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要把照片做样板,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和雨晴还没说话,她接着又说:“当然,你们拍摄婚纱照,是完全免费的,唔,而且作为宣传我们公司用的样板照,我们肯定会用最好的摄影师和最好的设备。怎么样?不用花钱,就能拍一辑最好、最专业的婚纱照,还能把这辑照片带回家珍藏哦。”
听她这样说,我是有点心动了。但我一想到要把雨晴的照片放在婚纱店橱窗让别人看,就有点犹豫了。大概交过漂亮的女朋友的男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不想自己的女朋友抛头露面,只想让她在家里当花瓶,属于自己一个。
“我考虑一下吧,你给我留个名片。”我说。
负责人点了点头,望了望雨晴。雨晴没有说话。在外人面前,她总尊重我的意见。
我本想也给负责人留个名片,但转念一想,我已经不在那公司上班了,名片上的“策划总监”一职已不再属于我,于是作罢。接过名片,我和雨晴离开了婚纱店展位。
走了一会,雨晴对我说:“如果要拍婚纱照,你可不能穿休闲装呀。”
我哈哈一笑:“那当然,我平时虽然穿着随便,但在一些重要的日子里,我可不会敷衍了事。”
“你穿西装的样子一定很帅。”雨晴笑道。
我也笑了一下:“不穿也很帅。倒是你,我觉得你穿上婚纱以后,一定会美丽得无法形容。”
其实即使是休闲打扮的雨晴,也是美丽得无法形容的。
雨晴羞涩一笑,低下了头,轻声说:“有点期待呢。”
我心中一动,说:“我父母过年的时候会到中山来,到时我带你去见他们。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
见过我的父母后,大概就在今年,最迟是明年,我就要和雨晴结婚。
是的,结婚,在认识雨晴前,我觉得这两个字离我很远,现在却有点迫切去实现,尽管我今年只有二十三岁,噢,不对,现在已经是2007年了,我是二十四岁了。
和晓薇拍拖的时候,我们总爱说结婚以后怎样怎样,房子怎样装修,孩子叫什么名字……后来分手了,所有的梦想都在一霎之间破灭了。那时我发誓,以后即使再拍拖,但在决定要结婚前,绝不再想婚后的事。
想得越长远,计划得越周详,失去以后就越痛苦。
计划好的事情无法实现,无论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但现在,我却再次不由自主地去想象。
如果再次失去,我会怎样?稍微一想,我已惊得全身发颤。
想起父母,我不禁又想到一直以来我最担心的两个问题:我的父母能不能接受脸上有胎记的雨晴;我知道了雨晴隐瞒着我的秘密后,还能不能毫无保留地爱她。
现在,随着秘密的揭开,这两个问题都轻易解决了,真是一举两得。
只差雨晴爸爸那一关呀。
现在看来,这一关,应该不难闯吧。
听我说要带她见我的父母,雨晴的表情好像有点复杂,似乎很高兴,又似乎有点难过。难过?她为什么会难过?难道是我的直觉错了?
再怎样说,这也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呀。
除非雨晴不爱我。
回家的路上,我想象着我和雨晴结婚的情景和婚后的生活,心情很是兴奋。我问雨晴,你喜欢生儿子还是女儿?雨晴温柔一笑,涩然道,都没关系,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就好。我说,如果是女儿,一定长得和你一样漂亮。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找谁当伴郎好呢?乔宇吧!你呢?你找谁当伴娘?不用说我也知道啦,肯定是纤纤。
我要把所有亲戚朋友都请来,让他们见证我们的婚礼,见证我们的幸福。你也……唔,我的家人和亲戚,会把你当成自己人的,会像爱我一样爱你。
我们把你爸爸也接到中山来,好不?如果他不愿意,我们就劝他,直到他愿意为止。我们就把现在我们住的房子买下来,好不好?这里留有太多回忆了,哈哈。
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后,我要把这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他,等他稍微长大一点,我还要教他写小说,唔,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妈妈……
雨晴见我不停地说以后的事,说得兴高采烈,也很是高兴,嫣然而笑,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她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雨晴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外柔内刚,但近来,她却很容易哭。我也是。除了在和晓薇分手时我哭得呼天抢地外,长这么大了,我好像没怎么哭过,但近来,我的眼睛却很容易湿润。难道恋爱真的能令一个人变得感性起来?变得脆弱起来?
有人说,男人只会在自己所深爱的女人面前落泪。而我呢?我在晓薇面前哭过,在阿清面前哭过,在雨晴面前哭过。我都爱过她们?
当然,对于雨晴,不是“爱过”,而是“爱着”,并将永远地延续下去。
我握了握雨晴的手,柔声说:“眼睛怎么了?不高兴?”
雨晴摇了摇头:“我是太高兴了。乐扬,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得让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我加重了语气说,“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回到家,洗了澡,换过衣服,便到张家去了。张太太正在厨房里做饭,张先生在大厅看电视,柏希柏言则在摆弄着桌上的生日蛋糕。张先生和张太太见了雨晴,都非常惊讶,忙问是怎么回事。我想也不必把所有细节都告诉他们,于是含糊其词,说雨晴做了脸部手术,就此敷衍过去。他们也没再多问,只是张太太一个劲地夸雨晴漂亮,说我有福气。
接着我和雨晴陪两个小鬼玩耍。这两个小鬼在那天晚上初见雨晴时,因为她脸上的“胎记”而很怕她,后来发现她温柔,便不再怕了,现在见雨晴突然变得美丽,对她更加喜爱,一会儿把珍藏的玩具都拿给雨晴玩,一会为雨晴表演唱歌跳舞,却把我忽略在一旁。
雨晴正在逗着两个小鬼,门铃忽然响了。我“咦”了一声,问道:“是谁呢?”
张先生说:“是我的堂弟,我把他也叫来了。”说罢便去开门。
当时我实在没有想到,门外的人,竟是我所认识的。
148:冤家路窄
不仅是认识的,而且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为什么说不清?因为这人先是我的朋友,后来又变成了我的敌人。
是的,门外的人是张觅。
张觅竟然是张先生的堂弟?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张觅见到我和雨晴,也怔了一下。张太太从厨房跑出来给我和雨晴介绍张觅。我淡淡地说,我们认识。张氏夫妇很是惊讶。张觅笑了笑,说,他们常来Mafia Cafe。张氏夫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大哥你跟我说那晚救了你的邻居就是乐扬和雨晴啊,真巧合呀。”吃饭的时候,张觅对张先生说。
张先生点了点头:“中山也太小了,到处都是熟人。”
张太太深有同感地说:“是呀,所以平时别乱得罪人,说不好自己得罪的人,恰好是自己朋友的朋友,这样一来,见面的时候可多尴尬呀。”
以张太太那总爱惹事生非的性格,能不得罪人?如果不是雨晴心地善良,以德报怨,此时此刻,我们这几人哪有机会一起吃饭?
张觅喃喃地说:“是蛮尴尬的,哈哈。”
我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一顿饭下来,张觅好几次偷望雨晴,每每望着望着,几乎连口水也流出来,接着目光一转,向我一扫,见我瞪着他,连忙把视线移开。
“小觅呀,你看人家乐扬多么本事,”张太太忽然说,“能找到一个这样漂亮的女朋友。你也要加把劲啦。你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张觅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嗯”了一声,望了雨晴一眼,接着望了望我,那眼神充满敌意,似乎在向我挑战。
张太太接着说:“你和那个什么稀谈得怎样啦?”
“还、还好吧。”张觅有点敷衍地说。
“嗯,说实话,我觉得那什么稀的性格不大好,一副大小姐脾气。其实以你家的条件,你要找一个贤良漂亮的女朋友,那是容易得很啦。记得哦,要找女朋友,就要找像雨晴这样子的。”
张觅用力地点了点头,似乎极为认同。
他不光要找像雨晴这样子的,他简直想把雨晴抢到手!
“好啦,”忽然张先生有点不耐烦地说,“阿觅这么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你别唠叨啦。”
“你说什么?”张太太皱了皱眉,“我跟小觅说话,你插什么话?”
张先生不敢再说,低头吃饭。张太太还想再骂,张觅连忙打圆场:“好啦,我们吃饭。柏希柏言快点吃,吃完我们切蛋糕去。”
吃过晚饭,我们在大厅休息闲聊,表面气氛很融洽,但张氏夫妇却不知道,只要我跟张觅的眼神一接触,就会撞出火花。
坐了一会,我站起身,到洗手间去,走到洗手间外,见柏希柏言兄弟俩在洗手间里玩水。他们一边玩一边聊天。
“哥哥,你有没有发现,刚才吃饭的时候,叔叔一直在望着晴姐姐。”
“有呀,后来乐扬哥哥就很凶地望着叔叔。”
“他们为什么不打架?”
“不知道啊。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谁打赢了,就能把晴姐姐抢过来啊。如果他们打架,我们帮哪一边?”
“我怕痛,我不打,我看着他们打就行。”
“那我也看看就好。”
我听得啼笑皆非。现在的小孩子,可真早熟呀。
他们玩了一会水,又聊起来。
“为什么没人和爸爸打架,把妈妈抢走?”
“妈妈那么凶,没有人会来抢的。”
“嗯,妈妈长得不好看,又凶,如果晴姐姐是我们妈妈就好啦。”
“你说妈妈长得不好看,我告诉她,她一定打死你。”
“不、不要啊……你也说她凶,我也告诉她。”
我听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走进洗手间,说道:“好啦,别玩水了,我要上厕所。”
“噢!”两个小鬼一跃而起,想要离开。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们,“你们刚才说你叔叔望着晴姐姐的事,不能跟爸爸妈妈说,如果你们敢说,我就告诉你们妈妈你们在玩水,还暗地里说她又凶又丑。”
两个小鬼不约而同地捂住嘴巴,从手指间挤出一个声音:“我们不说!你别告诉妈妈!”
两个小鬼也发现了张觅望雨晴的眼神十分暧昧,张太太却还傻乎乎地对张觅说:“你看人家乐扬多么本事,能找到一个这样漂亮的女朋友。”
唱过生日歌,切过生日蛋糕,又坐了一会,我和雨晴对望一眼,便一起站起身来,向张氏夫妇告辞。张觅也站起来,说:“我也走了。”
走出张家,张觅望了望我家的门,说道:“原来雨晴你就住这里呀?唔,乐扬呢?你住哪的?”
傻B,原来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和雨晴同居。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什么都没调查清楚,靠几个臭钱就想把雨晴抢走?真是单细胞动物!
我故意很平静地说:“我也住这里,我和阿晴住在一起很久了,没告诉过你?”
张觅一听,目瞪口呆。我再一次露出了夜神月在L临死前对L所露出的那种邪恶的、胜利的笑容。张觅轻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接着,他望向雨晴。雨晴低下头不去望他。我接着说:“有空过来玩呀。我们打算把这里买下来。我们结婚后,也会住在这里。”
张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雨晴拉了拉我的手臂,轻声说:“我们回去吧,明天要去珠海,我想早点休息。”
“嗯。”我点了点头,对张觅说,“抱歉啰,今天晚上不能招呼你啦。”
张觅勉强一笑:“没关系,唔,我也该走了,再见。”
我向他挥了挥手,连“再见”也懒得说。我用钥匙开门的时候,电梯还没到,张觅愣愣地站在电梯前,望着我们也不是,不望我们也不是,十分尴尬。
打开大门,雨晴对张觅说:“再见了。”便走了进去。我则瞧也不瞧他一眼,走进屋里,一手把大门关上。