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家如今可是在风口浪尖上。
“啊,是范—县—长……”
一名中年警察如梦方醒地说道,急忙站起身来,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你好。请问,这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范卫国连忙也报以微笑,只是那笑容未免过于僵硬。
中年警察便犹豫起来,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稍顷,才说道:“范—县—长,我们也说不好。领导们都在三楼开会呢,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范卫国便以匆匆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直奔三楼会议室而去。
刚刚走到二楼,头上便响起“潮水”般的脚步声,显见得一大批人正从楼上下来。
范卫国管丽梅便停住了脚步,抬头望了上去。
只见一大群人簇拥着县委书记归文和与郑天平走了下来。归文和脸色阴沉,郑天平则面如死灰。
“归书记,郑书记……”
范卫国招呼了一声。
“老范?”
归文和停住脚步,扫了范卫国一眼,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嘿嘿,你生的好儿子!”
归文和冷冰冰地说道,语气大为愤懑。
范卫国连忙检讨说:“对不起,归书记,是我疏于管教了,我检讨我检讨……归书记,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归文和更是愤怒,冷冷说道:“怎么样了?都进了医院。该抓的不该抓的,都抓起来了。这下子你满意了吧?咱们宇阳县,要出大名了。”
也不怪归文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件事,无论最终如何处置,于他归文和都大大的不利。作为县委书记一把手,辖境内出现如此严重的事情,归文和很少有腾挪闪避的余地。如果能闹个党内处分就了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归文和估计,不会有这么乐观,被调离现职是最有可能的。只是,缓急之间,彦华地区又哪里有一个职务,是足堪与县委书记相提并论的?要是往那些不怎么靠谱的边缘局委办一扔,归文和的仕途,算是完蛋了,很难有东山再起之日。
归文和本来雄心勃勃,想要争取上副专员的啊!
这下全毁了。
见归文和发怒,范卫国也不好说什么。要说往日,归文和王县长这两位班长,对他还是比较客气的,一来看在邱明山面子上,二来范卫国为人厚道,工作尽职,能力也强,值得领导高看一看。只是眼下,自然不能以常理而论。
“归书记,归书记,我家小孩,情况怎么样?”
管丽梅急匆匆地问道。
现在,她只关心这个。
归文和双眼望天,冷“哼”一声,理都不理管丽梅,径直开步下楼,从范卫国管丽梅身边走过,正眼都不瞧一下。他心里实在对老范一家意见太大,不愿意和他们多费口舌。
郑天平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倒是仔细看了他们几眼,那怨毒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似乎只要一个控制不住,郑天平就要冲上来,掐住范卫国的脖子。
真要是细论起来,眼下最大的危机,早已经不是来自范鸿宇。此事后续进程,也不是范鸿宇所能掌控的,而是驻军那个副连长身后站着的恐怖大人物。范鸿宇就算不参与进来,这事一样会变得无法收拾。特别是郑峰匡若是强奸了驻军那个副连长的妻子,更加闯下了弥天大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鸿宇及时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反倒令事情多了一线生机。如果运作得当,再加上一点好运气的话,或许郑峰匡不一定会死。
照这个理,郑天平还得感谢范鸿宇。
只是人的心理都是差不多的,范鸿宇将郑峰匡收拾成那个德行,郑天平自然将一切罪责,都归到范鸿宇身上。
范卫国父子和他郑天平,实在有“杀子之仇”。
对郑天平,范卫国可就不客气了,也狠狠地瞪了回去,怒目而视,毫不相让。
你家郑峰匡不混账,哪里会发生今天这个事情?
尽管范卫国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点都不清楚,但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郑峰匡不惹范鸿宇,范鸿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抢枪打伤郑峰匡?
凡事都有因果。
郑峰匡的名声,可比范鸿宇不堪多了。
“哼!”
对视稍顷,郑天平气愤至极的一声闷哼,拂袖而去。
第71章 超级大人物
相比宇阳县公安局的愁云惨雾,驻军营地,却要宁静祥和得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喜气。
二连副没事了嘛。
范鸿宇和夏言,在驻军营地得到了极好的款待。
龙晨瑜特意吩咐了的。他本人留在人民医院,必须确保葆兴没有生命危险,他才能真正安心。龙晨瑜交代带队回驻地的营教导员,一定要好好款待范鸿宇和夏言。这两位,可是二连副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俩横空杀出,葆兴和佟雨的结局,不堪设想。
教导员只带回两个连又两个排。二连一排还留在县城,需要绝对确保葆兴和佟雨的人身安全,还要完全隔离郑峰匡和其他人接触的途径。人手少了不够用。
葆兴是曾经的二连一排长,一排的战士,对老排长有感情,谁敢对老排长不利,一排战士立时就要他好看!
营教导员也是三十几岁的热血军人,对范鸿宇和夏言好得亲兄弟一般。一回到驻地,立即安排范鸿宇和夏言洗澡换衣服。范鸿宇浑身都被血糊住了,已经结成黑红的血痂,腥气扑鼻。
人血特别腥。
军营之中,没有别的服装,教导员就给他俩找了全套的军装,只是不戴军帽,再将领章去掉,算是和其他正式的军人有所区别。
这种草绿色的老式军装,虽然不够挺括威风,穿起来却着实舒服。
两人刚刚洗漱完毕,教导员便将他俩拉进了干部小食堂,桌面上,早已整治好了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没什么花样,就是扎实,每个菜都是堆尖一海碗,红红绿绿的,煞是诱人。那时节军队基层的酒宴,就是这水准了,朴实无华,管够。
桌子旁边,堆了三箱啤酒。
教导员和五六名其他干部,礼让着范鸿宇和夏言坐了主位。
“来来来,小范,小夏,坐坐!营长和二连副还在医院,没回来,咱们不等了,先搞起来。今儿个,咱们一醉方休。哎,我老秦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谁不醉就不准下桌子!”
教导员大马金刀地往范鸿宇身边一坐,大声说道,甚是豪爽。
夏言兴奋得满脸红光。
他就是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一堆热血哥们坐在一块,不要说喝醉,就是醉死,那也没什么。
刚刚还紧张着呢,转眼之间,便是云泥之别。
只能说,二哥的算计,真是太神了。
真是算无遗策。
不过在夏言心目中,二哥本来就厉害得不得了,倒也不奇怪。二哥要是不厉害,那才怪了。任谁和二哥作对,都没好下场。方文峰如此,郑峰匡同样如此。
瞧那孙子被收拾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范鸿宇却有点怵头。
他不是怕喝醉,而是在这关口,他不能醉。后续很多动作,都必须要做安排。这时候,保持清醒的头脑很重要。只是副营长如此热情,推脱的话却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来,没的扫兴。再说,范鸿宇本也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对脾胃的哥们在一起喝酒,痛快!
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教导员给范鸿宇夏言一一介绍了在座的军官,都是他们一营在职连以上军政主官,除了二连的连长指导员随营长留在医院,其余的都到齐了。
范鸿宇夏言和大伙握手见礼。
军官们都毫不含糊地给两人行了军礼。
这两位,今儿个是军营里最尊贵的客人。军中好汉,恩怨分明。
范鸿宇记得,驻军是团级架子,正经的野战团。不过团部领导没有露面。这也可以理解,情况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团领导自然要谨慎几分。他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
“一连长,满上满上!”
教导员大声招呼。
“来,小范,小夏,咱们在座这几位,代表全营,敬你们二位一杯。咱们一营,是个整体。你们帮了二连副,就是帮了咱们全营。这个情,咱领了。从今往后,你俩就是咱们一营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只要你们开口,咱们绝不含糊,拼老命也得给你们上!来,干杯!”
教导员站起身来,端着满满一大杯啤酒,豪爽地叫道。
这酒不能不喝!
范鸿宇夏言也忙不迭地起身,搪瓷口杯在酒桌中央撞在一起,黄澄澄的酒水四下飞溅,好不热闹。
这顿酒喝得痛快,大家都放开来整。
两个小时后,龙晨瑜终于赶了回来,此时酒宴已经散了。夏言醉得一塌糊涂,但夏言酒品很好,纵算烂醉如泥,也不说胡话,不呕吐,不往地上出溜,只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范鸿宇刻意保持着几分清醒,一直压着量,席间上了几回厕所,喝下去的,吐掉了一些。这样子尽管有些不地道,但情形特殊,倒也不能苛责。
军人们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抬进了一间临时空出来的宿舍,是二连的干部宿舍,两个床位的,刚好安置。
本来团部有招待所,教导员却并未安排他俩住进去。说起来,教导员也是心细。今天冲击公安局,“大获全胜”,并不代表着这事就完结了,早着呢,麻烦在后头。范鸿宇夏言所犯罪名,哪一项都不轻,得防着点儿,万一上面来要人,也得先经过他们一营的同意。若是住在招待所,一不小心,范鸿宇夏言被逮走了都还搞不清状况呢。
对于自己这位搭档龙晨瑜和二连副葆兴的来头,教导员多少有所了解,绝非寻常。偏偏这两位又是极讲义气的性格,血气方刚,绝对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范鸿宇夏言,乃是葆兴的救命恩人,真要是被人逮走了,可不好交代。
如果最终经过上面的交锋,非要交出范鸿宇夏言不可,那也得由龙晨瑜和葆兴来做主。
事实上,现在整个二营的驻地,已经处于“战备状态”,加了双岗双哨,荷枪实弹。野战部队,连一级单位就配备实弹的。教导员下了死命令,就算是团领导来一营,亦得事先通报。得罪人也顾不得了。
龙晨瑜对教导员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老搭档了,了解他的心思。
听说范鸿宇和夏言都醉了,在睡觉,龙晨瑜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想进来张一眼。
“龙营长,回来了。”
龙晨瑜的脑袋刚刚探进门,室内便响起了范鸿宇的招呼声。
恰才门口的警卫战士给龙晨瑜敬礼报告的话语,范鸿宇都听得清清楚楚,在床上坐了起来。
龙晨瑜一惊,随即笑着走了进来,向范鸿宇点了点头,双眼四下一扫。夏言睡得正香呢,年轻,身体好,睡得很安静,不打鼾。
“龙营长,你请坐。葆连长的情况怎么样?”
范鸿宇礼让着龙晨瑜在书桌前的椅子里落座,微笑问道,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了解夏言,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打雷也未必能惊醒了他。
龙晨瑜说道:“现在已经做了全面的检查,多处内脏受伤,不过情况不是特别严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要继续留院观察治疗。内伤嘛,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确定。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没有明显的恶化迹象,会考虑转到省城的大医院去治疗。这个东西,马虎不得,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范鸿宇轻轻舒了口气。
根据案卷纪录,在另一个世界,葆兴也曾经送过医院急救,伤重不治。但这种情形,造成不治的原因不一定是某处致命伤,而是受伤之后长时间得不到救治,加上怒气攻心,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而然。但今天,他和夏言及时赶到,制止了那几个家伙后续的施暴动作,情形自然大为不同。
只要葆兴性命无碍,此事的胜算,又要大大增加。
“那郑峰匡呢?”
稍顷,范鸿宇又问道。
龙晨瑜一咧嘴,不屑地说道:“这个混蛋,也死不了。嘿嘿,不过你那两下子,也确实够狠的,直接将他肩胛骨给砸碎了,脑袋也砸了那么大个窟窿。医生担心会造成严重脑震荡,治好了也会有后遗症。”
说着,龙晨瑜便朝范鸿宇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