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的秘书!
郑美堂的冷汗就下来了。
倒不是被袁留彦骂的,而是被范鸿宇“骂的”。
连袁留彦要骂他什么话,范鸿宇都“提前通知”他了。
“你,你是市委副书记,那么多人帮你。范鸿宇是什么?区区一个代理县长,去云湖不到半年,孤家寡人。你却连这样一个人都对付不了,你……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袁留彦怒火中烧。
说起来,其实这也不怪郑副书记,你袁书记自己,还不是被范鸿宇“掐住脖子”硬生生推到墙上,再也下不来?
只是袁书记满腔怒火,必须要找个发泄的对象。不然,要活活憋死了。郑美堂身受“厚恩”,就得自动自觉充当这个出气筒。
不过郑书记尽管汗如雨下,心里头却渐渐安宁下来。
只要袁书记还肯骂他,问题就不算太严重。真要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讲了,那才大糟特糟。
好不容易,袁留彦的怒火宣泄告一段落,郑美堂这才擦了一把汗,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拿起袁留彦面前的茶杯,跑到饮水机那里,换上新茶,又小心翼翼地端了回来,轻轻摆放在桌面上,垂下头,低声说道:“书记,对不起,都是我太大意了,没完成任务……”
这句检讨,也恰到好处。
且不管郑美堂的实际能力如何,袁留彦的性格,他算是摸透了。
袁留彦冷“哼”一声,怒道:“你马上滚回齐河去,让他们把人放了。”
“放了?”
郑美堂这回真的大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倒不是说郑美堂真的有多么痛恨杜双鱼,关键这道命令就不该从袁留彦嘴里说出来。因为让他抓人,本身就是袁留彦的指示。现在刚刚抓了没两天,范鸿宇来过一趟,袁留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才是郑美堂吃惊的原因。
他太了解袁留彦的个性了,一般人绝对难以让他改变主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留彦如果坚持要法办杜双鱼,整个青山省,应该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他,就算荣启高和尤利民都不行。这两位虽然有这个能力,却不会出面。
袁留彦和杜双鱼,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之上。
现在,袁留彦改变主意了。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范鸿宇!
范鸿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孽”,竟然能逼迫袁留彦低头!
对,就是低头!
郑美堂绝对不相信,范鸿宇是心平气和地说服了袁留彦。袁留彦要是能那么轻易地接受别人的意见,他就不是人人畏惧的袁书记了,是个老好人。
一定是范鸿宇手里掌握着什么厉害的资料,逼得袁留彦都不得不让步。就好像上回金吾山龙虎观那个假天师的案子。那一次,真的连袁留彦都冒冷汗。
“对,都放了。快去,啰嗦什么?”
袁留彦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厌恶地说道。
自然,郑书记还是在“代人受过”,袁书记的怒火,还远远未曾宣泄一空呢。
“是是,书记,我马上办,马上办……”
郑美堂再不敢多言,朝着袁留彦连连鞠躬,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哼!”
袁留彦重重从胸中喷出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在真皮转椅之中,脸色依旧铁青。
简处长吓得心惊胆战,硬着头皮上前收拾。
好在袁书记没有冲他发火。
对袁留彦的指示,郑美堂并未百分之百的执行。袁留彦让他马上滚回齐河市去,他没滚,刚刚退出袁留彦的办公室,就手忙脚乱地抓起外间办公室的电话,给齐河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任威拨了过去。
电话没人接,任威不在办公室,郑美堂马上打了任威的传呼。
不一会,任威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谁啊?”
任威的语气也非常不好,气冲冲的。估摸着这会,任局长也被朝阳农场那帮家伙搞得焦头烂额,一肚子的火。
“任威!”
“啊……郑书记?您好您好……”
“马上把朝阳农场那些人都放了!”
“啊?全放了?郑书记,咱们现在就抓了一个杜双鱼啊,其他人赶都赶不走……”
“少废话,就是放了杜双鱼!马上!”
说完这句话,“哐当”一声,郑美堂将话筒扔了回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郑书记现在一样的怒火满腔,不知道朝谁发泄呢!
面对着嘟嘟作响的话筒,任威瞠目结舌,完全被搞蒙了。
第739章 这个脸,是你自己丢的!
郑美堂丢下话筒,毫不停留就离开了省委一号办公楼。
直到这个时候,秘书二处办公室内才忽然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大伙一个个神情古怪,既紧张又兴奋,纷纷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内情如何,但今儿这个事,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在省委机关大院传开的。
范鸿宇忽然跑来见袁留彦,又和郑美堂公然干架,随便想想都充满着刺激感啊。
郑美堂刚刚登上小车离开省委,传呼机又剧烈地震响起来,一看,还是市公安局的电话号码。郑美堂满腹怒火,不过依旧吩咐司机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附近停车,走过去给任威回了电话。
“任局长,什么事?”
这一回,郑美堂的语气略略平和了些。毕竟任威是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公安局实际掌舵人,还是要好好争取的。尽管郑副书记在齐河市威风凛凛,暂时还做不到一手遮天。谭启华也不是省油的灯。
“郑书记,这个……杜双鱼不肯走啊……”
任威在电话里期期艾艾地说道,颇有些惭愧之意。
郑美堂顿时就被搞糊涂了:“什么不肯走?不是说放了他吗?”
“是啊是啊,我们放了他,他不肯走。一定要我们给他个说法!”
郑美堂一张脸就拉了下来,怒道:“说法?给什么说法?”
“是这样的,郑书记,杜双鱼说,我们说抓他就抓他,没个令人信服的理由;现在说放就放,也没个理由,他不走。他要我们解释清楚……”
“岂有此理!”
郑美堂不由勃然大怒。
“放他还不肯走?他真那么想坐牢啊?”
任威苦笑一声,说道:“还有啊,郑书记,朝阳农场那十几个人,也还呆在公安局,都不肯走……郑书记,这个情况,到底怎么办?”
说起来,任威也是憋着一肚子火。
搞了一辈子公安,没碰到过这样的怪事,十几个人,哭着喊着要坐牢。
他妈的!
一句粗话差点脱口而出。
郑美堂强压心中的愤懑,咬着牙说道:“任局长,你马上给范鸿宇打个传呼,让他去处理。”
解铃还须系铃人。
郑美堂可也不是完全的草包,官场上一些惯常的小手法还是很精通的。说到政治大智慧,那就有所欠缺了。不过在现有这个层级上,还能够应付得过来。
“给范鸿宇打传呼?”
任威牙疼似的说道。
这不是送上去给人打脸吗?就两天前,自己还牛皮哄哄的,将范鸿宇的通讯员给逮了起来,范鸿宇亲自上门,自己避而不见,将人家范县长晾在一边。如今却巴巴的打电话去求援,叫任局长一张老脸往哪搁?
“老任,这个事啊,起了变化,袁书记亲自下了命令,我们必须要执行……找范鸿宇吧。”
郑美堂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
不管怎么样,郑书记得给自己的出尔反尔,朝令夕改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不然,这脸丢大发了,对郑副书记的威信是个很大的打击。
自己搞不定,就把靠山搬出来,倒也是官场上通用的手法。
果然,一听是袁书记亲自下的命令,任威便倒抽一口凉气,连声说道:“好的好的,郑书记,我坚决服从命令……”
接到任威的传呼,尼桑车已经在赶回齐河市的路上。
范鸿宇拿起传呼机一看,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上,也不理会。
一路上,传呼机响个不停。
任威像头困兽似的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脸色铁青。
这个范鸿宇,还真拿捏上了!
任威恨不得一道命令下去,把朝阳农场那些混蛋都给抓起来,弄到号子里好好“招呼”一顿。收审所里,好多牢头狱霸,保管让那些“混蛋”一辈子都后悔今天的做法。
不过任威终究没敢下这样的命令。
后果太严重了。
能够让袁书记亲自给郑美堂下命令放人,范鸿宇肯定惊动了尤省长。
任威未曾目睹范鸿宇直闯袁留彦办公室,这是自然而然的想法。要让一个庞然大物改变主意,必须是另一庞然大物。
郑美堂有靠山,人家范鸿宇也一样有啊。
想到范鸿宇身后站着的尤利民,任威再有满腔怒火,也只能化作冷汗汨汨淌出。
任威在办公室里宛如困兽一般,公安局接待室,又是另一番景象。
朝阳农场十几名干部职工,围坐在一起,一个个神情严肃,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几名陪坐的警察,则是满脸苦涩,好不无奈。
劝说的好话讲了几箩筐,政策法律解释了无数遍,愣是油盐不进。
这些人铁了心要“坐牢”。
警察无奈之中,也感到暗暗好笑。
没见过这样的。
尤其坐在正中间那个杜双鱼,好几个警察一齐动手,才把他从号子里拖到这里来,打死也不肯再走了,非得要个说法,问为什么要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