”,没搞清楚状况,轻易不会让人踏进家门。须知请客人进来容易,送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郑阿姨,新年好。我是范鸿宇,彦华来的,娜娜的朋友。”
“彦华来的?”
郑阿姨略略一惊,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警惕”的神情。貌似她和她家老付,都在彦华没什么亲戚,也没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几个经营香烟的老板,倒是偶尔会登门来拜访,但这位小范同志,明显不像是生意人。
“郑阿姨,婷婷在家吧?”
彭娜天真归天真,脑袋瓜子转得可不慢,郑阿姨对范鸿宇的“戒备”之心,焉能看不出来?
“娜娜,我在呢……”
客厅里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年轻女孩声音,却并不见她过来。
范鸿宇个子高,早已透过郑阿姨的头顶看到了客厅里的情形,两名年轻人,一男一女,分别懒洋洋地躺在客厅的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机。
倒是那位年轻男子,听到彭娜的声音,紧着站了起来,趿拉着一双棉拖鞋,来到门边,嬉笑着说道:“是彭记者……快请进来坐!”
这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穿牛仔上衣,黑色喇叭裤,长相不算难看,但那个比郑阿姨的波浪更大的爆炸头却分外引人瞩目。
范鸿宇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