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歌随即镇定下来，微笑问道。

　　赵歌毕竟不是体制内的人，所以得知电话那头是阚局长还有点惊异。如果是范鸿宇，肯定不会有半分意外。阚局长若第一时间联系他们，那才是真的怪了。

　　莫名其妙得罪了这样的牛人，老阚若不能把事情摆平了，只怕从今往后，再也难以睡得安稳。

　　“赵总，对不起啊，是我对身边的人疏于管教了，让那个混账东西惊扰了赵总和范二少，真是万分抱歉……”阚局长道歉的话语说了一箩筐，临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赵总，今晚上你和范二少有时间吗？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两位吃个饭，让李光那个混账东西，当面给两位赔礼道歉。”

　　所谓李光，自然就是光头仔了。

　　大伙叫他光仔，倒不是因为他头上光溜溜的没一根毛，而是名字中确实有个“光”字。

　　“阚局长，真是不巧了，今晚上我们真的没时间，约了朋友吃饭。多谢阚局长好意，改天我们请阚局长吃饭。”

　　赵歌微笑答道，语气十分客气，却是将门关得死死的。

　　看来做了这许久的老总，赵董事长也学会了欲擒故纵的手段。

　　第265章 海滨晚宴

　　“哇塞……”

　　穿过海滨假日酒店的大堂，付婷婷顿时便忍不住惊叫出声，双眼都直了。

　　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片宽阔的洁白如银的沙滩，一轮血红的太阳悬挂在碧蓝的大海上空，将一望无际的大海映成了殷红之色，海面上波光粼粼，红霞闪耀，当真美不胜收。

　　付婷婷不是头一回来江口，海边也去过，但如此美景，却真是前所未见。

　　范鸿宇微笑说道：“海滨假日酒店其他的也就罢了，不比金鹏酒店豪华。这海滨餐厅，算是一绝。傍晚时分在海滩上用餐，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景色确实很不错的。”

　　付家人便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赵歌抿嘴一笑，自从范鸿宇来海滨假日酒店的海滩上吃过一顿饭之后，似乎就爱上这个地方了。

　　“太美了，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心情肯定好得不得了……范镇长，你真有眼光。爸，下回咱们再来江口，不住金鹏酒店了，就住这吧？”

　　付德臻笑着摇头，不置可否，眼里却闪过一抹不悦的神色。

　　这丫头，就是口无遮拦，说话不过脑子。须知他是国家干部，名义上只能享受规定的工资待遇。八十年代可不比后世，江口在绝大多数内地人眼里，宛如遍地黄金的天堂，和外国几乎是同一个概念。普通内地干部，想来江口一回，那是天大的事情。在付婷婷说来，他们来江口，就好像走亲戚一般，相当简单。在范鸿宇面前表现得自己多么奢华阔气，可不见得是个好主意。

　　范鸿宇奢华阔气倒是没关系，他有个“富婆”女朋友嘛。

　　付婷婷毕竟涉世未深，城府太浅，以为今儿范鸿宇帮了一个大忙，那就百分之百是自己人了，官场上的人际关系，哪有那么简单？

　　当然，付德臻也不是特别的防范。终归他和范鸿宇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更没有利害冲突。只要在宇阳建卷烟分厂的事谈成了，他们的关系必定要更进一层的。

　　见识到了范鸿宇惊人的能量，付德臻早就起心要好好和范鸿宇交个朋友。

　　身在官场，人脉关系乃是第一要务。

　　“爸，妈，快走快走……”

　　付婷婷哪里去理会老爸的这层心思？连声催促，拔腿就往前跑去。

　　海滨假日酒店有一整段“私家沙滩”，在沙滩上一长溜的摆开了许多的餐桌和遮阳伞，非常整洁。八十年代末期，全国的工业污染远不如后世那么严重，江口还是碧海蓝天，海滩质量和海水质量都还不错。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滨假日酒店这个沙滩餐厅，终究会弄不下去。

　　试想对着一排排污浊的海浪，一望无际的漂浮物，纵算桌面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谁还有胃口？

　　“好漂亮啊……”

　　付婷婷一溜小跑来到海边，张开双臂，对着大海连声感叹。

　　他们来得算早的，海滩上还没有多少食客。范鸿宇此前来过两次，每次都没有遇到饱满的情况。这个沙滩餐厅景色固然极美，价格却也不是盖的。纵算实在江口，也不是很多人能够消费得起。

　　“来，付玉龙，给我照相。”

　　付婷婷在海边摆好了姿势，冲着付玉龙嚷嚷。

　　老付家的家教，着实不怎么的，付婷婷虽然是妹妹，对付玉龙殊少尊敬之意，经常直呼其名。实在付玉龙也真的不值得别人尊重。

　　付玉龙俗不可耐，浑身上下，没半根雅骨，不过也被这无敌的海景给镇住了，兴奋不已，当下举起相机，就给付婷婷照了起来，兄妹两个在沙滩上打打闹闹的，煞是热闹。

　　付德臻便略感尴尬，笑着对范鸿宇说道：“小孩子没一点涵养，叫范镇长笑话了。”

　　原本付德臻对自己的家教并不感到多么的“惭愧”，儿子女儿是他自己亲生的，要宠着点溺爱着点，也只能由得他去，别人管不着。但俗话说，不怕货看货，就怕货比货。

　　眼前这两位，年纪和自己的子女相当，一位乃是正儿八经的镇长，一位则是江口的大老板女强人，付玉龙付婷婷和他俩比起来，简直就是渣渣。

　　付德臻终于起了些许感叹之意。

　　看来自己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确实做得不是那么到位啊。

　　范鸿宇笑道：“付厂长，年轻人都是这种心性。要不是担任了这么小职务，我也老早就跑到沙滩上玩儿照相去了。”

　　郑阿姨忽然提议道：“哎，范镇长，赵总，要不咱们一起照个合影吧？作为纪念。”

　　别看郑阿姨也是“极品”，毕竟和付婷婷付玉龙大有区别，单是阅历见识就不是两个儿女可比的，她很明白老付的心思，想要和范鸿宇好好交个朋友，便在一旁趁热打铁。

　　“好啊。”

　　范鸿宇笑着点头。

　　郑阿姨便忙着起身，将正在海滩上疯闹的付玉龙和付婷婷都叫了过来，付德臻礼让着范鸿宇居中，范鸿宇自然不至于如此失礼。付德臻终归比他大了二十几岁，乃是扎扎实实的长辈和上级领导干部，他这般僭越，照片若是叫其他干部看到了，不定心里怎么想呢。有百害而无一利，这样的风头，不出也罢。推让了一阵，六个人总算摆好架势，请餐厅的侍者帮忙，照了两张合影。

　　拍完合影，大家围着一张餐桌坐了下来。

　　赵歌主动点菜。

　　今晚上这顿饭，自然是以她的名义来买单，范镇长没必要摆谱。

　　海滨餐厅的菜单，自是以生猛海鲜为主，不过除了海鲜，赵歌还点了两个家乡菜和两个岭南本地风味的菜肴，林林总总的十来个菜，席面上颇为齐整。

　　“付厂长，喝点什么酒？白酒，红酒还是啤酒？”

　　赵歌微笑相询。

　　付德臻本来想喝点白酒，红酒和啤酒他都不是那么习惯，眼神在赵歌娇媚的俏脸上一扫，随即改口，说道：“喝点红酒吧，怎么样？”

　　貌似赵歌不像是海量的样子。

　　“好，那就喝红酒，红酒养生。”

　　看得出来，赵歌对付德臻的选择比较满意。举着大碗喝烈性白酒，可不是淑女的范儿。赵歌也实在没有那个爱好。

　　客人还不是很多，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多一会，就上了六七个菜，一瓶拉菲红酒打开来。

　　八十年代，拉菲远远不曾如同后世那样被炒作成一线奢侈品，只是相对较为高档的进口红酒，海滨假日酒店是合资酒店，故此上来的拉菲货真价实，鲜艳的酒红色，在夕阳照射之下，显得尤其赏心悦目，一股经典的紫罗兰和浆果芳香洋溢在空气之中。

　　郑阿姨赞道：“这外国的红酒就是不一样，国产红酒没法比。”

　　听这意思，郑阿姨往日经常喝点红酒，在当时，这是相当洋气的一种生活习惯，代表着某种高高自上的身份和地位。

　　范鸿宇笑着说道：“红酒本来就不是我国的特产，大多数东方人对红酒的喜爱，远不如西方人。”

　　国产酒类品牌，还是以白酒最为著名。

　　葡萄美酒夜光杯，也几乎成为古诗词中咏叹红酒的绝唱。

　　付德臻说道：“是啊，改革开放，就是要引进来走出去，取长补短……来，范镇长，赵总，我借花献佛，敬两位一杯。感谢两位今天帮了这么大的忙。能结识到两位这样了不起的青年俊彦，是我这趟江口之行的最大收获。”

　　说着，付德臻举起了杯子。

　　郑阿姨，付玉龙和付婷婷也跟着举杯。付婷婷望向范鸿宇的目光热辣辣的，带着明显掩饰不住的爱慕之意，丝毫也不避着赵歌。

　　赵歌冰雪聪明，付婷婷这点小心思，如何看不出来？不过赵歌也并不放在心上，她相信范鸿宇的眼光还不至于这么次。

　　如果每一个对范鸿宇心存爱慕的女孩子，她都要去关注防范，那还了得，非累死不可。

　　范鸿宇也举起杯子，正色说道：“付厂长，感谢的话请你千万不要再提了。大家都是老乡，遇到事情相互帮助理所当然。今后我请付厂长帮忙的时候多着呢。”

　　“哈哈，好说好说，只要我能办到，绝对没二话！来，干杯！”

　　付德臻哈哈笑着。

　　精致的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郑阿姨，尝尝这个，这清炖鲍鱼是海滨酒店的招牌菜，味道还不错……”

　　赵歌自动自觉地担负起了女主人的职责，忙着给郑阿姨布菜。

　　郑阿姨连声道谢。

　　酒桌上气氛渐渐起来了。

　　“范镇长，有关在宇阳建分厂和烟草种植基地的事情，我们厂里非常重视，已经开会研究过，同志们的意见虽然有些不大统一，但还是有不少人支持这个方案……”

　　喝了些红酒，付德臻再次主动提起了办分厂的事。

　　范鸿宇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好笑。

　　付德臻这话很明显口不应心，在此之前，他要是真的开会研究这个事，那才真的奇怪了。从彭娜那里得到的信息，是付德臻压根就对此事没有半点兴趣。

　　只不过现在情形大变，付德臻的态度自然也大为不同。

　　但范鸿宇也很明白，单单凭着今天这次援手，就想要敲定这么大的事情，只怕有一定的难度。这事，主要还得从技术上入手，真正说服付德臻才是正途。

　　第266章 市场需要名牌

　　“付厂长，我听说，现在烟厂的经营遇到了一定的困难？”

　　范鸿宇轻轻抿了一口红酒，微笑问道。

　　付德臻双眼微微一眯，随即笑着说道：“也谈不上什么困难吧，就是现在三角债多，一些款子很难收回来，有一点库存和挂账。”

　　付德臻这就是死要面子了。

　　彭娜曾经和范鸿宇说得很明白，目前洪州卷烟厂的库存和挂账两样加在一起，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差不多将近八千万。八十年代，一个工厂八千万的呆账，那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如果不是卷烟厂，这样的数据，足以将整个工厂压垮。

　　令和繁号称香港的年轻俊彦，名下所有资产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两千万港币，这还主要是归功于近期掌上游戏机的热销。

　　不过看上去，付德臻确实不是特别着急。

　　说起来，工厂是国营的，他付德臻是上级任命的厂长，厂子真垮了，不会影响到他的级别和职务，换个地方照样当官。自然，新职务是否还如同烟厂厂长这样的肥缺，那就不一定了。

　　“付厂长，据我所知，三角债主要是出现在基建单位，烟草是国家专卖，三角债的影响不会很大吧？烟厂目前遇到的困难，主要还是配方和市场的问题。市场放开了，经销商进货渠道比较多，洪州烟厂和本地烟的销路，肯定会受影响。”

　　范鸿宇毫不客气地直指问题的真正症结所在。

　　今天这番谈话，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掌握主动权，不然这个事还将遥遥无期的拖下去。范鸿宇本身无所谓，他足够年轻，拖得起。但范卫国不年轻了，却是拖不起。

　　郑阿姨插话说道：“是啊，现在烟草行业的销售情况太乱了，说是国家专卖，结果经销商什么进货渠道都有，尤其是走私烟，多得不得了。现在洪州很多人都抽外烟了……要我说，老付，你得向省局汇报一下，这样下去不行，要采取措施，禁止外边的烟流进咱们青山的市场。要不然，再这样下去，厂里连工资都发不起了，你这个厂长当起来也没什么光彩！”

　　赵歌抿嘴一笑。

　　郑阿姨这话，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起码是在间接帮范鸿宇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